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解惑于是就将刚才那汪德道下明明以及汪利的行为说了出来,然后道:“我发现他们图谋不轨,就留了心,在他射出暗器的时候也发了一根针将之击落。但是我想想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才以牙还牙地用暗器将那盆击向汪德道,却也没想到他完全不懂武艺,所以……”说着他有些胆怯地看向唐枫,生怕他会发怒。 但让他猜不到的却是唐枫此时心中很是欢喜,他可不是那种只知道息事宁人,吃了亏往肚子里咽的人,早就看那汪德道有些不顺眼了,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和本事不够才忍下来的,如今有人替自己出气当然是好事了。所以他只是一笑道:“你出手还算有分寸,没有让他受什么伤,我很满意。只是……”解惑听他如此说话,很是讶异,就他所知自己的公子向来是与人为善的,怎么自己伤了人还说满意呢?看着转了性的唐枫他只觉得很不真实,直到听到唐枫说到“只是”二字,他才猜想公子后面的话才是训示自己的,所以便满脸惭愧地低下了头。可唐枫的话却让他的头再次抬了起来,同时脸上的惊讶更甚:“只是你这一身功夫能否在闲暇的时候教下我,让我也有个防身的手段。” “当然可以,只要公子愿意,我一定将所学到的一切都教给你。”解惑立刻答应道。 唐枫在解惑说出了实情之后便想到了自己在刚醒来时感觉到的那股热流,看多了小说的他当然就猜到了这便是内力了,也就是说是解惑用内力救的自己。这让他对这本来很神秘的事物产生了好奇,就想着学到了手,也好让自己的身体更好一些。现在听到解惑没口子地就答应了下来,他心中更是欢喜。 用完了饭,两人就返回了县衙。一到了住处,唐枫就急着问解惑该怎么修习内功,解惑便将一些入门的诀窍告诉了唐枫。他的心中很是奇怪,公子以前不是对武艺不是太看重的吗?怎么今天却有如此大的兴趣了。随即他就猜测是看到今天自己的出手后让公子有了兴趣所致,便也没有深究了。 唐枫试着按解惑所说的调息了一下,却没有什么感觉,他也知道这东西不是一蹴可就的,便也没有放在心上。他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年龄其实衣架过了最佳的习武时间,要想有所成就实在是很难了,只会事倍功半,而解惑当然也不会在他的兴头上泼凉水了,所以在忙活了半个多时辰之后,唐枫只得睡下了。 次日一早,衙门里的人便都到齐了,唐枫这才第一次穿起了县令的官服在二堂正式见了众人。在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后,唐枫又道:“从今之后,本官便要与你等再此共事了。本官不是听不见不同意见的人,你们但有什么意见都可当面呈报,只有一条你们要记住,那就是你们在我之下做事一定要做好自己的本职,要对得起自己所领的俸禄。”高鸣等人全都喏喏称是,唐枫见衣架没有其他话要说了,便道:“那你们就各自去忙吧。田师爷和高县丞你二人且留一下。” 等到其他人离开之后,唐枫才说道:“本县也是初为此官,许多事情还要多多仰仗二位的帮助。这县中的大小事务想必二位都是心中有数的,且将去年一年的情况与我说说,让我也好有个底,看看自己是否能治理好本县。” 高、田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便由高鸣向唐枫介绍起了当中感县官该做的事情,比如征税、刑狱等事。末了他才道:“有各乡的里长之助,这税收来得还是很及时的,而且本县一直以来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倒也没有什么罪案发生,最多是出现个把小贼,有胡捕头在那他们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所以大人只管放心便是。” 唐枫听着他的话只觉得自己好象是个多余的人,所有的税收有人会管,犯人也有人会办,那还要自己这个县令干什么?他只觉得自己好象忘了什么事情,却又想不起来了,便只得道:“那就有劳几位了。” 