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道难行永向前 誓不休葬自己
(一)勇向前 修行路上困难和险境接踵而来,不断锤炼、打磨、痛击着不二。 让他渐渐处变不惊,让他的内心无比强大,让他觉得自己能够直面任何困难和险境。 听了李云憬的话,他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 冷静地分析着自己此刻面临的情形。 他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或者说,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一遍,他最好的选择就是——尽快突破地桥境,继而放弃踏入天人境的希望。 但是。 但是,他怎么能放弃站在此界高绝之处的憧憬? 岁月还在一直等着他啊。 他还想着有一天,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自由自在地在天地间遨游呢。 他像一尊雕塑,笔直地站在李云憬的营房里。 案台上烛火的影子落在地面,虽然没有风,但却摇摇晃晃的挣扎着,像他看似缥缈的大道。 某一瞬间,烛火的摇摆忽然停止,火光更加明亮。 他忽然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他的确只有一条路,但一定不是李云憬给他的路。 而是他属于的不二大道——他要一直往前走,勇往直前,披荆斩棘,闯关夺隘,披星戴月,永不止步。 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开始冷静地思索。 思索如何说服李云憬。 他不知道李云憬最终会不会答应自己,但是他要全力一试。 “敢问大帅,” 他昂首站稳——用尽了全身气力,以至于浑身冒起了汗点子,坚定又平和地问道:“您的大道是什么。” 李云憬神情冷峻,默不作声。 许多人都知道,她修得是剑之逆流而上之道。 倘以大道来论,她恐怕没有立场劝导不二。 她自己也只是出身降世峰楚家一个附属仆役家族,天生便没有什么好的修行资源,到最后还不是拼到了天人境——虽然再想往上走一步也千难万难了。 而眼前的魏不二呢。 他往前的经历,李云憬多少也知道一些。 他能从内海之门都无法打开的杂役,走到今日的修为,本事就是一个奇迹了。 但这件事的利弊,李云憬方才已经讲得很清楚。 不论是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为了她的隐秘不被暴露,还是考虑到魏不二以后突破天人境微乎其微的可能性——魏不二都只有一个选择。 于是,她冷笑道,“方承了我的好,转眼便要造反么。你以为,你的命现在还只是自己的?” “大帅,您的救命之恩,晚辈感激不尽,” 不二拱起手,面色诚恳, “但您自己不信天,不信命,要义无反顾,要逆流而上。” 他直视她的眼睛,“为什么不允许旁人为自己的大道命运,破釜沉舟,奋力一搏?” 他坚定地说道: “我从来不是个聪明人。倘若我是聪明人,当初在云隐宗便会安安分分做一个聪明的杂役,然后变成聪明的俗世掌管,不会生出非分之想,从此一世平安,老死也算。” “但我又蠢又傻。蠢得只知道钻牛角尖,傻得只会走一条路,只知道拼了命的往前走。所以,我今日才能站在您的面前,听您训诫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些异样的魔力,仿佛是因为一生都在为自己的命运奋起拼搏,而生出了某种不服命的气质。 李云憬也忍不住为之一动,深深瞧了他一眼。 恍惚间,仿佛亲眼看到了数年前,云隐山一个小小的杂役苦苦挣命的模样。 “是否踏入地桥境是你的事情。” 她无声许久,终于开口说道:“但在大战之前,我的封禁法事一定要做。你的修为太弱,到时候若是撑不住,再伤动内海本源,甚至因此陨落,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说罢,便给不二赐了一瓶疗伤丹药,叫他回去养伤,又说道:“贵宗李掌门这样不放心本帅,本帅便成全他的夙愿。云隐宗整营转到大威营的事情,我已经答应。你尽快把离宗的过场走完,好叫他们早些离开。大战一起,各营整编锁死,再想走就晚了。我看见贵掌门整日一张苦大仇深的苦瓜脸,心情也好不起来。” 不二想起此事,不免心中萧索。 但现在需要他解决和应对的事情太多了,一时之间,倒有些债多了不愁的感觉。 临行之前,他忽然想起本源之精。 