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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太阳落得很快,转眼外面便黑漆漆。 火光令湿润的山洞温暖起来,映出两个人的影子,白天身上的热气全都消失不见,只余某种纯粹的宁静。 第一次上山的时候,于凉凉和黎疏也待过这样的小山洞里,那时她充满的是期待和好奇。 上山,捕猎,用火直接烤兔子……从未想象过生活,她热切又心动,不住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你多大了?” “你家中有几口人?” …… 野兔烤得酥软,黎疏先递给她。 洞外夜色深浓,星辉密布,洞内火光熠熠,枯枝哔剥作响。 吃过东西后,于凉凉便有些困倦,走了整天。 黎疏拾捡进来的除了枯枝,还有茅草,她把茅草铺着地上,又想给黎疏铺,黎疏说:“不用。” 在野外,他习惯打坐而眠。 于凉凉也没多话,自己躺在茅草上,逐渐睡着。 夜已经深了。 洞口没有封堵,寒气丝丝侵染,月光皎洁,照射进来。 许久之后,黎疏睁开眼睛。 火不住地燃着剩下的枯枝,安静又温弱,她像是有点冷,蜷缩得离篝火很近,眉头蹙起,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 黎疏极少这样观察过她。 第一次,是在前几夜。 杀死潘帅后,他提着灯笼进入柴房,原意是想带她走的。可她浑身是伤、虚弱地坐在那里,望见他时,眼眸中只是落寞和难过。 她不知道,她一看见他就在流泪,而后又转过头……好像很难过,很难过。 后来,她晕了过去,黎疏把她抱起,带离潘家,她伤势严重,黎疏找客栈,请大夫为她治伤。 她昏睡了两天,醒来后便说“我要回去”。 黎疏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回去,但既然如此还是答应。送她至府邸门口,她在他面前久久不语,像是要告别 直至她的兄长出来,把他邀请入府,黎疏才知道她当时为什么急着要回去? 原来潘家拿捏住了于家的绸缎庄,潘帅一死,整个于家将无以为继,于凉凉害怕潘帅对于家造成的影响。 黎疏伸手拨动篝火。 所以,他才出手帮助她的兄长。 不停拨动枯枝,直至它们逐渐燃熄,夜尽天明。 于凉凉从睡梦中醒过来,撑起身好一会儿,才像是回神,说:“我去梳洗一下。” 她脸色苍白,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过了很久才回来,已梳洗完毕,取了包裹着的荷叶,荷叶内里有清澈的山水。 递给他。 黎疏瞥见她袖口里腕上两道血红的划痕,他知道这边的荷叶并不好摘,再抬起头望了下她的眼,伸手接过。 阖眼。 他昨天像是一整天都没喝水,所以望见了荷叶,便想替他打点,毕竟他现在也算是于家的恩人,于凉凉想,坐在茅草上整理行李。 虽然休息过,昨天走了一天还是有些累。 幸好黎疏并没有立刻出发,而是在山洞中待了许久,中途再歇息片刻,一路走来,竟不觉太辛苦。 四天后,他们才到达山庄。 初入山庄的那刻,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除了些许小厮管家的变化,山庄里几乎毫无改变,刘大娘和刘芳花还是每天坐在大堂里聊天,望见她跟黎疏走进来,眼睛瞪得溜圆。 大概是从没想过她还会回来。 其实连于凉凉自己也没想过…… 还会回来。 她的房间还是原来那间,并无改变,像是有人打扫,并不脏污,却显然不勤快,所有一切都覆着层浅浅的灰。 摆设原封不动。 ……好像她只是短暂地离开了下。 于凉凉放下行李,收拾起来。 相比于家,这里更让她有种安全感。没有熟悉的人,没有世俗的事,黎疏不在意礼节,所以也不用每天跟刘大娘和刘芳花行礼,衣食无忧,平静安稳,她很快地重新适应了这里,相比于第一次来时的激动,兴奋和紧张,这次她更加平静。 ……平静地希望黎疏不要来。 前两天,黎疏都没有来。 第三天,他来了。 在这里用过晚膳后便一直留下,于凉凉跟他坐在桌边相顾无言许久,直至红烛燃至中段,才起身铺床,准备留他过夜。 背身解下衣物时,她还是有些忐忑。 ……无关于自哀还是自怜,只是,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看见自己身上的那些伤痕。 她总是不希望任何人看见自己的屈辱,即便已经过去了。 躺在床上时,他还是看见了,所以于凉凉也任由他看,逃避不过去的,如果他无法接受满身伤疤,被别人□□过的她,她可以离开。 黎疏什么也没说。 也许黎疏总是在冬天独自下山做任务,所以他身上总有种寒冬的气息,像梅花,冷淡而疏离,让她很喜欢。 以前她贪恋,想抱着他,吻他,趁他睡觉时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凑近他。 现在,她没有那种战栗的感觉了,那种隐隐藏在内心的期待。 ……男女之事不再让她快乐。 大概在潘帅那的几年,让她习惯了身心分离,无论何等的暴虐,她都能想一些其他的事,都不会让她的心有反应,所以,跟黎疏她也失去了那种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