高、田二人见唐枫没了其他的吩咐,便要离开,就在这个时候唐枫看到了一边桌案上放着的几本书册,这才想起自己忘掉的究竟是什么,忙道:“且慢,我倒是忘了,如今县里的帐本应该还在你们手中吧,去取来让我一看。就取这三年的帐本来吧。” 两个就要离开的人闻到此话便是一呆,他们之所以不提这事为的就是自己揽了大权,让唐枫做一个甩手掌柜,想不到这个才新任的知县居然还知道这事。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知道是无法推委的,便道了一声:“是!” 不想还没等他们离开,唐枫第二个吩咐又到了:“对了,还有这三年来县里断下的案件的卷宗也一并拿来我看。”两人的脸色就更差了,想不到这个县令居然什么都明白,知道一个钱一个权是为官最重要的两件东西,他都还记得。这让两人对这个年轻的县令不禁高看了几分,知道自己想糊弄他是不能够了。 半晌之后,几名仆役便抱着大批的书册走了进来,看着足有数尺高的书册,唐枫才知道自己的任务是多么的艰巨。但是既然衣架拿定主意要做一个称职的县令了,唐枫就只有硬着头皮而上,希望自己在学校里学的东西能够摆得平这些东西。 之后几日,唐枫就一直呆在二堂的书案前翻看着这些卷宗,连衙门的外面也没有踏出过一步。那些案件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唐枫也就看个大概,好结合自己刚看的大明律法提高自己判案的水平,那些帐本却让他头痛不已。虽然因为有前一个唐枫的记忆他看古代的文书并不吃力,但是却也无法完全看懂这些记帐的手法,只能一点点地辨别,找到其中的规律。这样一来看这些东西就费了大心力了,五天里居然只看了不到三成,倒把唐枫看得直不起腰来。 但是这些时间却也没有白费,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唐枫很快就从这些帐本中看出了一些破绽。或许是记帐的人不认为有人会花大气力来翻看这些东西,居然没有象后来的人一般记假帐,而是每一笔的收入和支出都写得很是分明。这样一来其中的一些猫腻就出来了,明明这个月收上来的银两是五百两,但是到了上报到上面的数量却成了三百五十两,显然那少掉的一百五十两白银被人私下里分了。 看着这些帐本上面许多前后不一致的记录,唐枫已经可以确定这是衙门里的人作了手脚,挪用了这些银两。仔细算下来,这不到一年的自己所看过的帐中就被人贪污了数千两白银。唐枫虽然还不知道这三年来究竟被他们贪了多少,却也可以猜到一定不少。心中不禁暗恨,说实话他最恨的便是那些为官贪腐的人,现在这些蠹虫居然就在自己的手下办差,这让唐枫恨不得立刻就将他们拿下了。 但是在他起身走了几圈之后,唐枫却按奈住了这个诱人的想法,他想到了自己来时这些人都在衙门里谈事的一幕,现在想来他已经可以断定这些人是在商议什么事情了。显然他们是怕自己这个新上任的县令不好对付才在一起商量对策的,那就是说这些在衙门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是有份参与贪污的人。如果自己与这些人一旦闹翻了,自己可就是要孤身一人对付这么多的油滑小吏了,自己能是他们的对手吗?而且就算自己真能取胜,将这些人拿办了之后,这么大的一个衙门难道就只靠自己一个人打理? 想到这些顾虑,唐枫才懂得了为何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这反腐永远是最难的事情。他强自将自己想要将这些人都叫来的想法压下去,对着自己说道:“我一定可以想出一个办法出来的,我可是比他们多受了几百年教育的人啊。”话虽如此说,但眼下的唐枫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拿这些人是没有办法的。 第9章 分化之计 既然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唐枫便也不再勉强自己,决定先看看再说,毕竟这事情也不是短时间里就能够解决得了的。但是唐枫打算暂时不找那些人的麻烦,但是帐本却依旧是在看的,他要将其中的内幕都了然在胸,在之后自己真要对付那些人时可以先声夺人。 