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眼见得自己这么多人攻过去,不但伤不了对方分毫,还伤了这些人,东厂的番子们就有些胆怯了,开始变得畏首畏尾,不敢当先冲上去了,这只看得牛空心里更怒。东厂和锦衣卫的人起冲突动手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今天要不能出了这口气的话,恐怕他牛空就要在东厂失去原来的地位了。 正当牛空心中惊怒交加的时候,吕岸在那发出了一声讥:“看来到底是从东厂来的人,都少了那一呼噜,连打斗都比我们真正的男人要差了许多。牛空,我看你还是进宫去服侍人吧,这样才对得起你的身份,就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 俗话说打人莫打脸,骂人莫接揭短,这次吕岸却是直接揭了人的短了。虽然这些东厂的番子都是健全的男人,可是他们总是为太监做事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所以他们的心里总是有着一点自卑的。现在吕岸当面将他们的心事给说了出来,众番子的面色就刷地变得白了。牛空更是脸色数变,由白转青,由青转红,再到紫,整个就一川剧的变脸大师,好半晌后才尖起了嗓子叫了起来:“给我杀了他们,一切后果由我负责!”这声音听起来倒真有着几分公公的神韵了,他现在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只想着出这一口气。 那些个东厂的番子也明白这么打下去吃亏的会是自己,而心里的怒意也随着吕岸的话冲到了顶点,所以不再忍耐,一听话后就从身边拿出了各种兵器重新扑了上来。东厂的番子和锦衣卫不同,锦衣卫是朝廷的正规编制,有着统一的服饰飞鱼服和统一的兵刃绣春刀;而东厂的番子则算是编外人员,虽然现在权柄比之锦衣卫更大,但终究不算真正的军人,所以虽然现在他们有了统一的服装褐色的吏服,但他们的兵器就五花八门了,在这里的这些人手里就拿着刀剑等不同的兵器。 眼见得东厂的番子们红着眼,拿着兵器扑上来,是要动真格的了,吕岸和那八名军士没怎么样,剩下的几个锦衣卫却变了脸色。若只是寻常的殴斗的话,即便伤了人也没什么大的关系,可一旦动了兵器,那可就是要出人命了,他们几个都想要上前解劝,但却又没有这么大的胆子,都怕自己一上前就被红了眼的番子给剁了。 当这些人还在瞻前顾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吕岸已经站起了身来,喝道:“上!”那些个军士们自从跟了唐枫来到京城后就没有好好地打过一场,今天既然有这么一个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了,在听吕岸发令之后,他们也刷地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迎了上去。 “叮当”的兵器相交之声不绝于耳,几名锦衣卫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但随即他们就发现自己想置身事外也是不能了,因为已经有几名番子朝着他们冲了过来。无奈为了自保,他们不用人吩咐也抽出了刀招架了起来。一时间,整家不大的酒店里就打做了一团,桌椅板凳四散而开,王小六和他的几个帮佣早就躲到了柜台之下,在那发着抖,求满天的神佛保佑了。 锦衣卫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拔出刀来和东厂的人大战,这是牛空做梦也想不到的。不过这时候他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嘴角带着一丝冷笑看着这个局面,恐怕今天是要见血乃至于死人了。无论死的是哪边的人,到时候以自己的身份,以及东厂的人向来的作风,只怕这个吕岸是要被定罪了。想到这里,他心里的怒气反而少了许多,和一个将死之人置气那是很不明智的。 在斗了几下之后,终于有一名东厂的番子发出了一声惨叫,他的一条臂膀被人一刀给卸了下来。眼见得终于有人重伤了,牛空眼中的笑意反而更浓,虽然他看出了自己这些人似乎不是这在人数上处于劣势的锦衣卫的对手,但是只要自己这些人受了伤,而锦衣卫的人没事的话,就更能定他们的罪了。 正当牛空以为自己的计划很不错的时候,却感觉到一股劲风往自己而来,这下可把他吓了一大跳,急忙往边上避去。什么人这么大胆子,连自己也敢偷袭?