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医救不了大汉(基建) 第312节
“想要做成此事,必须要以利诱之,以威罚之,实施起来极为复杂,依我看,这政策得到人口即将达到顶峰前二十年,又或者十五年时实施为佳,而且还得看那时的情况如何,至于现在——陛下有意向四夷动兵,尤其是北部边郡,若能将匈奴肃清,这多出来的土地能养活的人,怎么也得有个几l十万上百万户吧?也就是说,如今还是不需要调整百姓生育子嗣数量的。” 说到这里,大鸿胪顿了顿,他看了眼韩盈,又继续说道: “不过,女子多死于孕产,以至阴阳失衡着实是件大事,我听闻如今各地方甚至有兄弟共妻,典妻于他人孕子的行径,简直于蛮夷毫无差别,着实于礼不合,有伤风化,还是将年限延后,让女子晚些,于十八九、二十岁出嫁,以减少伤亡,也是件利国利民之举。” “正是如此!” 大鸿胪的提议算是中和了双方意见,对干过基层(相对朝中大臣)的延尉张汤来说,已经算是能够推行的条律了。 底下的百姓更多是靠着过往经验生存,没有好处和逼迫,那他们基本上不会改变旧有的习惯,只废除律法,没有别的干扰,那即便是地方官吏也出了大力并不利用此事牟利,只将其说给百姓,那不会有多大的作用,得加上那些深入到各村的女医也努力宣扬女子早孕的危害,这才能将年龄延后个三五年,也就是十六七八嫁人,再往后拖,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家里没粮多养这么一个人,不把女儿嫁出去,儿子怎么娶妻? 十六七的女子孕子,生产上的风险终究要比那些十三四的女子少上一些,活下来的这部分人反而会生出更多的人口,这和韩盈限制人口增长的提议完全相反,想达到限制人口增长,得把年龄调整到二十婚育,这中间拖的三年,只能靠律法处罚或者给好处才能做到。 对于百姓,最容易给的好处莫过于免税,但这对于国库来说损失太大,无论是皇帝还是诸位大臣都不会愿意通过,那只能用处罚逼着他们去做,张汤对这点更不看好,毕竟以底下的官吏来说,没律法依据都能凭空造税盘剥百姓,现今又有了一条直接控制婚嫁这种百姓根本绕不开的条律—— 那几l乎就是上赶着给婿吏抽骨吸髓盘剥的理由,恐怕不比现今律法造成的死亡少。 所以,如今还是按照大鸿胪的办法来吧,反正陛下战争的意愿极为强烈,不管有没有打过匈奴,未来都需要人口,至于这能打的地打完之后…… 想着未来,张汤开口道: “律应适时事,且不论如今是否需要延后百姓子嗣数量,仅移风易俗一点,也是需要一步步来的,毕竟如今农人还是习惯将十三四岁嫁女,贸然让他们延后至二十多岁,其压力很容易让民间出现溺杀女婴,如今人口压力尚不严重,还是先专注解决女子早孕产子丧命较好,推行起来更容易成功,也能为日后延长至二十岁做个铺垫,至于何时再改律法——” 张汤看向了韩盈: “韩尚院,你提及此点,想必应该知道如何计算时间吧?” “算法是有的。” 韩盈不得不承认,朝堂上还是有能人的,而且重点抓的极快,她心中叹息时间可能没办法继续往后推,面上却丝毫未曾显露,只是平静的回答道: “只是太过复杂,准确度不是很高。” “涉及千万人的推断,能有个大概已经足够了。” 相较于延后婚龄,刘彻明显更对人口增长推算的方法感兴趣,不过,就像他会对支持自己的酷吏,给予权势财富的奖赏一样,当韩盈表现出合理的政治诉求时,他也会考虑能否满足。 人头税不过一百二十钱,就算是五倍,也不够朝中这些人的一顿饭钱,支出它一点都不难,那些愿意让家中女儿出来争一把的,职位大多也就是在百石,即便这女子再有才华能为,如此低起步,想要攀升一两级都得耗费小半生的努力,影响这崇政殿中人职位的可能几l乎为零,自己不受影响的情况下,他们其实不会为了底层的男属下反对废除这条法律。 但,他们还是会制止韩盈,其原因不在于以上两点,而是自身财富的继承经不起动荡,维持原状更优,但不少人是不会把偏心这么明显的挂在脸上,毕竟大多数时候,他们还是得让嫁出去的女儿给家里出力,怎么能自己去做这个恶人呢? 