日常里除了处理公事和看那一大堆的文书之外,唐枫剩余的时间就是依着解惑所说的功法修炼武艺了。虽然他每日里都不间断地修习内力,但是几日来却没有一点体内有真气流动的感觉,这让他很是丧气。但是为了使自己的身体能够强壮一些,不至于如此羸弱,唐枫还是勤练不辍,同时每日早晚还让解惑教自己外门的拳脚功夫。在他想来,在内外一同修炼之下,说不定自己会在某一天突然学有所成。 解惑虽然心中明白唐枫现在这个年纪习武能有大成的可能是没有了,但是却不想自己的公子灰心,于是也不提这事,只是尽可能地教他一些好懂的东西。 总算是工夫不负有心人,虽然唐枫在内功这方面的进境很是微小,但是因为他不断地练武,使得他原来很是孱弱,看上去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体强健了不少,这也是支持他继续练下去的动力。这日,当唐枫在后院学着提剑刺杀的时候,一旁的解惑提点道:“公子,你的剑刺出去的时候气力太过分散,劲力无法集中,这样一来对敌时就没有太强的伤害能力了。”见唐枫不是很懂地看着自己,他就走上前去,从唐枫手上接过了剑,然后随手一刺,三尺的剑身刷的一下就刺进了树干之中,只留下了剑柄还在外面。 唐枫之前也曾试过以剑刺树,却只能刺破点树皮,看到解惑如此干脆利落的一下,他的眼睛就亮了,忙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是全力而刺,你却只是很随意的一剑,怎么效果却是天壤之别呢?” 解惑道:“公子你虽然用尽了气力,但是力量到树上的时候却是分散的。要想一剑透树而过,最重要的是将力量集中在一点,正所谓力分则弱啊。” “力分则弱,力分则弱……”唐枫喃喃地念了几遍,似有所悟。突然他又似乎抓到了一点什么东西,比自己习练武艺还要重要。在将力分则弱四字又念叨了几遍之后他才突然明白了过来:“力分则弱!我总是想着要和整个衙门的人为敌,怎么就没有想到将他们分化开来对付呢?这些贪墨之人只有当利益一致的时候才会站在一起,若我想办法让他们相互之间不再信任,这样一来他们能和我对抗的力量势必也就弱了,这就是力分则弱。从古以来这些贪官可不是什么讲义气的人,他们可不会为了自己的同党牺牲自己。对,要想对付这些人,我应该将他们分化开来!” 解惑看到唐枫在听了自己的话后突然呆在了那里,心中很是不解。但是他却没有问唐枫想到了什么,只是陪着他站在院子里。半晌之后,唐枫才醒过神来,一笑之后,便继续练起了剑来,他只觉得压在自己心上的一块石头已经去掉了,接下来该是自己出手了。 心中有了这个方法后,唐枫便开始注意自己手下的这些人来,他要从中找到适合自己用计的对象。在几日观察并结合自己的见识分析之后,唐枫选中了年纪最大的田镜。 从一些观察和交谈中,唐枫知道了这个田镜很不一般,他在这个县衙里已经做了三十多年的师爷了,无论换什么人来做县令都离不开他这个对歙县很是了解的人。既然少不了这个人,他的权势自然就只在县令之下了,可以说是县里的二把手。但是其实在县衙里却是有一个二把手的,那就是县丞高鸣,如此一来这两人就难免会有矛盾。只是或许是因为两人都不是太擅权的缘故,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唐枫倒还真没见过这两人起过什么冲突。可是看不到不表示没有,所以唐枫就决定分化这两个二把手,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有了目标和计划之后,唐枫就开始实施了。这一日在将一些琐碎的事情都处理完成之后,见时间不袄了,唐枫便让众人都可以回家了。但在这些人都告辞要离开的时候,唐枫却留住了田镜:“田师爷你且留一下,本官还有一些事情要问问你。” 对唐枫单独留下一人的行为其他人也没有放在心上,就都告退了。而唐枫也只是向田镜询问县里的一些往事,便让田镜离开了。 接着第二日,唐枫又将田镜单独留了下来,向他请教了一些事宜后又让他回去了。第三日也是如此,第四日更是留他吃了饭…… 连续几天唐枫都将田镜单独留下来谈话,这让衙门里的人开始在心里琢磨了,琢磨唐县令在与这个师爷谈什么,会要用上连续几天的时间。刚开始的时候,高鸣也不以为意,只当唐枫新来乍到的需要了解县里大大小小的事务。