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医救不了大汉(基建) 第184节
从宛安县出发想要到达山阳郡,大概得走四百七十多里,其中还要跨其它县,路途不可谓不远,又因为国家限制人口流通的缘故,宛安县内能够完整跑完这一趟的人,可能还不超过五指之数。 毕竟,当初宛安县可是个公认的‘穷县’,又没有什么功绩,过去不被上面的人问责都算是好的,还指望有上司欣赏,那就是脑袋秀逗了。 再加上路途来回太过于折腾,谁想去上计谁就是傻子,自然去的人就不多。 只是去的人不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尚傅如今想挑人做个向导都挑不出来,最后只能无奈请了县里退下来的老邮驿带路。 对方今年已经是五十四岁的高龄,韩盈一开始还挺担心路上会不会出事儿,结果老邮驿当场表演了什么叫做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一口气吃了两斤的酱猪rou,还上马疾驰好一段,充分表现了什么叫做年龄在他身上完全不是事儿。 既然老邮驿没有问题,韩盈也就请了他做向导,当然,也提前备了一些药丸,以预备不测。 不得不说,出门在外,有这么一位在外奔波三十年,经验极其丰富的老人带着,除了少了很多麻烦,还因为他对这条线路走了很久,对各个地方的坑都摸得一清一楚,住的也舒服起来。 所以,哪怕韩盈白天赶路有些辛苦,可晚上都能在条件不错的亭里休息,若是再花点钱,还能买点rou打打牙祭。 这样的赶路条件,比韩盈之前想的风餐露宿好了不知多少倍。 可能是年龄大的缘故,老邮驿很喜欢在路上讲过往的事情,而离开县城,越往外走,周围人类活动的痕迹就越来越少,甚至有些地方就是原始丛林的风貌,看着这荒凉无人的景色,韩盈也更想多听点人声,而不是闷头赶路,于是便给老邮驿做起来捧哏。 有人搭话,老邮驿话匣子也就一直没有关上,不知不觉间说了好多远行的事情,还有遭遇各种极端天气和猛兽的个人经历,颇为惊险刺激,除了解了大家赶路的枯燥烦闷,还让四人间关系亲近了不少。 “我跟你们说啊,出了这都梁县地界,再走一三十里,就能到山阳郡城了,当年前我自己一个人走到这儿的时候,正好是秋天,还遇上了大暴雨!那雨滴比豆子还要大,几个呼吸下来我就泡了黄汤,偏偏带的尺牍不能淋雨,不然字全花了不可,我把蓑衣全盖尺牍上,自己一路淋着跑到了就近的亭舍,当天晚上就头重脚轻……” 临近山阳郡城,众人的情绪越来越放松,韩盈边听着老邮驿吹嘘,边左右打量着路边的农田,又时不时眺望远方的村舍,只觉着还是有人的地方好。 燕武的骑术在这些天的赶路下突飞猛进,如今已经能手不握缰绳,在马上还能拿着一小块磨刀石打磨着自己的长剑,被她打磨的地方,已经亮的能够照出人影,曲弘缀在最后,看着行李,而老邮驿指着远处,还在唾沫横飞的说着: “要不是老夫我当年运气好,还记得路,找到了亭舍,就那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淋着淋着人命就要没啦,你们这些年轻人,一定得小心,别觉着自己身强力壮,淋点雨什么的也没事儿……” “不就是一场秋雨嘛,老季你都来回说了五六遍了,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曲弘的神色多了些许不耐烦,他笑着喊道:“是不是没徒手搏豹的事情可说了?” 老邮驿扭过来头,做出来一副生气的模样:“你懂什么,遇到猛兽搏斗可不是什么本事,一辈子都遇不到才是!” “乃公不懂,但乃公能单人持剑杀野豚!” “我说你……” 老邮驿又和曲弘争执了起来,这样的事情多了,韩盈也懒得制止,一边听着这两人拌嘴,一边前行,正当韩盈已经能够看到远处山阳郡城的身影时,远处传来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响。 燕武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听闻动静的老邮驿止住和曲弘的争执,他眯了眯眼看了一小会,说了句“没事儿”,便挥手示意大家放慢马速,靠边避让。 