故此,才会有人不允许废除这条法律,甚至还要继续维持早嫁,因为这样,自己就可以美美的隐身—— 是法律让女子不成婚要受罚的,是社会所有人都在成婚,女儿你不成便会受人耻笑,还是赶紧嫁人吧,看看,父亲我为了你的健康顶了多少压力,还挑了这么好,愿意等你十七岁再嫁过去的夫婿,还有全家为你准备的这么多嫁妆,大家是多么在意你啊,所以一定要常回来看望兄弟,他们可是你以后的底气啊! 有这种甩锅心态的人肯定不少,甚至刘彻自己也有,他任用女人,但只要有皇子,而且皇子不算太烂,那女太子不仅自己不会想,连带着皇女们最好也别有这个想法,在这种目的下,维持一个让女子走向嫁人的规则,对他显然是很有利的。 毕竟,就算所有的皇子都不成器,烂到不能再烂,那也不代表想要取而代之的皇女就能轻松上位,连成婚的压力都抗不住,没能力周旋让自己不嫁出去,那一众如狼似虎的叔伯兄弟顷刻间便能将她拉下来处死,还不如嫁人更能安稳的度过一生呢。 这么想的刘彻,完全没有发觉,在韩盈还未出现在眼前时,他根本没有思索过皇女继承皇位的可能,而现在,却已经在想女子承继的条件和要求。 “地力有限,最终还是要在人上做文章,不过现在不用愁此事,就姑且先按照鸿胪的说法,只将罚期延后吧,至于年龄——” 看着韩盈,刘彻觉着还是要给她点薄面,女人找合适的赘婿可比男子寻妻难的多,她现在年龄不小,却还未成婚,设置低了被税收到头上也太……算了算了,还是多给点时间吧。 “就延后个十年,二十五岁,诸位爱卿觉着如何?” 没有完全废除,只是延后,而且也就是多延长了两年,朝中大多数人没什么不满,而对于韩盈来说,她也清楚,能够长久使用的法律并不多尤其是婚姻法现代都几l十年一变古代想要一劳永逸就更没可能了能多延后两年那就先见好就收保住现有成果再说。 “臣无异议。” “臣等也无异议。” 本来就不怎么反对其他列卿很快通过就连反对的太常和打算维持现状的宗正也表达了同意随着大部分人都已经完成表态目光也逐渐开始汇集到韩盈身上在众目睽睽、不知多少人盼望着她继续逆反皇帝时她却微微叹息好似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但又服从皇帝的决断般同意道: “臣无异议。” 一时间有些人眼中的失望就差溢出来了。 而有了前后的对比刘彻对韩盈的识趣极为满意他微微颔首: “张汤此律交由你来更改韩盈下朝后别回官署先给朕讲清楚这人口增长是如何计算的。” 超规格达成目标还在开心的韩盈听到皇帝的吩咐心情瞬间不美妙起来。 谁能想到一个废除单身税的提案发展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让她算人口增长模型? 且不论现在的数据都不知道倒了多少手有多少水分就算法的复杂的她自己都觉着晕以前都是交给那些经验丰富懂得处理数据的女吏来算她只是懂个大概这种情况下给皇帝解释……要命来长安的时候怎么忘了调几l个会算数的女吏! 半桶水的韩盈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才将算法给皇帝大致讲明白并将那些不该提的糊弄过去然后领着从政务划分上不该属于她但好像又有点沾边的推算任务回了官署。 什么叫挖坑把自己给埋了啊就现在这一边打匈奴一边土地兼并一边还有天灾人祸 同时又能够开始晚婚、各种耕种新技术推广传播的种种变量影响下徒手用那么模糊的数据算人口增长速度什么时候达到顶峰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还好皇帝要求不高偏差个五六甚至是九十年的都不介意就是她也没空算这个得从山阳郡调人过来宁玟说要提前的邮驿着实是很有必要就不知现在做的怎么样了…… 韩盈还在想着办法而今天她在朝会上所提的大小政策便如水中涟漪般逐渐向下扩散起来。 第331章 官署之中 韩盈所提的三项事务中,防疫最大,但也最麻烦,再加上她人不足,自身官署还未梳理清楚,一时间推进速度几乎为零,若非上司有过通知,各官署千石以下的官吏根本感知不到有这件事。 