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节
隔了几秒,他又被自己的想法惊到。 但这惊中也带着几分喜。 总算不是一直不想活。 裴旭天说得对,人是该有个目标。 他虽然还没开始实践,但要慢慢改变。 这一场大病让他的思想也变了很多,有很多话如果不说,别人是真的不懂。 有很多事现在不做,以后可能就没机会做了。 所以顾虑太多有时反倒是件坏事。 不过他习惯了这样的思考方式,改变总有个过程。 况且以他现在这个样子,还是没办法真的去追江攸宁。 裴旭天跟他说了那么多,他记得的也不过三句。 ——死磕,不要脸地死磕。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没有人能拒绝真心。 他住院的时候有查一些问题,但都太浅薄了。 也有问裴旭天,但他一直相处的对象跟江攸宁完全不是一个性格。 这种东西也得对症下药,总的来说还是要用心。 所以沈岁和在思考,而且他想得是先把病治好,然后让自己的生活恢复正常,这才能谈怎么去对江攸宁好,怎么追江攸宁。 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复婚这事确实有难度,而且像江攸宁现在的态度,基本属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但他总得试试。 就算以后江攸宁真的再有喜欢的人了,他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曾经是他先推开她的,而且,他还伤害过她。 他的家人也伤害过她。 换作是他,也不会再回头。 可他除了江攸宁,谁都不想要。 结婚这事,他也只有跟江攸宁一起才不排斥。 他做好了跟江攸宁死磕到底的准备,如果真的惹了江攸宁厌恶,他便默默对她好,把以前欠下的都要还回去。 还有漫漫,他这一生最重要的人好像也就剩两个了。 现在不把握,等日后一定把握不住了。 如果等到江攸宁真有了想结婚的对象,他似乎也只有祝福的份。 毕竟没有立场说任何事,提出任何异议。 沈岁和盘腿坐在地上,低叹了口气。 他先挪过来第一箱书,都是些法理类的书籍,以前看过一次了。 书上还荡了一层灰,他用抹布擦干净放在一旁,一本一本地拿出来,动作很缓慢。 他现在格外爱做这种事情,没人催促,也没人管,反正最后把事情做完就好。 第一个箱子里有二十多本书,都不算厚。 他站起来收到书架上。 全弄好之后,他又开始弄第二箱。 这一箱是杂书,有政治的、经济的、哲学的,买来只是简单的翻阅了几下便放在那里吃灰,但他觉得自己应该会看,所以就一并带来了。 跟着之前的步骤又做了一次,算是驾轻就熟。 然后是最后一箱,他修长的手指在箱子里拨弄了几下,看到了一本并不眼熟的书,不算厚,夹在了最角落的地方,有一大半都被压在其他书下边,他伸手想把它抽出来,但奈何上边的书多,他抽不出来,只能等清理完最上边这一层再看。 这一次清理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些,清理了一多半后,放在客厅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仍旧不疾不徐地清理。 但手机一直在响,他只好起身去拿。 来自朗州市的座机号码。 沈岁和眉头微皱。 这个地方太过熟悉了,一般这种号码都是诈骗号。 他直接摁了挂断,继续去书房收拾。 终于收拾的把那本书露了大半截出来,那本“书”包着书皮,看着有些年头了,他印象中是真的没买过这样的书。 正要往起拿,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号码。 ——朗州市。 他皱着眉头接起来,“你好。” “喂,您好。”对方是一位很温柔的女士,但那边的环境很嘈杂,“请问您是曾雪仪女士的家属吗?” 听到这个名字,沈岁和心里咯噔一声。 “是。”他的声音变得晦涩,连自己都没察觉出的紧张。 “这里是朗州市人民医院。”对方说:“曾雪仪女士已于今日下午三点二十分去世,您看……您有时间来带她回家吗?” 对方用了很委婉的词——回家。 但前面已经有了事实——去世。 这简短的一句话让沈岁和懵了几秒,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曾雪仪女士已于今日下午三点二十分去世。”对方极有耐心地重申。 沈岁和:“什么病?” “脑梗死。”对方说:“昨天送进来的。” 沈岁和啪的挂断了电话。 - 朗州市地理位置更偏南一些。 沈岁和在那生活了近五年,其实他小时候是在朗州市的一个小县城长大的,后来沈立去世,又经历了种种,曾雪仪才带着他来了朗州。 他在这里其实过得并不愉快,曾雪仪限制了他的交友自由,也限制了他任何玩乐的时间,他在学校里一直是被孤立的状态。 或者说,是他主动孤立了别人。 曾雪仪回朗州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但他猜得是曾雪仪回了那个县城,以她的性子,可能是将他们以前住的那个房子重新修整,然后住进去。 那个房子毕竟还是他们家的,一直都没卖。 曾雪仪舍不得。 沈岁和是跟曾寒山一起回去的。 这一路上他都表现得很平静,只是格外沉默。 曾寒山亦是。 他们都以为曾雪仪离开是放过了自己,也放过了沈岁和。 但没想到,她会以疾病突发的形式离开世界。 当真是连他们最后一面也没见。 沈岁和跟曾寒山到达朗州市人民医院的时间是凌晨五点。 朗州市的天还没亮,但已经透出了光,这里也不算冷,比起北城的清早来说算热的。 他们径直进了医院,一报是曾雪仪的家属,护士便带他们进了病房。 因着沈岁和在电话里的要求,曾雪仪的尸体被保留了一晚。 但进了病房,沈岁和也没把那张遮住了她脸的白色床单掀开。 他站在病房门口便红了眼。 曾寒山好歹是经过了大风大浪的人,他先走到了曾雪仪的床边,但一双手伸出去,手指颤颤巍巍,在空中抖得厉害,整整两分钟都没能彻底将她的脸露出来。 率先露出来的,只有她斑白的头发。 最后还是沈岁和疾步上前,发狠似的把盖在她身上的东西掀开,像是一阵风吹过,把她的本来面目露出来。 尸体放了一夜,脸色已经变紫了,甚至隐隐有了尸臭味。 可她的眉眼紧闭着,显得格外温和。 她的手大抵是被护士放的,两只手交叠搭在肚子上,她的头发都是散开的,落在枕头上看着有几分凄凉。 看着那张脸,曾寒山忽然就忍不住情绪,抽噎地哭了出声。 眼泪落下来,他只是喊,“姐……姐……” 一声又一声地喊,喊到声音嘶哑。 而沈岁和只是笔直地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曾雪仪,眼里泪凝聚在一起,但没掉下来过。 他看着她,脚步向灌了铅一样沉重,僵在原地动不了。 现在的她好像能跟记忆中重叠起来,那个还算温和的,在他记忆中鲜活的母亲。 是母亲。 是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