这个念头才刚转到,他就被人一脚踢在了肩头,然后他才看清楚攻自己的是谁,正是吕岸! “你……”牛空刚想出声威胁他,但是话还没出口就被对方如风的拳头给逼了回去,然后他就只有一心招架躲避的工夫了。他是很清楚这个自己以前的上司的武艺的,论阴谋的话,自己远高于他,但论拳脚功夫的话,五个自己也不是个。“看来今天是要受皮rou之苦了!”当他的脑子里转过这个念头的时候,他的胸膛处就又重了一拳,只听“喀啦”一声,他的五脏似乎就像是被打散了一般,看样子肋骨了断了不少。 “好狠的出手啊!”这是牛空在被打得失去知觉前的唯一念头。当他再次醒过来时,就发现打斗已经结束了,因为他听不到一点声音。过了好一会后,一个声音才从上面传了下来:“牛空,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他吃力地抬起了头,发现自己被人踩在了脚下,那人正是吕岸,而自己的那些下属也个个都东倒西歪地在一边,似乎都伤得不轻。 “如今rou在砧板上,只能忍一时了。”深明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牛空想着便道:“吕大人,是我们错了,还望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这遭吧。” “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想着在回去后再向上面的人告状吧?”吕岸带着讥诮的笑容说道,“你想告我们伤了你这么多人,的确你们身上都带了这么大的伤,上官自然会听你们的了。” “不!不!小的不敢,我再不敢得罪吕大人和众位锦衣卫兄弟了!”牛空见吕岸不怀好意的笑着,立刻就分辩道,他可不想再受皮rou之苦了。吕岸叹了口气,不无可惜地对他道:“晚了,原来我是不想和你说这番话的,不过想起你之前是怎么待我的,我还是得让你死个明白。你的这些兄弟早就已经去见阎王了,除了我们自己这些人外,就只有你一个活口了,你说我会让你留下来吗?” “什么?你杀了我们东厂的这么多番子?”牛空的脸再次变得雪白,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小的冲突会变成这样大的一件事情。 吕岸弯下腰来拍了拍牛空的脸,然后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今日来此就是要与你们为敌,杀人也是早在计划中的事情。谁叫你这么晦气,正好撞了上来呢?” 第269章 早有计划(2) 吕岸在来这里对付东厂的这些番子之前,是先去见了唐枫的,从他的口中才知道了有这么一批从外公干返回京城的人要在这个时候经过那里。吕岸在听了此事之后便立刻道:“不知大人让我怎么教训这些东厂的番子?他们这些日子来也欺负我们锦衣卫狠了,许多人心里可都憋着一股劲呢。卑职虽然现在没了什么大权,但总还有一些过往的兄弟的。” 唐枫今天只着一件素色的丝制长袍,将长发束在了身后,显得很是潇洒不群,就像是一个浊世的翩翩佳公子。但他现在口中所说的话却与这形象大为不符,他喝了一口茶后才道:“我要你赶去那不是教训人的,而是让你去杀人的!” “杀人?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将那些东厂的番子都宰了?”吕岸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不错!”唐枫面不改色地说道:“将他们都杀了,一个不留!” “这却是为了什么?他们怎么说也都是朝廷的人,难道大人不怕引起什么麻烦吗?还有,如果让那些兄弟们动手杀人的话,只怕他们还没有这胆量啊。”吕岸急忙问道。 唐枫微笑了一下:“怎么,吕岸你随我上过沙场,见过了十万大军的攻守,难道还会怕杀几个东厂的人吗?这些人不过都是些脓包罢了,我们只要派出一些辽东来的兄弟,就能将他们给轻易铲除了,所以怎么杀他们根本不必考虑。不过总也要有一些原来就是锦衣卫中人来做个凭证的,所以你最要紧还是能让他们也与你们一道出手。我想这一点吕岸你是能够轻松做到的吧?” 吕岸点头道:“大人放心,只要逼得双方发生了混战,他们即便想置身事外也是不可能了。只是卑职还是想不通大人你为何会要将人都给杀了,这样的话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若想成大事,不冒些险是不成的。现在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们想将锦衣卫从阉党的一边拉出来,若不下一剂猛药是不行的。