反倒是婚龄延后这件事因为板上钉钉,又自身相关的缘故,热度还算高一,不少官吏也有过讨论,看法不一,不过,除了极少部分觉着韩盈没事找事,以及一人觉着对自己不利外,大多数觉着还是很有道理的。 这和韩盈以及魏裳打下的底有关。 如今医疗市场混乱,人们求医困难,韩盈早年写成的《医言》便成了大众的心头好,毕竟在阐述病理成因给出治疗方法上,她是真的不藏私,就算里面夹杂了别的内容,照样值得抄回家好好学习研究一番,省得连自己病从来,之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不过,那时的《医言》成卷不成书,行商带的也混乱,根本不成体系,因为其珍贵性,行商也是多拿它牟利,控制着数量,只给高官显贵送,以至于中层的官吏能听说名字,但却看不它,只能想办法四处借阅,再默写或者直接抄写回家。 这样传播的结果,是家中藏有《医言》的人不仅少,还会不全,甚至其中还会有默写多次转抄带来的错误。 少不全危害还小,错误是真的会要命,好在这种况没有持续多久,四年前过来赴任的魏裳,带了重新整编的全套《医言》,不仅进献给了皇帝珍藏进天禄阁中,还大方的借给周围人抄阅。 如此一来,不仅魏裳极为轻松的打开了局面,还让完整无错的《医言》在中层乃至一下层官吏中传播开来,而其中早就有对女孕产的批判,不止朝堂上说的骨骼大小、哺乳不足,还有年少女产平安的代价,是婴儿肯会极为消瘦弱小,这样的婴孩不仅存活不易,长大身体也不会多健康高壮之类的结论。 因为经看过这论断,并认可它们的缘故,韩盈当初在朝堂上当众说出这理时,列卿都没有出言反对,也没说这内容在崇政殿提及不合事宜,而在千石以下的官吏中,也开始有家庭模仿宛安县,也就是先订婚,再晚个四年将女儿嫁夫家。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么做的官吏,对婚龄延后自然极为支持,而这条律令也只是延后罚款,没有对父母的权力进行干扰,反对的声音自然不多。 没有两方争执的事,热度不会持续太常时间,快开始逐渐淡去。 不过,这稀少的热度也并非一点用处不少,那当甩掌柜,一点家都不顾的官吏,终于想起来自己快要成年或者正在议婚的meimei/女儿,再看看即将放松的法律,一拍脑袋,父母/妻/亲家商议把婚事延后的事来。 虽然这样的改变还是微小,但能让一部分不该死去的少女活下来,依然是大的收获。 各官署中,关于婚龄延后的热度逐渐消失,反倒是最小的厨进学这件事越来越热闹起来。 宫中的厨虽说有个职业,但身份上不过是个奴隶,可即是奴隶,也是分六九等的,越接近权力中心,能够接触、掌握的资源会更好,其待遇能够享受的更是不亚于中等官吏。 而在这个等级中,官署比皇帝身边差了,给中下层的官吏做饭,别说低于官吏,在厨之间也会低那给中二千石单独准备菜肴的厨一等,对于这中下层的厨来说,谁不想更进一步?如今有了这么个精进厨艺的机会,差点没抢破头,甚至不仅做饭的主厨抢,连一只负责清洗配菜的副、学徒,以及一干杂活的仆役也想抢。 原因也简单,皇宫只想要奴隶的劳动力,压根不会负责奴隶的养老,那有权有钱,跟的主仁慈的奴隶还好说,像她/他们这种的,直接就是放出宫去。 自己年老体衰,父母不在,就算是有点钱傍身,也得看侄侄女的良心,若是那种黑心肝的,把钱财搜刮走,再将他们关在屋里活生生饿死也不是没可能,可艺就不一样了,自己不愿意,那谁都别想抢走! 故此,不少想为后做打算的人也在四处找机会,而除了厨房乱,官吏们之间更是人心浮动。 韩盈只是要将各官暑的厨送去学习厨艺,可饭菜好不好吃不只是技术的问题,还需要食材、调料,厨具的共同努力,后者费钱,前者看着好像不废,可实际上,如今是大釜(锅)煮饭,能均匀的煮熟就经不容易了,不换釜就想提升味道,靠技术太难,只能从食材调味料上下功夫,要加钱。 而换小釜,不好意,官署中厨的数量有限,要么多增加厨师,要么忍受出餐慢以及口味提升还是有限的问题,总之,若是想要加钱,那这笔钱底要多少,从哪里出就有说道,而若是不想出钱,那吃饭如重新协调成了新的问题。 