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季北川没有回她消息,陆羡鱼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南城第一医院的地址。 车外风景倒退,陆羡鱼担心季北川,又是好几条语音发了过去。 皆是。 石沉大海。 车子在第一院外停下,陆羡鱼付钱下车。 夜色渐浓,陆羡鱼勉强看清路灯下有个熟悉的身影。 少年倚靠着灯身,身姿清隽修长,光线拉长黑影,倒影在地面。 陆羡鱼小跑过去,在季北川不远处停下步子。 她垂眸,地上是散落的烟蒂,有一两个还冒着零星的火光,青烟袅袅漂浮,消散在夜色中。 季北川没说话,只是一下没一下抽着手里的烟。 过了好久,他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陆羡鱼走过去,闻到很重的烟味儿,呛得她想咳嗽。 季北川手臂伸开,把人往怀里一带,下巴抵在她颈窝。 陆羡鱼伸手拍了拍他背:“别伤心,你还有我呢。” 季北川没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力道很重,疼得陆羡鱼皱眉。 她以为季北川是因为季行的骤然离世伤心,毕竟季行也是他爸爸,只忍耐着着,掌心一下又一下轻拍他背脊。 “季小川,你还有我。” “别哭啊。” 许久之后,季北川松开她,垂眸问:“怎么找来这儿的?” 陆羡鱼把在网上看见季行车祸去世的消息告诉季北川,又主动牵起他的手,声音很轻的问:“你现在是回家,还是去哪?” 季北川握紧她的手,唇角稍扬:“去你家借住一晚,可以吗?” 陆羡鱼看他,少年嘴角上扬,像在笑,可眼底没有点儿笑意。 她有些心疼,点头:“好。” 两人打车回了陆羡鱼舅舅家,林桀正在房间里打游戏,季北川拉着陆羡鱼直接推门而进。 时逢盛夏,林桀只穿了件汗衫,两只线条流畅的手臂裸露在外。 季北川捂住陆羡鱼眼睛:“少儿不宜。” “你夫妻俩进来也不知道敲门吗?” 陆羡鱼眼睛被捂着,可嘴上不愿放过林桀:“穿你的衣服去。” 林桀有些无语的摘了耳机,走到床边套上短t,在床头柜上摸了支烟叼在唇边,问季北川:“你又来我家做什么?” 季北川言简意赅:“睡你。” “床。” 林桀:“……” 陆羡鱼扒拉开季北川遮住她眼的手,踮起脚摸了摸他脑袋:“今晚早点睡,我明天给你买早餐啊。” “好。”季北川温声应下。 林桀受不了这两人虐狗,控诉道:“别他妈秀恩爱了,赶紧回你房间去。” 陆羡鱼瞪一眼林桀:“闭嘴。” “……” 她又软声和季北川说:“晚安。” 等陆羡鱼离开后,季北川拉开椅子坐下,找林桀讨要了根烟,咬着烟点燃,白烟袅袅漂浮。 屋内灯光偏暗,少年眉眼蒙上一层阴霾。 莫名的颓然。 林桀敏锐觉得季北川不对劲儿,嘴里含着烟,含糊不清的问:“你咋了?” “我爸死了。”季北川抬眼看他,语气漠然,“林桀,我可能要走。” 林桀听他这话,有点儿坐不住,怕吵到睡了的家人,压低了声音,愤怒问:“你要走?陆羡鱼呢,你他妈把人追到手玩几个月就给甩了?” 季北川没吱声,只抽着手里的烟。 许久后,他才哑着声说:“挺好笑的,你敢信,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 饶是林桀这会儿很生气,也被这话震住了。 他喃喃问:“你他妈逗我呢?” 季北川掸了掸烟灰,淡声:“有必要吗?” 他很平静的复述一遍了今晚发生的事。 季行车祸身亡,尸骨未寒,孙如雪就打起了季家财产的主意,季老太太主张把财产留给季北川,哪想孙如雪忽然曝出季北川不是季行亲生的,季行精.子存活率极低,可以说是先天不育,就连他外面那些小三小四生下的孩子,也不一定是他的种。 老太太接受不了这消息,直接晕了过去。 孙如雪为了抢夺财产已不顾颜面,要公开季北川身世,把人赶出季家,季老太太不愿家丑外泄,可季家现在被孙如雪把持大权,她又身子孱弱,只能退一步,提出带着季北川离开南城。 