只有将事情与锦衣卫的存亡挂上了钩,这些一直以来都在观望的人才会站出来。”唐枫说到这里又端起杯喝了一口润喉,然后继续道:“另外,此事魏忠贤势必会插手的,若是这些人都活蹦乱跳的,想要定你们的罪就更为容易了,可若是这些人成了尸体的话,话就随我们说了,死去的人是不可能再跳起来与你辩驳的。所以这些人必然要死!”说到这里,唐枫还微带着古怪地笑了一下。不过那个时候吕岸已经被唐枫的话给惊得呆住了,所以便也没有往心里去。 在见到了带队的居然是牛空是,吕岸已经存了杀机了,所以之后让人杀死那些全无抵抗之力的番子时他的心就不会有丝毫的动摇。他怎么说也是在辽东参加过数次大战的人,又是锦衣卫的百户,几个人的生死并不放在心上。而那些辽东来的军士就更加不将人的性命当回事了,手起刀落之间就砍杀了这些倒地不起的东厂番子。 那些真正的锦衣卫见了这一幕后吓得都呆住了,他们怎么都想不到这几名同僚的胆子会有这么大,竟敢公然杀了这么多的东厂的人,这要是被人知道的话还了得?见到他们一脸受惊过度的模样,吕岸笑了起来:“几位兄弟,我们这也是逼于无奈的做法。若是让这些人活着上告的话,死的可就是我们了。” “那我们该怎么处置他们的尸体?是不是将他们埋了?”有人大着胆子问道。 “不,你们现在就回京去向有司衙门禀报,就说我们正与一些不知从哪来的贼匪交战,让五城兵马司的人快来支援!”吕岸吩咐道。虽然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缘故是什么,但这些人却也明白自己这次是走不脱了,只有寄望于这个百户大人的安排了,就急忙往京城而去。 当这些锦衣卫都离开了,而店中除了店家就只剩下自己的人时,吕岸才让人将牛空给弄醒了,然后笑着对他说出了这一番计策。当他说完这番话后,抬头看了看天空上已经西向的日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牛空你的时辰到了!当日你在我背后说我不是,现在我却是明人不做暗事,将事情都告诉你了,就是让你能死个明白。” 在听完了这一切之后,牛空的脸色已经几近透明,全身都打着颤,但这时是性命攸关的时候,他怎么也要说话了:“吕大人,以前的事是小的一时糊涂,我该死,是我对不起大人你。可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可不要杀了我啊。对了,我会帮着你们向有司衙门说话的,只要你们肯饶了我这条小命,我一定会照你们的吩咐说话的,绝对不会有一点偏差!”现在的他才算知道了什么叫害怕,所以他所说的话都是出自真心,只要能保命,怎么都行了。 但是吕岸却根本不为所动,他站起了身道:“我们这么做本就很是冒险,多你一个人证能起得什么作用?而且以你的为人,只怕一到了衙门里,你就会将我们蓄意杀人的事情都给说了出来,我又为什么要给自己留这么大的威胁呢?” “不,不不!小的能够对天发誓,我一定会按着吕大人的吩咐说的,要是有违此言的话,叫我不得好死,死后堕入十八层地狱!”牛空继续求饶道,现在他只想着保命,但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也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吕岸笑了起来:“你现在就要不得好死了,发这个誓又有什么用呢?至于十八层地狱,要是真有这玩意的话,我们锦衣卫和你们东厂的人为了这么多的恶事,都是要下的。所以你就不必再求饶了,我是不会留你性命的。”看到牛空那胆战心惊,几乎要尿裤子的模样,吕岸的心里只觉大为畅快。 在当日吕岸离开京城的时候,他就曾向自己发过誓,一定要向以前害得自己无法立足的人报仇,所以在可以轻松一刀杀了他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向他说出了一切,然后看着他害怕的模样。吕岸毕竟不是一个君子,不懂得什么以德报怨,怨怨相报何时了的说辞,他只是一个有仇报仇的锦衣卫!在满足了心里报复的快感之后,吕岸才从身边的一人腰间抽出了刀来,反手一刀就砍进了牛空的后颈。 刀入体的瞬间,牛空还在说着求饶的话呢,但立刻地,他就停顿了下来,然后反身狠狠地扑向了吕岸。这是牛空的垂死一击,倒也有些威势,不过还没等他近身,吕岸已经狠狠地蹬出了一脚,正好落在他的胸口,将他整个人踢得抛了起来,然后重重落地。在没挣扎两下,连受两处致命伤的牛空就死去。 “这不过是个开始,只要我肯帮着唐大人做好事情,总有一日我会让许显纯都死在我的手上!”