韩盈调整好位置,搭手去看,发觉这是一群富家子弟,年龄从十几到三十岁不等,各个背着弓箭,骑着的马颇为高大,完全能拿来做战马,马身下还有身形偏瘦的细猎犬夹杂其中,边跑边吠,一行人快速的从韩盈他们身边经过,看都不看她们一眼。 待这些人经过,老邮驿伸手扇着烟尘,解释道: “这是郡里去田猎的权贵,打猎还能穿着绸缎呢,果然是有权有钱好啊,老夫我这辈子还没有穿过这样的衣裳呢。” 说着,老邮驿边摇着头,边将的目光从这些人身上收了回来,扭头间,他发觉韩盈还在看,便不由的喊道: “韩医曹,韩医曹?人已经走远了!” “啊?啊。” 韩盈慢慢的将头扭了过来,她眉眼间还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因为刚才她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物什。 青药瓶。 这让韩盈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谁会把药瓶挂在腰间当装饰品? 可刚才两队人马最近时只有两三米的距离,韩盈明明看的很清楚,外形和颜色实在是太像了,就那么挂在为首之人的腰间上,旁边还有两块白色的玉佩,可惜就那么一瞬间,对方已经闪了过去,韩盈再看也只能看到对方的背影,根本没有办法判断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不是青药瓶。 若是是的话…… 韩盈逛了逛脑袋,克制自己不要多想,笑着对老邮驿解释: “我还没见过田猎呢,太好奇了,还是继续赶路吧。” “哎。” 一行人进了郡城,先去找客舍住下,修整了一晚,第一日,韩盈换了曹良做的绸缎衣裳,又细细系好印绶,带着上计薄,在老邮驿的带领下,前去郡廷先去拜访师父的好友,齐枢。 和尚傅不同,他在山阳国到山阳郡的变动中,不仅没有被新来的郡守清理,还获得了对方的信任,并晋升成了郡主薄。 这个职位,主管文书簿籍和印鉴,也就是起草文件、管理档案和重要印章,有点儿类似于后世一把手的秘书长,通常都是心腹,看似没有实权,实际上隐形权力很大,不然当初也安排不了尚傅任职。 正因为有这层关系在,韩盈才觉着自己能够顺利的献宝。 跟着老邮驿,韩盈到了郡廷,不得不说,郡廷比县衙大了三四倍不止,门口还有专门的小吏站岗,不等她们两人靠近,一个吏目就开口呵斥: “郡廷重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韩盈不退反进,边走边拿出自己的传道:“在下乃宛安县医曹,今日是来上计的。” “咦?” 小吏明显热情了几分,旁边小吏像是看什么奇人似的也走了过来,两个人一起打量起来韩盈。 对方穿着虽然是男装,可看起来就是个女子,这衣裳也有些华贵,明显不是县里的医曹能正常置办下来的, 这让他脸上多了不少好奇,不过,他没有质疑韩盈的身份,在看过印绶后,直接问道: “你是韩婴吧?齐主薄吩咐过,他让你到了后先去他那儿,我带你过去。” 韩盈和老邮驿对视了一眼,默默的跟了上去。 郡廷太大,想要走到齐主薄所在的门下处得有一段距离,小吏带着路,反复扭头看着韩盈: “听闻韩医曹医术极高?” 韩盈未曾承认:“不敢,不过是偏远小县的医匠。” “郡里的青药都已经万金难求了,韩医曹何必自谦呢?”小吏明显是不相信韩盈自谦的样子,又忍不住问道: “那个,不知韩医曹觉着我的身体如何?” 万金难求? 听小吏这么说的韩盈,脑海中又浮现出昨天在那权贵腰间看到的青药瓶,她突然觉着,自己应该不是眼花,青药瓶可能真的成了一种和玉一样的……装饰品。 韩盈抽了抽嘴角,给这小吏把了把脉,给他指出来了几个小病,又说了怎么解决,小吏立刻喜笑颜开,还说了不少郡里的事情, 像他们这些看门的小吏,看着不起眼,可对于各个部门的领导到底怎么样却是如数家珍,除了说几个性格不错的上官,连带着还把当年韩盈能不能任职医曹这件事儿也提了一嘴,更是把反对的人都指了出来,着实是让两耳一抹黑的韩盈信息通常了不少。 待走到门下处,韩盈还有些意犹未尽,她和小吏道别,刚刚一进去,便听到内部吵吵嚷嚷的声音。 “彦霖,把宁阳县的游侠略人的案卷拿给我!” “谁过来给我看看这个案子?” “怎么又是死人?斗殴?我看不像。” “这两年游侠犯罪的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不是是不是,而是就是,去年比前年多了一百多起!” “奇了怪了。” “这方丘县倒是没有多少上奏的难案……” “齐主薄,宛安县的韩医曹来了。” 