但是之后看着田镜和县令之间的走动更是频繁,而那些当差的人也不时猜测着一些事情的时候,他才开始生了疑心。可是他却不好去问那两人,即便问了他也不认为对方会说真话。就此,他的心中就存下了一个疑惑。 而那田镜则还是懵然不知,只当是县令大人对自己很是器重,想着今后在唐枫的手下也会得到重用呢。如此一来自认为有了靠山的他便开始有些不将高鸣放在眼里了,常常在人前顶撞高鸣,让他心中更是不快。 这一切都落在了唐枫的眼中,他知道这两人之间的盟友关系已经出现了难以愈合的裂痕,这两人已经失去了原来的信任。所以他决定真正出手了。 四月十五,唐枫将县衙里的所有人等都叫到了二堂。他看着这些人,面色深沉,半晌没有说话,使得站在下面的人很不自在。感觉到他们将要支持不住的时候,唐枫才说话道:“今日是本官到这歙县满月的日子,原本我是想和你们一同说说话,感谢一下诸位的襄助的。但是今日我却得知了一件事情,县衙中的人居然都贪墨不法,这我就要问问你们了,这事可是真的?”说着他的目光慢慢地从每个人的面上扫过。 每个被他扫到的人面色都是一紧,他们无论是谁都或多或少得到过好处,所以听了唐枫的话后就是一阵紧张。高鸣的心中立刻就开始猜测唐枫是怎么知道这贪污的事情的了,要是他早就知道了,恐怕早几日就会来找自己等人的麻烦,既然他是现在才提出此事的,那就是在这几日里才知道的这事情。而这几天里唯一能够让他得到消息的人就只有总是和他密谋的田镜了,想到这一点,高鸣的眼睛就狠狠地瞪了田镜一眼,心说:“好你个老匹夫,自己也贪了不少,如今为了得到唐大人的信任居然出卖我们!”虽然他的心中如此想,但是却还是无法肯定是田镜。 唐枫却已经将高鸣的举动看在了眼里,知道对方上了钩,便继续道:“你们也不用混赖。本官对此事已经了如指掌了。去年一年,你们与前一任的县令就从税赋中贪污了一千六百三十七两纹银。十二月一月就贪污了三百余两,可有此事?” 众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想不到县令连自己等人贪污的总数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那自己可真的没法辩驳了。而高鸣在听了这话之后便已经有十成把握认定这事是田镜告诉唐枫的。因为这些银两的数目只有自己、前任的县令和田镜才能知道得如此清楚,现在自己既然没有说过,那当然就是田镜说出去的。想到这个老东西居然这么不讲道义,为了撇清自己,将事情详细地上报了,他就怒火中烧。“既然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了!”想到这里,高鸣立刻上前道:“大人,下官有话要说。” “你说。”唐枫看到高鸣终于忍不住跳出来了,心中一阵窃喜,面上却保持着平静。 “启禀大人,我们确曾贪墨过不少的银两,但大多数却还是落在了前几任的县令的囊中,还请大人明鉴。而且田镜身为几任的师爷,在贪墨一事上比之我们有过之而无不及,也请大人明查!”说着跪了下去。 他这一句话说得站在身后的田镜一愣,随即便知道他是在攀扯自己,便也上前跪下道:“大人冤枉哪。老夫虽然在县衙中当了几十年的师爷,但是在钱财上一直都是严以自律的。若不是前几任的县尊和高县丞的胁迫,老夫也不会贪这些银两,还请大人明查。”说着更是涕泪交流,看上去很是狼狈。 其他的人一看这两人都承认了,自然也不敢不认,都纷纷跪倒向唐枫陈说自己是多么的不愿,但是迫于形势又不得不贪。一时间二堂里满是推委之声,听得唐枫的头都痛了起来,他实在想不到这些人居然会现出如此不堪的一幕。 第10章 成功治贪 唐枫看着下面的众人丑态百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道:“你们都是县衙里的人,如今这样成何体统,还不都给我起来!”众人闻言这才都从地上站起身来,然后看着唐枫等着他发落自己这一干人等。 唐枫知道经这么一搞,这些人早已没有了以前想和自己斗上一斗的想法,同时他也知道县衙里的事情还少不不了这些人的帮衬,便只是冷着脸说道:“你们之前所为虽然不妥,但却已是过之事了,若本官现在追究也有些不尽人情。