第10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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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从案上拿了一把香,扭身去找香烛引火。 唐开翰跪了一会儿, 盯着佛龛里的菩萨一直一直的看,他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脑子里印着朱红硕大的两个下下,来回盘旋着。 路文良拐了个弯去解签处买了签文。 雪白的小纸上,印着黑色的两行诗—— ——“良缘欲定须跋涉,利来利往皆阻隔,若无海阔凭鱼意,莫望命终抱善德。” “莫望命终抱善德……” 路文良轻笑出声,他的命果然如此,死了再活一遍,不代表他就能拥有曾经没有的那些东西了。 老大师坐在台子后面,他十分的清闲,寺庙的待遇很不错,他一整天除了早课和晚课也没什么需要cao心的。他看多了这世间的悲欢离合嬉笑怒骂,经年后兴致勃勃来还原者有之,每定时来愁苦跪拜者有之,路文良捏着签文蹲在地上面无表情的模样也不打眼,但他今天偏就有兴致。 “年轻人,”大师笑眯眯叫他,“你可听过人生在世须尽欢?你那签虽然是下下,但也不是没有转圜的。” 路文良扭过头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缓缓的摇头:“多谢大师,不用了。” 大师摇摇头:“若无海阔凭鱼意,莫望命终抱善德。想要什么东西自己本该去争取。你桎梏在自己从前的失败里,不愿意给自己超脱命格的自由,那么终了之日都不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这签文虽然历经险阻,未来却并不一口咬死,你还有机会,这么早放弃,实在可惜。” 路文良笑了起来:“大师看出什么?” 老和尚盯着他,微微眯眼:“ 你面相实在难懂,我看不出你命格。但你一生磨难不少,却无大志之心,本来该穷困潦倒家徒四壁,但如今看来,你显然已经有所起色,可你这一生却因为改变而多了与从前不同的艰险。年轻人,你求的什么?” 路文良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站起身来,慢慢的坐在大师对面,轻声道:“情。” “家人?伴侣?” “伴侣。” 大师笑了起来:“你分明还是想努力的。” 路文良叹了口气:“我知道人定胜天,但……我和他……我总觉得没有未来。” 大师不再多问,他要过路文良捏在手上的签文,又看了一遍,这才肃容开口解:“若是求伴侣,你心里这一位是不二选择,但签文乱象,他性格强势,你们之前必定多有摩擦,所以情感岌岌可危,要努力经营,才能维持通畅。可你要记住,和他一起,你兴许会迎来许多的挫折,如果没有要争取的恒心,最终伤人伤己。” 咽了口唾沫,路文良低下头来,有些怯意::“我错过了他,是否还有选择?” 大师轻叹口气,将签文塞回给他:“这要看你,是否有那个心了,若不争取,你这一生都不会得到想要的东西,你错过了这一个,未必不会错过下一个。” 路文良的笑容维持的艰难,他掏出钱包来有点颤抖的取了两百块塞进香油筒,试了两次才顺利站起身来。道谢过后,一心复杂的走到门外。 唐开翰倚在墙上抽烟,脚边是一地的烟头,他整个人都弥漫在香烟的雾气里,周围是未褪的浓雾,使他看起来近在眼前又远到天边。 路文良怔怔的盯着他看,几乎忍不住要伸出手来拽住几欲飞走的人,却被唐开翰率先发现了,他叼着烟,伸手来拉路文良的胳膊:“你去哪里了?我到土地寺那儿都找了一圈,没看到你。” “别抽了,”路文良眼神茫茫然的,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伸手把唐开翰叼在嘴上的烟头给取了下来,又重复了一遍,“别抽了。” 