第188章 郡守其人 韩盈眨了眨眼。 方丘县没有多少上奏来的难案? 这怎么和常宜打听到的情况完全不同,不是说那边游侠极多,常有斗殴么? 这异常的情况让韩盈心道不妙,可她还来不及细想,一个面有长须,做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已经走了出来,他打量了一下屋外站着的三个人,又很快将目光放到了韩盈身上,问道: “你就是韩婴吧?我是你齐叔,你先把上计薄留下,去你那儿再说说话,三年多未见,也不知道你老师怎么样了。” 能在尚傅当年遭遇那样的变故下,还能顶着压力,帮其掩埋家人尸体,又通知对方,给予其藏身之所的齐枢,和尚傅的关系自然非同一般,哪怕不是生死之交,也能亲如兄弟。 齐枢当年将宛安县机会调给他,本就是想让尚傅能够重新振作,再返山阳郡为官,只是没想到,尚傅在宛安县一留就是三年多,至今不打算回来不说,还在信里说他又收了个学生。 在齐枢看来,尚傅如今后继无人,在这种情况下收学生,肯定有几分想让其为自己养老送终的意思在。 这是好事儿,如今没有国家底保障,而人年龄大了,也肯定会有各种不便,只能依靠家人、学生照顾,他有这个动作,肯定是想要继续生活,而不是再像之前那样,整整三年反复折磨自己,恨不得早点儿死了痛快。 而后续二人的信件也的确证实了这点。 尚傅频频在自己来往的尺牍中,夹杂起来关于韩盈的事迹,诸如她医术极高,还会为自己调养身体啦,以及让一个孩子为自己奔波做事,实在是脸上无光,甚至于上一封夸耀她学习特别认真,他这个老师非常高兴,下一封又头痛韩盈志向太高,想要做到的可能实在是太渺茫了…… 这简直就是一份儿养女合集,还是月更版的! 不得不说,在齐枢来看,尚傅收这么一个学生后,改变是极为巨大的。 近两年,他的信件直接变成了学生的各种医术研究,甚至还有养生之法,齐枢哪怕到了现在,再回想起来那份一整卷介绍寄虫的尺牍,还是会胃中不适,甚至连吃饭的兴趣都没有了。 再加上去年城中火起来的青药,齐枢想不对韩盈不熟悉都难。 坐在草席上,齐枢看着面前少女正襟端坐,气息沉稳的模样,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可惜。 如此天资,怎么会是个女子? 若是她是男子……唉,齐枢心中叹气,却也只能面对现实,他开口问道: “尚傅来信说你要献宝,可曾将东西准备好了?” 许是担心韩盈年龄不够,还不懂得这些人情世故,他又压低了声音,更加详细的说道: “你虽是献宝,目的也是送于朝中,可明面上你没这个资格,而且到底要经过郡守,要是把他当个过桥,什么都不送,我怎么向郡守美言,请他在末尾缀上你?” 问言,韩盈不由得对齐枢多了几分亲近。 不把她视为自家人,这样的话压根是不会说出口的,反正瓷器制作的技术本身就能够让郡守能够进献,就算他昧下这份技术不提自己的姓名又怎么样呢?一个小小的医曹而已,上司拿你的东西是看的起你,还没有追究你身为官吏,却行贾商之事的罪过呢,还敢多问?不想活了是吧! 脑海中略过这些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韩盈开口: “多谢齐叔挂心,已经提前备上了,听闻郡守好饮酒,特地带了一份青瓷酒具。” 抬头,韩盈给身边的燕武使了个眼色,对方起身,拿过来一个红漆雕花木盒,小心翼翼的递给韩盈,韩盈放在安几上,动作极轻的打开,让齐枢看清楚这套酒具。 现在矿物杂质很多,提纯极为困难,高真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提取出杂质较少的颜料,产量极低,做不了大件,原本是听闻韩盈喜好饮茶,想做一套茶具,但茶壶因为结构有些复杂,烧的时候开裂了,而多余颜料涂的酒瓶却保存下来,烧制的极好,韩盈就将它和茶杯配成了一套,充做酒具。 酒瓶,酒杯都不大,好在酒瓶瓶身圆润,胎体清透,整体呈现出薄薄的青色,颜色均匀的布满二者的全身,在阳光下散发着莹莹剔透的反光,也是难得一见的精品,更绝的是这是‘一套’,完全邀上两三个好友,隔水温酒,慢慢品味(炫耀)。 看到这套酒具的齐枢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