本官也知道你们中大半人是因为别人收下了银两而不得以才行贪墨之事的,虽然做错了,却也不是不可谅解。但是之前的事情可以一笔勾销,但今后在本官手下却容不得你们贪赃枉法了。”说到这里唐枫又扫了众人一眼,发现绝大多数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他就更可以肯定这些人中一心想贪的人毕竟是少数,更多的只是跟风而已。 高鸣见到唐枫的口风有些松了,便立刻说道:“大人所言甚是,我等今后一定不再贪赃枉法,给官府抹黑。”他一说这话,其他的人也都纷纷附和,说自己也不再贪污了。 对这些人的话,唐枫只信不到五成,现在他们是迫于形势才会这么赌咒的,一旦真有银两从他们的手上经过,这些人只怕是受不得诱惑的,而到那时自己又要头痛了。但他又不好当面点破,毕竟事情还是要靠着他们来办的,所以在微一沉吟之后,唐枫才说道:“你们现在所说的话本官相信是出于本心,但是今后的事情却是谁也说不准的。你们贪污这些银两不但使县里的百姓受到了盘剥,也使本官被人在背后指摘。而一旦事情上报到上级衙门,本官恐怕也要同你们一起获罪了。为了使你们言而有信,你们今日就立下字据,写上自己这些年来所贪墨的银两,并写下自己认罪的书状由本官代为保管。若是在本官到任之后你们并无贪墨情事,本官自会将此书状焚毁,如若你们还是不改其恶,那这些书状也可替本管辩解一二,你们说如此而行可好?”说着却只看向田镜。 田镜从刚才高鸣所说的话中已经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怀疑,他也明白到了唐枫这些日子不断与自己交谈的用意就是让他们怀疑是自己出卖了他们。现在他是有口难辩,只有选择与唐枫站在一起这一条路了,所以在看到唐枫看向自己的目光后,他便立刻上前道:“小的愿意签下字据以为凭证!”说完这话,他就知道自己在其他人眼中已经彻底成为背叛者了,他的心中只有苦笑,因为他知道自己想要再在县衙里呆着就必须如此。 唐枫之所以弃高鸣而选田镜的用意就在于此,因为他年纪大了,已经没有了再去其他地方寻找工作的可能,他唯一可做的就是与自己合作。在听到田镜的话后,唐枫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取纸笔来。” 解惑早就得了唐枫的吩咐,一听他的招呼就将纸笔墨砚都端了过来。看到解惑立刻就将东西拿了过来,众人更是心惊于唐枫的部署。见到田镜带头写下了字据之后,其他的人也都上前拿了纸笔写下了自己所贪墨的银两和供状。最后高鸣知道自己也躲不过去了,便也无奈地写了下来。至此,衙门上下十多人的供状都写好了,递到了唐枫跟前。 随手翻看了几份书状后,唐枫便将他们收到了自己的衣袖之中,然后面色稍稍和缓地道:“既然你等写下了这供状,那本官就对以往的事情既往不咎。以前所收受的银两也不要你们再拿回来了,毕竟你们要维持生计也不容易。但是,今后还望你们洁身自好,朝廷当给你们的俸禄我一分一厘也不会少了你们,至于搜刮民脂之事今后莫再为了。当然,县里面一直有的火耗等事本官也不会禁止,但是这些钱财本官是不会取的。” 听了这话,众人的面色才好看了些。他们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唐枫连合理的一些手段都不让他们用,这样一来,他们想养家糊口可就难了,明朝定下的俸禄其实是很少的,根本不足以让他们生活下去。而唐枫既然说那火耗的所得自己不取,那就说明他们还是有一定的计划外收入的。所以这些人才松下劲来,拜谢了唐枫之后便离开了。 走到衙门口的时候,高鸣突然停住了脚步,朝身后的田镜一拱手道:“田师爷果然好手段,不过一月工夫就已成了县尊大人的心腹了,怪不得你可以在这县衙中一做三十年哪。在下真是佩服之至啊!”说着哼了一声,转头扬长而去。 田镜现在可以说是有苦难言,看着周围其他人有些怒意的目光,他只有嘿嘿一笑,作不得声了。只有他猜到了唐枫的手段,也明白这个只有二十多岁的青年县令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好对付,但他现在却说不出来。从这个时候起,他已经决定从此好好地帮唐枫做事,这样才不至于被这些对自己有了敌意的人所整,他毕竟是在官场混了几十年的人了,看风使舵的本事总还是有的。 