林桀听完后,骂了声cao,然后又问:“非走不可?” 他垂着眼看地面,有些自嘲:“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孙如雪为了争夺季家财产,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季老太太身体不好,又对他有多年养育之恩,照顾老人也是应该,而奶奶提出带他走,是为了保护他。 而他现在什么都没有,甚至于兜里都掏不出一块钱,拿什么和她谈未来。 林桀沉默,打量一眼季北川。 他认识季北川有四五年的时间,他是他们这一群人里家世最好的,这人也是随性潇洒,活得张扬放肆。 从没见过季北川这么颓然的一面,脑袋耷拉,背脊稍弯,好像他所有的傲骨都在今天被折断。 骄傲、尊严、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化为灰尘,被风一吹,就散了。 安静了很久,林桀出声:“你有没有想过陆羡鱼不在意这些?” 季北川又点了根烟,嘬了一口,低着声:“可我在意。” 陆羡鱼是娇养在城堡里的玫瑰,而他从此一无所有,哪儿敢奢求两人有什么未来。 林桀到底是个旁观者,两人之间的感情,由不得他多说一句。 能怪什么。 只能怪他们在这不成熟的年龄相爱,也注定这段感情经不起命运的捉弄。 翌日清晨。 陆羡鱼难得早起去早餐铺买了早餐回来,才拐弯走进巷口,看见站在树下等她的季北川。 他穿了件黑t,长裤,略长的发茬薄薄的贴在硬朗的眉骨。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睡,他眼角微红,眼下青黑,很颓然的样子。 陆羡鱼走过去,轻轻的抱住他:“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要回去了。”季北川低头吻在她眉间,唇周冒起的胡茬,扎得她敛眉,只听他说:“记得好好吃饭,知道吗?” “别去在意别人的话,活开心点儿。” “好好学习,少想你爸爸一点儿。” 陆羡鱼总觉得他像在交代后事一样,想到他父亲去世的事儿,她心中略叹息,从衣兜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撕开包装,塞进他嘴里。 “我知道你爸爸去世,你心情不好,请你吃糖。” 她的指腹擦过他唇角,略凉,带起一点儿酥痒。 季北川眸色沉了沉,掌腹抬起她下颚,盯着她眼,哑着声说:“宝贝,亲亲我。” 她愣了一下,踮脚亲了他一下。 少年薄唇很干,还有重重的烟味儿。 她只亲了他一下,要离开时,后颈被他扣住,低头重重吻了下来。 不同于以往的暴风骤雨,他吻她格外缠绵,混杂点儿大白兔奶糖的奶甜味儿。 街角有人过来,陆羡鱼推搡着他,季北川才恋恋不舍离开她唇,又弯腰亲了一下,低声笑她:“小笨蛋,以后接吻记得换气。” “吃你的早餐去。” 她把手里的早餐丢给他,转身就往家里跑去。 季北川吃着早餐离开,走到巷口,上了公交车。 打开手机有陆羡鱼发来的消息:[抱抱/还有,我很喜欢你,不许难过了。] 他可以想到她发这消息时的模样,眉眼弯弯,一定很乖巧。 可惜,他再难看见。 季家突生变故,季北川请了一周的假,冬常颂知道他父亲去世的事,给他批了假。 可第三次月考考完,季北川也没返校。 连着半个月时间,陆羡鱼也没联系上他。 陆羡鱼考完试当晚,去冬常颂办公室找他问季北川请假了多久,冬常颂有点儿疑惑道:“季北川母亲上周就给他办理转学,说是出国了,他没和你说这事吗?” “……” 陆羡鱼无神回到教室,连撞到好几个人。 向芊芊从小卖部回来,看见陆羡鱼双目放空,跟丢了魂一样,连脚下有台阶都不知道,差点踩空。 她眼疾手快扶住陆羡鱼,把人从外面带回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