倘若只有一个官署出现这种事,那怎么处理都好说,可现在的况是不同官署自行处理,若是做的太差,自家臣属不满,再对比上别家官署的臣属吃得好高高兴兴的况,那可真是够丢脸的,所以各官署又不得不专门选人处理此事。 平白多了不少事务本就糟心,若是上司又没给多少预算,那更是想让人爆炸,好在太常这边上司做了个人,直接官署的账上多划过来一笔钱,不多,但更换厨具增加调料却够了,这让祁食官轻松了不少,就是没想,自己没在同事身上栽坑,反倒是被后厨间的内斗给阴了一吧! “呕——!” 回想起自己吃饭时看的不明液体,祁食官胃中又是一阵翻腾,可刚才经吐过的他此刻什么都吐不出来,干呕了好几下正泛着恶心的时候,一杯温热的茶水就这么恰好处的送面前。 “长官,您先喝杯热茶舒缓舒缓。” 与往常多是下属服侍在身前不同,这次出现在祁食官身前的,是个女人。 女人名叫江鱼,年龄大约十左右,不仅鬓发中开始有银丝,眼角更是有不少皱纹,那端茶的上满是劳作的茧,甚至还有刀疤。 明显,她是官署的奴隶,更准确的说,她是后厨中一个只负责切菜的副厨。 随着汉国经济的繁荣,皇帝在饮食上也越发的奢侈起来,负责宫廷饮食的人数加起来甚至经超过了千,数量需求奴隶这个特殊身份,使得女性不被排斥在外,但男女差异依旧存在,最明显的,是主厨都是男人,哪怕是后妃处,女人还是难当上主厨。 这里面的原因有多,眼界不足的江鱼只能看最明显的原因—— 没有老师愿意给她厨艺,而不会煮饭的她,自然没有资格做主厨。 那主厨为了自己不被取代,恨不得将副厨当做贼来防,这次的进学,算是江鱼唯一一次能够跃升,再差也能留点养老艺的机会,她绝不能错过。 而为了达成这样的目的,江鱼不仅在确要去的主厨耳边说好话,并暗示那边都是女厨,他一个男人过去肯不好讨,但带上自己,她能在中间传话,他那肯能比别的主厨多学艺,回来有机会为太常做膳。 这成功说服了主厨,他在负责此事的祁食官提了江鱼,但只提一句还不够,因为想去的人太多了,祁食官这天经将官署后厨所有人的名字都听了个面,只要她的名字没出现在去学厨艺的名单上,那这件事就成不了。 江鱼没有钱贿赂,也无法再说动关系说,正当她急的要命的时候,别的厨互相陷害的行径,让她发现了机会。 饭菜从后厨做出来再端至堂前,什么都看不的况下,谁知道会被加什么东西? 想要吃的放心,后厨总要有自己人才行。 于是,为了祁食官有想要‘自己人’的需求,江鱼在一个厨陷害他人的时候,不着痕迹的将加了料的饭菜调换给了祁食官,甚至在他刚处理完那个厨,愤怒至极的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来抢占机会。 这完全是在赌,一旦失败,她不仅会失去这次机会,还有可能因为祁食官的厌恶连副厨都做不下去,可若是赌赢了,她得的远不止学习厨艺的机会,有对方的支持,她说不能有机会做主厨呢! 为了未来,江鱼不惜博上一把。 她心中紧张,掌心汗津津的,生怕自己失败,可仍在干呕的祁食官压根没精力看她,他随接过茶杯,也来不及品,咕咚咚几口压下去,这才把那股恶心劲给压下去。 在凭几上靠了好一会儿,这才算是舒缓过来祁食官终于有时间看来人是谁。 一个女仆。 对于奴隶,尤其是没有容貌经年老的女奴隶来说,男人没有任差别,祁食官丝毫没在意她的性别,神有发蔫的问道: “是过来送新膳的?拿出来我看看。” “诺。” 有了吩咐,江鱼立刻从带来的食盒中取出新做的饭食来。 一碗晶莹剔透的大米,两碟调过的小菜,汤汁清澈的炖rou,盐水豆,以及粉状的蘸料,都干,没有任的糊状物。 眯着眼看的祁食官面色终于好了一。 今那汤碗中的东西让他恶心坏了,不仅决要将后厨中一切有病之人清出去,就连看面前下仆也有疑神疑鬼,他认真打量过对方裸露的皮肤,那上面没有任泥灰起皮,身上的衣服也极为干净,尤其是袖口,丝毫不见黑色的油污,掌虽然不似少女般柔软如脂,可也是认真清洗过的,指甲缝中更是没有污泥,这让祁食官心神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