直到众人离开之后,唐枫才完全放松下来,现在想起来他还是有些担心的。若不是自己先声夺人,那些人又不是一条心,只怕自己反而会被他们辩驳得无法说话了。或者也有可能他们这些人会一起辞职,到时候自己可就抓瞎了。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定下来了,有了这些字据,高鸣和田镜之间的矛盾,自己应该就能将他们完全控制住了。 第一次,唐枫有了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感觉,他知道现在县衙上下已经全都得听从自己的号令了。想到在自己的治理下让歙县百姓过得更好,唐枫的脸上就现出了笑容。 回到后宅,唐枫将字据收好后,便又在解惑的指点下练起了武来。现在他对习武的兴趣是更为浓厚了,因为他觉得这习武不但可以使自己的身体强健,而且还能帮着自己处理一些事情。在练了半个时辰,看着天色唐枫正想叫人准备饭菜的时候,一个仆役走了进来道:“大人,胡捕头在门外求见。” “胡烈?他找我有什么事情?”唐枫心下不解,却还是让人将他带到后堂与自己相见。不一会工夫,胡烈就来到了唐枫的跟前,看着他怀中抱着的一个箱子,唐枫就更是不解了:“胡捕头此来所为何事啊?” 胡烈将箱子轻轻放在桌子上后,突然走到唐枫身前跪了下来:“唐大人,胡烈是来给您赔礼来的。”他这一手搞得唐枫如丈二金刚一般摸不着头脑,奇怪地看着他。过了半晌才想起要将他扶起来。 将人扶起之后,唐枫才问道:“胡捕头你赔的什么礼?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胡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才道:“大人可还记得您刚上任时,卑职的脸色不对吗?”经他这么一提醒,唐枫才记起当日胡烈看自己的样子的确不善,便点了点头。胡烈嘿嘿一笑道:“其实若小的知道大人是这么一个好官,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如此对您哪。我只当大人是与前几任的官员一般的人,表面上正直,背地里却是贪墨无度。我是一个粗人,掩藏不了自己的心思,所以才对大人很是不恭。还请大人见谅。” “哈哈,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本官还得多谢胡捕头呢。”唐枫听了这话却是一笑,看胡烈有些不解地看向自己,便解释道:“当日本官只当你是与高鸣等一伙的,所以便留了心,这才有本官详细查找证据,终于查到他们贪墨之事啊。” “啊?”胡烈有些惊讶地张大了嘴,半晌才合上。然后道:“大人那时的判断也对,我一直以来虽然看不惯这些人的作为,却因为不想失去捕头这位置只能与他们同流合污了。而且每次他们分钱之时也有我一份,每次拿着这些银钱,我就很是难过。若不是家中老父要我赡养,我早就辞去这个职位了。但是这些年来那些不法的收入我是一文都没有花,全部留了下来。”说着胡烈将带来的箱子推到了唐枫面前:“今日除了赔礼之外,属下就是来将这些银两上交给大人的。这里共有三百多两纹银,是我这几年来不法所得。” 唐枫看着面前的箱子,看着眼前这个汉子,心中一阵激动,谁说近墨者黑,眼前的这个人就没有因为身在一群贪污犯之中而丧失了天良!他微一思索后道:“胡捕头你能如此做实在是让本官佩服,但是着些银两本官却不能收。因为本官在适才就说了之前的事情都一笔勾销了,我是不会让他们再把贪墨的银两拿出来的,所以你也不必将银两交还官府。而且本官也知道你们的俸银也不高,你又要照顾老父,这些银钱正是你用得上的。” “但是大人,这些可都是赃银啊,我实在是……” 唐枫看得出这个胡烈是个正直的人,知道自己让他完全接受这些银两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然这三百多两的银子他也不会放到现在了。所以在略一思索后道:“现在这些银两无法上交,你给了我也是叫本官贪污啊。这样吧,这些银两还是放在你那,等到衙门需要什么开支的时候再问你拿,你以为如何?”胡烈只能点头,心中对唐枫更是敬佩。 