吕岸在心里想着,然后一摆手道:“你们将尸体摆好了,要看上去像是在搏杀的过程中被杀的样子!”那些军士应了一声之后,就忙了起来。 吕岸却在这时候走到了王小六等几人跟前,此时这几个百姓早已经吓得面如土色了。他们不过是寻常的百姓而已,如何见过杀这么多人了,他们心里甚至开始猜测着自己也要死在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的手里了。 但是这个刚刚才一刀砍死了一个人的官爷却似乎没有杀他们的意思,只见他冲着王小六一笑道:“我们因为剿灭这些贼匪,倒让店家受惊了。”说着他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大锭银子,放在了他们的面前:“这是我们拿来赔偿店家的一些心意,还请你们莫要推辞!” 王小六看着吕岸和善的笑容,再看看那锭大银,终于知道他的用意了,便在咽了口唾沫之后吃力地道:“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就说吧,小的一定按您的吩咐办!” 吕岸赞赏地一笑,然后拍了下手道,去将那些东西抬进来。此时的那些个东厂的尸体已经摆放好了,看上去确是像在一场殊死的搏杀之后而被杀的模样。那几名军士在听了令后,就急忙赶了出去,不一会工夫就将几只麻袋抬了进来。 看到这几只麻袋似乎很是沉重的模样,王小六等人都露出了好奇之色,但随即他就惊叫了起来,那麻袋里的居然是几具刚死没多久的女尸。将这几具女尸摆在了店里,又在地上撒了些银钱之后,一桩看上去像是有劫匪掳人到此,遇到了恰好路过的锦衣卫,从而发生了激烈打斗的场面就完全做好了。 在仔细看了看一切都没有什么破绽之后,吕岸才向王小六等几人说了一番话,让他们记住当官家来到时该怎么应对。知道此事与自己是脱不了干系了,王小六等为了自保也只有按着吕岸所说的记在了心里。 在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不久,就有一大批衙差急匆匆地赶到了这里,正是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衙门的人…… 第270章 三方的反应 虽然时间已经到了三更,但是在刑部大堂上却依旧是灯火通明,许多的官员都满脸担忧地坐在了那里,听着五城兵马司的人述说着他们赶到城外酒店时所看到的情况。 在这些衙差接到锦衣卫的禀报时虽然心里觉得奇怪却还是不敢怠慢,立刻有百来人在指挥周大人的带领下出了城前去缉捕犯人。在他们想来,或许是这些锦衣卫惹出了什么事来,又或是与人起了什么冲突不好自己出面,所以倒也乐得做这个人情。但是在到了指定的酒店时,他们却看到了满地的尸体,这下情况就有些严重了。 不过在看到众锦衣卫的人都安然无事的时候,他们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若真如那些人所说的,自己倒也算是立了一功。可正当周指挥询问情况,又命人搬动那些四散的尸体的时候,却让他们看到了险些让他们吓得摔倒在地的东西。那些倒在地上的,原认定了是寻常人的尸体身上居然掉出了东厂的凭信,这下所有衙差的心就沉了下去。 刑部侍郎罗海岑满面忐忑地打断了这人的说话,急忙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些倒卧的尸体都有东厂的人,还是只有其中一具是东厂的?”如果只有一人是东厂的人的话,他还能遮掩了过去,可若是全部都是的话,连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 “回大人的话,在见到其中一具尸体身上掉出了腰牌之后,我们不敢怠慢,就都搜了下其他的尸体,结果发现……那些尸体除了三具女尸之外,都……都是东厂的……” “什么?这下事情可就大了,你们可曾问了那些锦衣卫详情吗?”罗海岑忙又说道,他的面色已经越发地难看了,而堂上的其他人虽然没有问话,但是却也一样面色大变。 “他们说是在出城办事时发现有人掳劫女子,就上前救援。不想这些贼人却根本没有将锦衣卫的人放在眼里,直言让他们不要多管闲事。这些锦衣卫的力士自然不肯甘休,于是双方就展开了搏斗。因见他们公然拒捕,这些锦衣卫的将士下手也没有容情,将这一干贼人就地全部格杀了!”周指挥说到这里,才看向了罗海岑,却发现他的面上没有一点轻松下来。 过了好一会之后,罗海岑才问道:“当时除了这些锦衣卫之外,可还有其他人能够作证吗?”