突如其来的亲近让唐开翰有点受宠若惊,他回过神来,脸上带着意外的笑,轻轻揽住路文良:“你怎么了?刚刚是不是去解签了?” 路文良摇摇头,挣脱出来,没有看他。恰好唐mama抱着贡品走过前殿,路文良顺势追了过去。 唐开翰在原地站了片刻,掉头进去就要找解签的人。 唐mama上好香,絮絮叨叨的和路文良抱怨着两个孩子的不如意,但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容。一路上好祭品和香火,唐mama领着路文良去捐油处。 捐油处实际上就是捐香火的地方,信徒们为自己或家人用金钱表达虔诚。没有询问路文良的意见,唐mama掏出五千块现金来对记名者说:“一千块认捐路文良,大路的路,文章的文,良心的良。另外四千记唐姓,名字我慢慢和你说。” 路文良看那一沓钱,刚想要推托,忽然听到唐开翰的声音:“不用那么麻烦,直接记一家人就可以,之前那一千块钱的路文良也记在唐姓的册子里。” 唐mama扭过头去,看到儿子,一皱眉:“你干嘛啊?” 没有理会她,唐开翰盯着记名字的人,那人来回看了母子俩几眼,提笔在纸上提了个唐姓,打头就写下路文良认捐一千元的字眼。 没得改了,唐mama有点生气。她并不小气,但这种认捐是有讲究的,福报本来都是一家一户的事情,路文良应该独自认一个户,怎么能和唐家混在一起呢? “你胡闹什么啊!”唐mama拽了把儿子,“不懂你别瞎说话!” 唐开翰盯着路文良,眼神迫人的很,他没有理会母亲的责问,而是十分坚定的开口:“我清楚的很,文良,你刚刚求得是什么?” 气氛变得奇怪,唐mama也摸不着头脑。虽然还是不大高兴,但儿子不高兴的时候她是不会主动去招惹的,于是闭了嘴,站在一边看着,心里还留有半丝疑惑。 路文良皱紧眉头,他生怕唐mama看出什么,唐开翰这样不识大体,他很生气:“你不能晚一点再问我吗?” “你怕我妈知道?”唐开翰笑了,扭头看了眼神情迷惘的母亲,伸手抓住了路文良的手腕,往自己这边一带:“那你就跟我出来,我们俩单独谈谈。” 转过后山是土地庙,这里比起大殿要荒凉,来求神的人除非是比较熟悉了,否则一般不太会转到这里过。小小的土地公眉开眼笑的坐在蒲团里盯着拉拉扯扯的两个人看。路文良半推半就的,一进小殿就被唐开翰按在门后亲了起来。 背后是掉灰的院墙,手边是朱漆的铜门,门上眉目狰狞的钟馗还在奋力的舞动手上的缨枪,一双牛铃大的眼珠凶狠的瞪着,满身邪肆的正气。院内香火缭绕,半桌明灭的红烛燃着火,这是正气神圣的庙宇,此刻却藏纳了世间最让人不能忍的旖情之一。 路文良甚至有种背德的快感,他手上紧紧抓着那张象征着自己命运的签诗,揽着唐开翰宽厚的肩膀,他任由对方在自己唇上肆虐。 该怎么好,要怎么抉择? 他一生不止这一个港湾,但莫非就要这样毫不争取的错过吗? 唐开翰离开路文良的嘴唇,额头抵着他的,伸出大拇指来细细的描绘自己爱到了心坎里的那个人,路文良的浑身上下,即便是一根汗毛,于他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 “你求的是感情?”唐开翰喘息着,裂开嘴露出一个微微的笑,眼睛都在发亮:“肯定是吧?我问过那个老和尚了。” 路文良盯着他默默的看着,微微点了点头。 唐开翰一声急喘,手慢慢下移,揽住路文良的腰,紧紧的按在怀里,交换着一个心贴心,胸膛能感受到对方心跳的拥抱。 “我给不了你更多,但只要你相信,我绝对不会辜负你。我不知道怎么说,但会做给你看,你爱不爱我都不要紧,只要你依赖我就可以了。真的……”垂着眼,他轻轻的吻着路文良的嘴唇,是不含欲念的唇面触碰的短暂的亲吻,“我爸妈那里……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会解决他们的,他们绝对不可能把矛头对准你,你要相信我,我有这个能力保护你,所以才会决定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