此时仆从们已经将饭食都准备妥当了,唐枫便叫了胡烈一同吃饭,胡烈推辞不得,便只得应了。 第11章 初往汪家 唐枫与胡烈一边吃饭,一边随便聊些县里的事情,唐枫不自觉地就提到了当日自己在茶馆中听到的事情,随口问道:“我听那小二说衙门曾发下过明文,让百姓们不得生事,可有此事?” 胡烈一笑道:“大人说的不错,这也是我们县中的规矩。为了让新上任的县尊对衙门里的人等有个好印象,他们一早就会对县里的一些破落户打上招呼,此外象酒肆、茶馆等处也是要说好的,倒不是专门为了应付大人。” 唐枫皱了下眉头,对这种行为大不以为然,却也不好说什么。突然他又记起一事,道:“那这汪家怎么也插手到了此事上来了?他们可不是衙门里的人啊,听那小二所言,这汪家的话比县衙还要管用啊。” “大人在我歙县呆的时日尚短,当然不知这汪家的势力,所以才有此问。其实这汪家不但在我歙县占着近半的田地,许多的百姓都要看他们的眼色行事,就连徽州府都有与他们交好的人,听说在朝廷中也有他们汪家的人,所以无人敢惹啊。而县衙一旦有什么政令要颁布,多也是与他们打了招呼的,想来这次便是因此他们才也同时发下的话。”胡烈说道。 他说的是轻描淡写,唐枫却听得心中一紧,从这话中他可以听出汪家的势力已经盖过了县衙,以一个普通的地主或是商人能够有这么大的能量,这不得不让唐枫对这汪家重新审视了。他看过或是听说过不少当地的官府和豪强联合在一起的事情,这样一来苦的只能是百姓,所以唐枫心中立刻将自己的目标从县衙里的滑吏换成了这个汪家。但是唐枫也知道这个汪家很不简单,不是自己随便就能对付得了的,所以他试探着问道:“这汪家在我歙县一向以来的口碑如何?可有为富不仁之举吗?” “这倒不是没有。”胡烈说道,“但是因为他们现在主要的心思是放在府里的,所以对我们县里的百姓倒还算不错。另外虽然他们不将我们小小的县衙放在眼里,却也知道这里是他们的根,倒也不敢太过放肆,县衙有什么需要他们还能帮上一把的。” 唐枫点了点头,知道这汪家至少在这里还算安分,那自己也没有必要真的与这个实力强大的家族作对,只要他们不为难自己便可。想到汪家,唐枫就突然记起了当日接风宴上最后的事情,问道:“你可知道当日那汪家的三子后来如何了?” “怎么大人不知道?”胡烈有些奇怪地看着唐枫问道,意思似乎是他应该知道这事。唐枫却是摇了摇头:“本官自那日之后一直忙着熟悉县衙中的事情,又忙着看一些文书和宗卷,还没有出过县衙。而那些下人们也没有在本官的面前提起这事,所以直到今日我还是对此事知之不详。” 胡烈叹了口气道:“那汪家的三少爷汪德道原来是县里有名的玉面公子,许多大户家的小姐都对其是倾慕不已。不想那日的一盆汤却使得他的俊脸烫伤了十多处,如今已是面目全非了。虽然汪家财雄势大,派人请了不少的名医,却也只能让他的伤好得快些,但是这脸上的伤疤是好不了了。” 唐枫也是一呆,想不到解惑为自己出气的这一手居然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不过转念一想这也对,就是科技发达的现代,容貌被毁也是很伤脑筋的事情,或是要植皮或是要整容什么的。可现在可才是明朝,现在的大夫可没有那么高超的外科手术技术,后果当然就是这样了。唐枫想到一个英俊的公子居然变成了这付模样,心中也不禁有些愧疚,但又想到解惑所说的话,知道是他们先想暗算的自己,若没有解惑的相救被伤的就是自己,他心中刚起的一点愧疚又变成了快意了。唐枫从来不以君子自称,也不习惯以德报怨。 看着唐枫不发一言,先是眉头微皱,后来却又面带微笑,胡烈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于是便提醒道:“大人,我们县中的许多大事还得要汪家的支持,大人身为县令既然知道那汪家三少爷受了伤是不是应该前去探望一下呢?不然这在面子上也说不过去啊。” 唐枫直到听见了他的话才醒过神来,犹豫了一下后道:“你说得也在理。现在县衙里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个了结,本官倒可以去探看一下他,顺便也去外面走走。那就定在后日吧,到时候叫上高县丞和田师爷,我们几人一同前去。”胡烈自然说好。 