他知道这是一个死无对证的情况,若是只有锦衣卫的一面之辞,只怕是不会让知道了自己人被杀的东厂那些人满意的,所以只有问问可有其他的人证了。 “有的,有的!当时他们发生打斗的所在是一家酒店,那里的掌柜和伙计都能作证,他们所说的经过与锦衣卫百户吕大人所说的也是一般。还有,地上还躺着几具衣衫不整的女子尸体,以及一些钱财,想必是……是东厂的这些人真的做了什么事情才会引起误会的。”有些话通过他的描述已经可以想见了,但周指挥为了不引火烧身还是含糊地说道。 罗海岑等人直到这个时候才稍稍松了口气,杀人的是锦衣卫,被杀的是东厂番子,而且一杀就是二十三人,这是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情。这两个所在都是大明朝人人忌讳的地方,哪个官员敢来断他们的案子?现在还好事情是比较明显的,只是锦衣卫的恩错认了这些人的身份,为了杀贼而杀的他们,那么或许能糊弄过去吧? 在想了有一下之后,罗海岑才道:“你们将那可为人证的酒店掌柜和伙计都看好了,明日一早就将他们送来刑部,另外将所有的物证也都拿来。现在就先回去休息吧!” 周指挥却只是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从黄昏时接到报案出城后到现在,他还没有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水呢,当然想着先回家休息一下了,不过现在他的当务之急还是将事情从自己的手上给推出去。现在他也有些庆幸自己的身份和迟到了,要是自己和堂上的诸位大人一样的话,恐怕就难受了,而若是早到了一些,看到了锦衣卫杀人的经过,只怕这官也当到头了。现在他只想着将责任完全给推了出去,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受到牵连。所以在谢过之后,他就立刻回去衙门,准备叫人天一亮就将所有的一切都交由刑部,让他们去处理,自己则最多只做个人证。 在刑部大堂上的众位大人就此事进行着商讨,看该怎么处理的时候,唐枫的府上也来了不少的人,其中就有刚刚才杀了人的吕岸等人,和他一起计划此事的田镜,以及闻讯赶来的骆养性。不过他们并没有如那刑部大堂上的官员那般的心惊胆战,而是很舒适地坐在房中,面前的桌上还摆着满满的酒菜。唐枫的面上带着自信的笑容,端着酒杯道:“吕兄,我敬你一杯,今天你做得很好。” 吕岸忙谢过后,饮下了一杯酒,然后才道:“大人过奖了,我们不过是一些粗人而已,只会按着大人您的吩咐办事,并不算什么功劳。而且这个牛空我早就想着对付他了,大人能给我这么一个机会手刃他,卑职还该多谢大人呢。” 唐枫呵呵一笑道:“话虽这么说,但若没有吕兄和诸位兄弟的高强本事,又怎么能使这些人都死在了那里,而没有一个逃脱呢?现在东厂的人都死了,根本没有人会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所以我们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动权。” 田镜道:“大人说的没错,若是在理据上来看,我们是职责所在,占了个理字,自然掌握了主动,不过却还是得防着东厂的人做出什么事来,他们可未必肯这样咽下这口气啊。” 唐枫笑了起来:“我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如果东厂的人真的忍下了这口气,我们倒是白做了这次事情了,我就是要逼得他们恼羞成怒,最终用非常规的手段来对付吕岸他们。”说到这里,唐枫面有欠色地对众人道:“所以事情接下来或许会让你们吃些苦头,你们可要有这个准备。” “大人你放心吧,我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还怕受苦吗?而且大人你和骆千户也不会看着我们被人欺负的。”立刻有人大声说道。 唐枫有些感激地说道:“多谢各位的理解,我敢保证,你们即便是进了牢里,我也会想办法尽快将你们救出去,而且在你们出来后,我们就能向那些人还以颜色!” 在众军士都离开了之后,唐枫才对田镜说道:“田老,此计我们已经筹划了好几日了,你看可还有破绽吗?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可不能有半点差错啊。”毕竟此事事关这么多兄弟的生死,还有能不能将锦衣卫给拉出来,唐枫若说完全很放心是不可能的。不过当着那些全心为自己做事的人的面,唐枫还是不会表露出来的,这样才能稳定人心。 “大人你放心吧,我们既有认证,又有物证,而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所以即便到了金銮殿上也不会输了。东厂的人若是不服,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刑部大理寺以压力,借着他们的势来颠倒黑白了。不过这也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骆养性也点头道:“田老说的不错,这个计划虽然有破绽,但却没有证据,东厂的人是怎么也不可能找到翻案的可能的。”见他们两人都这么说了,唐枫也总算是放心了。 而同时在东厂之中,他们也得知了自己的人被杀一事,他们所得到的消息并不比刑部的一众大人要少,甚至他们还有着当时尸体分布的图形。几个大档头的脸色都很是难看,这是他们这两年来从来没有吃过的大亏,这么多兄弟死在了锦衣卫的手上,就是以前起了冲突闹出了人命,也不过一两个人而已,现在却是二十三人,足够抵偿原来的所有了。 “这个牛空也太不像话了,不过叫他出城去办点事情,就去抢什么女人,难道这些村姑还比不得京里的那些头牌吗?”乌档头怒道,这个牛空乃是他属下的一个人,所以出了事他是要担责任的。其他的档头也都附和了几句,也有人说此事就不能这么算了。 这时的东厂虽然魏忠贤还是厂督,但他现在日理万机是不可能总管这里的事务的,所以就将大权交给了几名档头共同署理,其中以秦、楚两人为主。在听了他们的牢sao之后,秦档头就冷声道:“现在这事情很是明显,虽然锦衣卫的人出手重了,但终究是有理的一方,我们能怎么办?那些刑部、大理寺的人可都心里和明镜一般,难道会为我们而改变吗?” “现在看来只有找九千岁为我们做主了。他锦衣卫的人杀了我们二十多人,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另一名高档头说出了自己的办法。 “可我们总得有一个借口才行吧,无缘无故地,九千岁怎么肯为这么几个人而给我们出头呢?”秦档头说道。 “老秦说的不错,”一直沉默的楚档头道,“我们是得找一个借口,而且我还觉着此事有些不寻常!先着人去查探一下那几个出手杀了我们的人的锦衣卫的身份来历再看吧。” 第271章 张网以待 “楚不二,秦燮,你们两个这时候跑来见咱家是所为何事啊?”魏忠贤有些不快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个人问道,这已经是快一更天了,魏公公刚想就寝却被他们给打扰了。 两人忙告了声罪,然后才由楚不二说道:“回九千岁的话,实在是此事有些蹊跷,我们两个不敢独断,所以才在这时候还来打扰九千岁您。” 魏忠贤有些不解地看向了两人:“咱家将东厂的一切事务都交由了你们两人决断,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们无法决定的?说来听听吧。”说着他喝了一口边上的龙井茶提了提神。 “是这样的,在前天下午时分,有一群锦衣卫杀了我们东厂的好几个下属……”没等楚不二将话说完,魏忠贤就打断了他的话头:“那就将杀人的人就地正(法就是了,我们东厂的人怎么能让他们随便就伤了,你们连这点都做不了主吗?还要咱家替你们向大理寺的人说不成?”魏忠贤说着脸色就更为阴沉了。 “九千岁恕罪,这不是小人不敢做主,而是此事另有下情!”楚不二两人见魏忠贤有些怒了,忙一起跪了下来,然后才说道:“在杀了我们的人时,那些锦衣卫的人就向五城兵马司报了案,说是咱们的人劫掠了民女被他们发现,以为这些是贼匪,所以才出的手。而我们的这些人的身份也是待到五城兵马司和应天府的人到了之后才发现的。 “所以那些锦衣卫的人便一口咬定这不过是一时的误会,更有人证物证可以表明确如他们所言,此事确是我们的人不对在先。” 魏忠贤眯着眼睛想了下后,才道:“那是他们自己不争气,居然干出了这等事情来,那咱家想要帮他们也无从帮起了,你们还来找咱家做什么?” “小的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怕其中还有什么隐情,所以便着人仔细查了那几个锦衣卫的身份。不想他们中的不少人还真有些古怪,因怕这是有人故意为之,而我们又做不了主,所以才冒昧深夜来见九千岁的。”楚不二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纸,递了过去道:“九千岁请看,这里所记录的就是当时在场的十多个锦衣卫的来历,其中有九个人的身份有着联系。” 魏忠贤随手接过了纸张,却并没有打开来看,只是说道:“你说说吧,咱家听着就是了。” “是!