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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小仆,是三皇女侧君身边伺候的,平日里也算半个主子,横惯了,见这个倒药渣的小仆眼生又穿得朴素,以为是哪个大臣家的仆役,这就闹了起来。 闹大了,六皇女侧君的小仆摔伤了腿,三皇女侧君的小仆被挠花了脸。 最后惊动了营帐离此处最近的裕君。 他遣人出来问了情况,沉默了会儿,让自己的随行医士去给两位小仆诊治。 那随行医士叫林之敛,是周术的徒弟,长相勉强算清秀,不过眼睛生得好,细长妩媚。年纪不小了,有三十出头,七八年前,婚配给了太医院的小医女,哪知过门没多久,小医女病死了,给他留下了个克妻的名声,和一个刚满月的女儿。 如今,女儿都有六岁了,他仍然是个医士,虽然医术可以,但做不到拔尖精湛,就难拼得过女人,只能在后宫,为后宫的小宫仆们瞧瞧头疼脑热之类的。 裕君习惯去照顾这些太医院的男医士们,他知道他们的难处,愿意给机会,于是这次,便让他带着女儿一起来了。 他仔细给两个小仆接了腿,涂了药。正准备收拾药箱离开,三皇女来了。 她是被自己的侧君十万火急喊回来的,本以为是什么要紧事,结果回来了,侧君甩着脸色,说六皇女的那个妖君在他面前摆谱。 三皇女直听得翻白眼,三言两语打发了自己的侧君,出帐篷透气,又后知后觉想起,侧君说的小仆,好似是那个长相妖里妖气,嚣张跋扈的小美人。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三皇女无聊至极,就过来瞧瞧这小美人的脸,是不是真的被挠花了。 小美人一见主子来了,顿时哭闹起来,偏要三皇女哄。 三皇女的目光,却停在林之敛的身上,灼热了起来。 她完全没听到小美人的声音,她走上前去,蹲下,歪着头,看着林之敛。 他穿着浅蓝色的医士官服,袖口绣白色锦边,很好看,好看的仿佛有香气,沁人心脾的药草香气,苦中带着甘甜,甘甜中蕴着苦涩。 “我怎没见过你?太医院的?” 林之敛抬头,他没见过三皇女,但知道皇女中个子最高,长相偏异域,长眉深目鼻梁高,又天然唇角带笑,看起来花心风流的那个,就是三皇女。 “我是太医院的医士。” “谁带你来的?” 林之敛以为她在盘问,连忙道:“是裕君带我来的,已经准许我和女儿……” 女儿?三皇女唇角的笑没有了。 “你妻主也是太医院的吗?叫什么?可有随行?”她沉声问。 “妻主名叫秦淼,从前是太医院里看管药方的医女,已谢世多年……” 三皇女眼中碎光闪烁,嘴边的那抹笑意,又浮了上来。 三皇女看中了太医院的一个克妻的医士。 医士叫林之敛,出身寒微,十几岁上京念了医科,拜入周术门下,做了周术的徒弟。家中双亲已故,远房亲戚也都在千里远的海连州,可谓是真正的孤寡一人。 哦,对,还有个女儿,今年六岁,还未上学,是他一个人抽空回去,教着开蒙读书。 女儿很懂事,小小年纪,就已知道帮他分拣药材,说以后也要做个医士。 三皇女自打遇见了他,腹中那团火就没熄灭过。 那火烧着,驱使她常常以侧君身体抱恙为由,指名林之敛去瞧。三皇女两个侧君,轮流都生了“病”。 一个侧君瞧出三皇女的心思,没给好脸色,还阴阳怪气讥讽林之敛不要脸。 但另一个侧君一点就透,好言好语以礼相待,还很大度的劝三皇女收了林之敛。 三皇女只笑不语。 那侧君立刻明白了三皇女的算盘,说道:“殿下要真心疼惜,给个侧君也可。” 三皇女笑着反问他:“给了他侧君,你怎么办?” “只要殿下高兴就好。”其实,他也打了算盘,以林之敛的年纪身份,又生育过孩子,侧君都难捞,哪能威胁到他?但他如此说出来,三皇女正在兴头上,万一真给了林之敛侧君之位,那他这个“大度豁达,有正君之风范”的侧君,就要升一升级了。 三皇女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过了几日,三皇女进宫,给皇帝跪下,说了她的意思。 “儿臣想纳林之敛为正君。” 皇帝只有一个字送她:“哼。” 三皇女锲而不舍,仍然在每次问候皇帝时,说出自己的诉求。 对于皇家而言,什么丧妻的鳏夫,多出的孩子,只要想要,总有办法抬了他们的身份,塞他们进府,孩子也给你安排得妥妥帖帖。 所以什么规矩,什么体面,什么体统,实则都能变通。 可再变通也有个尊卑高低,这种已婚配过,还生育过孩子的人,就是进府了,服侍在身边了,那也不能是个正君。 所以皇帝一直不理她,她说就让她说,总之不会让她真这么做。 此事拖到了庆历二十七年秋,三皇女酒醉,把林之敛拖回府,拘着了。 此事是她夜晚做来的,林之敛没有亲朋在身边,也没多少人知晓,故而闹得不大,但总归是面子上不好看。 皇帝生气,可也不是大怒,只是对她做这种出格事失望而气罢了。 而且,皇帝也顾不上训斥她,因为安乐皇子风光大婚,皇帝一心都在安乐皇子身上,至于三皇女的这件事,她扔给了贺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