次日唐枫便将自己打算去汪家探看汪德道的意思说了出来,高鸣等人已经知道了这个新任的县令的厉害,自然不敢违背他的意思,便也都点头答应了。但是当唐枫将个决定告诉解惑的时候,他却有些担心:“公子,当日虽然我出手很是小心,料来那些人也察觉不到,但是他们也应该能够猜想是我们做的手脚。而现在那汪德道又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只怕他们会更为记恨公子。明日前去,只怕很是危险啊。” 唐枫却道:“我想还不至于,虽然他们对我有所怀疑,但又没有人亲眼看到,如何能一口咬定是我伤的他呢?而且我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这些汪家的人即便再胆大,也不敢公然伤害我吧?虽然我知道他们的势力很大,却也做不到一手遮天的程度,所以我去应该没什么关系。而且我若躲着不去,却反而会惹起汪家人的怀疑,坐实了我是伤他们少爷的人。所以于情于理,我都要去汪家一趟。”说到这里,唐枫又看了一眼解惑道:“况且有你在我身边,我想他们就算是想伤我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吧?” 解惑原来心中还有些为唐枫担心,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无惧了:“若是他们真敢对公子不利,我一定会将他们尽都杀死,才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在朝廷里有什么靠山呢!” 唐枫笑着点了点头,在他的心中解惑虽然有一身的功夫但也不可能和数十甚至上百的汪家的仆从对方,他刚才之所以这么说也不过是句玩笑罢了。 四月十七的上午,唐枫就和高鸣、田镜、胡烈、解惑一行五人离开了县衙往汪家所在的县城的西面而去。他们的后面还跟着几个脚夫,担着一些礼品,这些却是高鸣和田镜二人所准备的。唐枫对此却很是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做官的去看一个百姓已经是大面子了,何必还送什么礼物呢? 一路之上,唐枫慢慢欣赏着乡间的风景,心中很是愉快。看着蓝蓝的天,碧绿的草木,清澈的河水,嗅着微带着草土清香的空气,他只觉得自己是身在仙境了。他的前生虽然是在小县城里,却也没有见过如此不受一点污染的景物。看着这里让人心旷神怡的景色,唐枫这个并不是环保主义者也生出了一点感慨:“人们发展科技究竟是不是好事?以破坏环境换来优渥的生活究竟是利是弊?”但随即他就将这个“先进”得可笑的想法抛到了脑后,只是一心欣赏美景。 转过了前面的一道山梁之后,高鸣就指着远处的一座庄园道:“大人,前面就是那汪家的庄园了。是不是让人先过去通报一下,不然我们可得在外面等上好一会呢。” 唐枫极目看去,发现这个庄园还不是一般的大,占地足有数十亩,远远看去亭台楼阁是一个都不少,他不禁看得有些花眼了。在唐枫想来,即便这汪家在县里的势力有多大,被人说得有多么厉害,他们也不过是一个富户罢了,也就住在一个大宅院里面。但现在看来他们的住处就是一个村子,那他们的势力也显然大大超过自己所想了。 但是既然到了,唐枫也不能回头,便道:“也好,就让一个脚夫上去通报一声吧,我们在这里慢慢地走。” 一行人于是便在山梁之上先歇了口气,算着时间认为汪府的人已经知道自己的消息了,这才重新上路,赶向汪家。 唐枫趁着休息的时间对解惑笑道:“看这汪家大宅的规模,只怕住着不下数百人哪。你昨日还说要杀尽所有的人,不知你可有这么大的力气啊?” 解惑看到唐枫轻松的样子,心中也很是高兴,随口道:“如果公子真要我杀,我自然不会手软。杀这许多人虽然麻烦了点,却也花不了多少气力的。” 唐枫呵呵一笑,只当解惑是在吹牛,也不放在心上。说话间他们便来到了汪家大宅的正门之前,只见在门口所摆放的两只巨大的石狮子的中间已经站着一人在恭候着他们了。见到唐枫来到,那人便忙上前拱手道:“唐大人能来我汪家,真是让我们这里蓬荜生辉啊。” 唐枫看时却是那日见过的汪财,便也笑道:“大管家谦虚了,汪家大宅如此气派何来蓬荜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