经过我们东厂的番子去了北镇抚司的查探,发现原来这些人中的但半是曾在辽东当过兵,跟着唐枫一同回京城的人。而那带头的锦衣百户也是曾去过辽东,替唐枫办事的吕岸,他们加入到锦衣卫还不到一个月。这事情就有些蹊跷了,他们怎么就会这么巧在一入锦衣卫后就与我们的人起了这么大的冲突,还杀了人呢?” “唔,倒也有几分道理,他们都与唐枫有着瓜葛,难道他们是受了唐枫的指使不成?”魏忠贤喃喃自语了一下后,突然想到了就在不久之前的事情,就是因为唐枫的缘故,才使得崔呈秀丢官罢职,离开了京城,难道这次也是唐枫暗中做了手脚吗?想到这点,魏忠贤就有了一些警惕了,他虽然器重唐枫,想让他成为自己的臂助,也看得出这个年轻人是很有野心的。他可以容忍自己下面的人争权夺利,因为这样自己才能更好地控制他们,但是却不容许他自把自为,用一些欺瞒自己的手段来争夺大权。 在想了好一阵之后,魏忠贤才说道:“此事确有一些不寻常的地方,咱家已经知道了,我会知会刑部大理寺的人的,叫他们先不要仓促结案,等着你们的仔细查探之后再说。”接着他的脸色一肃道:“不过此事你们也不能欺瞒了咱家,只想着为自己的人出气,而栽赃他人,不然的话,咱家定不饶你们。”正是因为唐枫和东厂都是他所倚重的力量,所以魏忠贤才会说这么番话,若是换了其他人的话,魏忠贤早就下令将那些杀了自己的人的凶手给拿办了。 两人忙答应了一声是,然后又道:“九千岁,此案明日就要审结,所以我们才会在这个时候来见您,还请您明天着人去刑部知会一声!”魏忠贤点头应承了下来之后,楚不二两人便告辞离开了魏府,他们的目的已经是达到了。 次日上午,刑部二堂之上再次审起了这起锦衣卫杀东厂番子的案子,因为此事与两个人人都畏惧的机构有关,所以刑部没有将问案的所在设在大堂上,而是改在了二堂,这样一来能够听到审案的就只有一些知道此事的人了,比如锦衣卫的千户骆养性,以及东厂的秦燮秦档头,他们是代表着这两个衙门来旁听的。从这两人的身份就可以看出两个衙门对此事的态度强不强硬了,一个来的是主事的大档头,而另一边来的却只是一个直属的上司而已。 虽然看着这两个人就感觉浑身不自在,但是案子还是得审下去,所以在一拍惊堂木,带了一众锦衣卫上堂之后,罗海岑便问起了事发的经过。吕岸等人早就将故事的细节都给背了下来,所以虽然此时在刑部的二堂之上也没有一点的慌张,就按着之前商定的话一个个都说了出来。在听完他们这些人的供词,与昨天所问的王小六等的供词对比,发现没有什么出入之后,罗海岑才道:“既然一切都只是误会,而那牛空等一干人也是罪有应得……”话到这里,他不禁看了一眼边上坐着的秦档头,在咽了口唾沫之后才继续道:“那本官就判这些锦衣卫军士没有罪,当堂释放。”说着又拿眼看向了那两个旁听的人,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意见。 骆养性虽然觉着此事太过容易了,怎么东厂就没有想一点方法,那唐枫所设下的计策就无法继续实施了,可面上却还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而秦燮却是面色阴沉,心里焦急,若是此案一旦审结,想要再翻出来可就有些麻烦了。 正当两者都有些急切的时候,突然一个中官一步三摇地走进了堂来,他全然不顾这里正在断案,只是朝罗海岑一拱手道:“奉魏公公的意思,锦衣卫杀人一事另有别情,着命你们先将此案押后!” 罗大人只当今日下了判决之后便没有自己什么事了呢,可不想却突然有魏公公来横插一棒子,可是他也不敢不遵从九千岁的号令,只得道:“既然魏公公下了令了说有别情,那此案必然尚有隐情,下官就先将此案搁置几日,待人详加查问之后再断不迟!” 虽然此案因为突然到来的魏忠贤的人传了话而没有能够下了决断,但是吕岸等人倒没有被收押,还是容许他们各自回家的,这当然是因为他们身份比之常人要特殊的关系。当夜色降临的时候,吕岸就摸黑再次来到了唐枫的府中,与唐枫商量起了事情来。 此时的骆养性已经早了他一步来到了唐家,在听了他的叙述之后,唐枫露出了笑容:“东厂的人果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人吃这么大的亏,连魏忠贤的门路都已经走了。我想接下来他们就应该要找些证据来与我们为难了吧?” “卑职还真怕他们这次忍下了气,那我们的后手可就施不出来了。”吕岸在旁笑道,“不过好在最后关头有人来传了话,这才使得案子没有这么快了结。不过我却有些担心他们会出什么jian计来对付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