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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终喘着气来到了上次见到贺砚予的阳台。 阳台上,贺砚予之前坐过的椅子和小桌还在那里,苏明翡还记得他之前就是在这里签了退婚的协议,并且对贺砚予说要与他重新开始。 但现在贺砚予已经不见了。 这个地方大概是唯一还有点人烟气息的地方,因为桌上放着上次贺砚予没有看完的书。 这本书就这么摆在雪白的桌面上,孤零零的,苏明翡低下头,对着它伸出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他将那本有着漆黑封面的书拿了起来。 接着他看到了被压在书下面的那张叶子。 那是他上次留下来压在咖啡杯下面的叶子,泛黄的边,仍旧翠绿的叶,只是现在泛黄的部位更多了,干枯着还有些卷边,翠色也少了,凋零在岁末之间。 贺砚予把这个屋子里所有东西恢复了原状,却只抛下了他。 铃声又响。 苏明翡怔怔盯着这片叶子,不太能弄清楚自己是怎么接通这个电话的,他只是在接通电话的时候下意识地就喊出了贺砚予的名字。 但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贺砚予的声音,而是刚才联络过苏明翡的秘书:“苏先生,你应该已经看到了,贺先生他已经离开了……” 接下来秘书似乎又对他解释了什么,苏明翡脑袋里面嗡嗡作响,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听得清晰,只是不管是“生病”“死亡”还是“离开”,这些每个字眼都让他神智几乎走向崩溃的边缘。 他紧紧地握着手机,用力到像是握着救命的稻草。 从前不管在什么时候,即使是在雨夜的山上,只要他拨通贺砚予的电话,不管他在哪里贺砚予都会立刻来接他。 那时候他觉得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但现在,再也不会有了。 贺砚予已经不在了。 这是贺砚予身边的秘书还有律师都同样确切告诉苏明翡的话。 在苏明翡的纠缠之下,秘书将贺砚予从前的身体检查报告交给了他,上面分明清晰地展示着贺砚予的状况,按照时间推算,早在他们分手之前,贺砚予就已经知道了他自己已经没有多长的时间。 而秘书也拿出了贺砚予的遗嘱,他早就已经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好了打算,并且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 可就是这样,苏明翡依然不肯相信这件事情。 秘书说贺砚予是因为不愿意留在这里被其他人看着自己生命慢慢结束,所以提前离开了淮市,并且为了防止被人找到,他没有将行踪告诉任何人,甚至也没准备留下线索。 所以说上次苏明翡来这里找到贺砚予,签字解除婚约,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苏明翡蓦然间回想起很多事情,比如上次他不肯答应退婚,贺砚予曾经说过,不签也没有关系,因为这婚约很快也就会作废。 那时候苏明翡以为贺砚予是还有别的办法解除婚约,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贺砚予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因为他死了,婚约自然就作废了。 而还有许多次,贺砚予和他的对话,似乎都报着将来再也不会见面的打算。 他们都在淮市,虽然整个淮市也不算小,但混迹在这个生意圈子里早晚总能够见到面,那时候苏明翡还想着自己总有办法见到贺砚予,到现在他才明白贺砚予所说的不见面,是因为他即将用这种方式离开。 还有更早之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苏明翡每次喝醉了让贺砚予来接,贺砚予总会无奈地说,以后如果他不在,苏明翡是否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原来已经从那么早贺砚予就知道他要离开…… 不对,或许从最开始,贺砚予会那么决然地不回头,其中就有他身体状况的原因。 会是这样吗? 苏明翡不知道,贺砚予已经走了,而且似乎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早年贺氏曾经出过不少事情,贺砚予的家族只剩下他自己,他已经没有其他的亲人,跟他最亲近的大概也就只有他最信任的几个人。然而即使是秘书和律师,还有贺氏的其他不少人都确定地告诉苏明翡,贺砚予已经不在了,以他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就算独自离开,也只是找个地方安静地死去,但他依然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苏明翡发了场很大的疯。 自从想明白贺砚予说的那些话之后,他已经完全改变了过来,所有见到他的人都能够说出他和从前的区别,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做过像以前那样任性的事情。 但这次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拒绝见到任何人,也拒绝和任何人交流。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曾经应该属于他和贺砚予的地方,他想要砸碎掉自己入眼所见的所有东西,然而看着那些贺砚予留下的痕迹,他却又瞬间像是被冰凉的水兜头浇了满身,心底里的那些伪装出的狂躁混乱再也压不住无法言喻的悲戚,他整个被淹没在其中再难呼吸。 但苏明翡只发疯了那么短短的两天时间。 他不敢把太多的时间花在消沉上面,他在短暂的冲击过后,意识到他最应该做的事情不是自顾自地难过,而是将贺砚予给找回来。 贺砚予就算真的生了病,他们也应该还有时间,他应该还没有走太远。 苏明翡想,不管贺砚予去了哪里,只要他还在这世上,自己就必然能够将他给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