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页
当时已经七月底,酷暑难当,晚上七八点还是热的呼吸不顺畅,偌大的古风包厢里,空调徐徐吹着,叶絮还是紧张的出了一层薄汗,她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局,生怕自己说错话,于是她告诉自己还是不要说话好了,反正有那么多前辈在。 落座后,制片人说投资商等会就到,大家再等等。 叶絮看了很多小说和娱乐圈八卦内幕,都说这些投资商喜欢玩弄美女明星,背地里有些不可见人的勾当。 可那扇门被穿着旗袍的服务员缓缓推开时,她背脊僵住了,好似骨头一节节的硬化,心慌,不知所措,各种情绪在她的四肢百骸里翻腾。 他头发还是那样短,穿着一件白衬衫和黑西裤,衬衫袖口微微卷起了些,露出偏白的手臂,制片人迎了上去,他点头笑了笑,在一帮人的注视下落了座。 叶絮很快挪开目光。 他有认出她吗?也许没有吧。 男人的变化通常不会很翻天覆地,可女生化了妆,换了衣服发型,通常会变成两个人,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留着齐刘海,只会抹粉饼的女孩了。 片制人同他一一介绍,介绍道她时,制片人说:这位是我们新来的编剧,叶絮。 叶絮扯了个笑容,同他点了点头,他也这样回应她。 那顿饭她没有说一句话,听着前辈和其他工作人员说说笑笑,听着他和他们客气的聊天,她发现那些装模作样的说辞他熟练的不行。 席间有和他对视过几次,但两个人都会很自然的再看向别处。 她断断续续,装作无意的看了他好几次,终于,隔着满桌的菜肴和刺眼的灯光,看清了他的容颜,他的眼睛不似从前那样明亮,从前是深,沉,如今是沧桑,他的眼袋有些重,应该是昨晚没睡好。 她不在意他投资多少,不在意他是否还有意愿投资别的,她想想问他,还好吗? 可那些话她究竟是没问出口。 等到快散宴时,她拿捏住时机,说要去趟洗手间,她靠在洗手台那儿,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走廊那边传来制片人的笑声,他应该在送梁嘉泓。 她走出去,看到梁嘉泓站在门口,留给她的是侧影,制片人递上香烟,给他点烟,他熟稔的夹着香烟,不知道在说什么,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走廊的顶灯倾泻下来,他短短的头发被打上一层光晕。 好似在某一瞬间回到了她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 那年九月,教室后排,他倚着课桌,也是那样笑,笑得那样温和,可眼底是难以察觉的漠然和沉寂。 她愣在原地许久,看着他抽了几口烟,随手掐灭在垃圾桶上,转身离开,双肩比从前宽了一些。 她没有勇气和他说一句话,也不想再那样,就该是这样,谁也装作不认识谁,无声无息的掩盖过去,只做网络上的老同学,老朋友。 叶絮整理好东西,在酒店门口打车回去的时候,闷热了半个月的天终于下起了雨,风从四面八方刮来,大雨在风中沙沙作响,冲刷着热气,地面上冒出一阵青烟,她的凉鞋被倾斜雨的打湿。 同行的人说要不要送她一程,叶絮笑笑说自己已经叫了车。 林熙发她微信,问她今天是否顺利,外面下雨了,有带伞吗? 叶絮不知怎么就湿了眼眶,告诉林熙一切都很好,她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她从酒店门口冲到出租车里头,几步路程就淋了个半湿,富丽堂皇的酒店在反照镜里越来越小,那些亮丽的灯光是这座不夜城的证明。 那他呢?他从哪个方向离开,又汇入了哪条路,今夜又要用怎样的方式度过? 她靠着车窗,望着窗外的景色,想了许多东西,又仿佛什么都没想,随而忽然记起,这已经是第七个年头。 都说七年人全身的细胞会换一遍,所以再难忘的人和事也会被新陈代谢掉,所以没有时间治愈不了的痛苦。 确实,她释怀了不少,也遗忘了不少。 她回忆起十七岁时那年和梁嘉泓的种种,可发现真的遗忘了很多,她忘了彻夜难眠是怎样一种痛苦,忘了分手时想要跳楼的绝望滋味,忘了很多他们一起做过的事情。 她点开QQ空间,从唐苗苗的相册里找到那张运动会的照片,她和梁嘉泓相视笑着,细雨蒙蒙下撑着同一把伞,身上穿的是再也回不去的高中校服。 她不由地想,这么多年,她真的还喜欢他吗?究竟是放不下什么? 叶絮回到住宅小区,却发现楼底下等着个人,他撑着黑色的雨伞,在抽烟。 叶絮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除了林熙还会是谁,他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他是个做的比说的多的男人。 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她小区等她。 林熙上前给她撑伞,叶絮喝了酒,眼里有些如这大雨般的醉意,可她一看都他就会笑,问他怎么来了? 他说:担心你,怕你今天不开心。 他和叶絮认识也有半年了,她的性格他早就摸清楚了,她是个有些天马行空的女孩,也是有蓬勃野心的,像今晚的饭局,她没有经验,会很容易滋生不快。 叶絮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故作轻松的拍他肩膀,哪有那么多不开心,要上去坐一会吗?等雨小些再走吧,你吃晚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