原想问问李云憬,是不是由她拜托降世峰主送进他的光罩里来的。 但话到嘴边,明显瞧出李云憬请他离去的意思。 又想到:除了李云憬能拜托楚山孤,哪里还有一位悟道大能,愿意帮助自己呢? (二)誓不休 这两天,西北的军营里都在盛传一件事——前不久被宗盟抽调的一千多个低阶修士,在悟道境老祖的聚会上离奇失踪了。 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人说,有外族的大能侵入,造成了血案。 也有人说,这些低阶修士被藏在隐秘之所委以重任,等待人族与角族大战的时候,成为一支奇兵。 有降世营的修士传出了比较可靠的消息:这一千多个低阶修士里,有一个人好端端的回来了——降世营云隐宗弟子魏不二。 后来又有人站出来辟谣,说魏不二另有去处,并未参与到悟道境老祖的聚会中。 但可以肯定的是,降世营几百个修士眼睁睁地看见魏不二被密堂天人境修士带走了。又有人看见他好端端地回来了。 曾有失踪修士的宗门专门派人与魏不二了解情况,但却无一例外被拒绝了。 有的门派仗着势力强盛,曾想强行将魏不二带走拷问。 但不知怎么,人已经派出去了,没等动手就灰溜溜地回去了。 问起这些门派到底发生了什么,个个也是讳莫极深,不敢多言半句。 往后也再没有哪个门派敢找魏不二的麻烦。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件事渐渐淡了下来。 唯有一个映像留在了一些人的心里,这个名叫魏不二的云隐宗修士,神神秘秘的,背后一定大有来头。 …… 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何无病当然也听说了。 他一边鄙夷地嘲笑旁观者的无知,一边脸色铁青的分析形势——有好有坏。 好消息是,魏不二活下来了,只要人活着,他还可以继续调查下去,把行凶的证据一点一点挖掘出来,直到绳之以法。 坏的是,密堂的陆葬常告诉他,大殿里一千个低阶修士,只有魏不二安然离开了。 李云憬肯定办不到。 这意味着什么——魏不二的身后或许还有更为恐怖的存在。 这种可能性让他感到脊背发凉。 站在翠湖边,湖面夹湿的风吹过来,都让他浑身哆嗦。格外的冷。 他脑子里一度曾冒出放弃调查的念头。 但一整夜的挣扎,彷徨和思虑之后,他反倒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他有自己的道理和想法: 第一,三华洞度过难关,迫切需要将血液凶徒捉拿归案。尤其凶徒还是云隐宗弟子——这足以证明当初三花洞对云隐宗弟子集体施以搜魂秘术并不是草芥人命。 他愿意为了三花洞的前程命运,为了祖宗们代代传下来的基业,为了自己的家族,顶风而上,冒一次险。 第二,血夜凶徒,或者说魏不二,已经成了他的心结。 他的大道——不达目的誓不休,迫使他必须查到真相,捉到真凶。 否则,等待他的将是与何晶晶一样的魔障下场。 但敌人似乎前所未有的难缠。 这让何无病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 他的父亲离世之后,他家的支系便很快没落了。 当时,有另一家血缘相近、实力更强的支系要强行吞并他残破的家。连同所有的资源,修士,传承一并夺走。 甚至,她的母亲都要被迫改嫁。 他现今还清清楚楚记得,那些高大的,面目可憎的,神情冷漠的修士,频繁的出入自己家门的情形。 地板上是凌乱的带泥的脚印,大门从来都是敞开的。乱糟糟的一团。 每天都有人来威胁、羞辱家里的长者。 打扮妖艳的女人整天整夜地坐在母亲的身旁,劝说她改嫁。 刚开始的时候,家里的长者们还在坚定地顽强地抵抗着。 到后来,也许是对手的势力太强大了,长者们的脸上渐渐流露出颓废的,沮丧的神情。 到最后,没人抵抗了,没人反对了,家里死气沉沉的。 有一天,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身穿青色长袍、面容方正的修士带着手下人,耀武扬威地走进来,把一些人留了下来,把她的母亲也带走了,却把他和其余一些族人赶到了一片荒芜的,没有灵气的土地,自生自灭。 面对被吞并、被遗弃、失去家园的惨境,何无病爆发了自己全部的潜力。 他一边千方百计创造条件,苦心修炼,成为不动峰那个时代最有潜力的年轻人。 一边又用尽一切办法搭上了三花洞老祖的线。 到最后,终于不择手段地击败了看似不可能打倒的对手。 不仅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夺回了母亲,还让当年的对手家破人亡,彻底消失在人世间。 就在这一步步复仇的过程中,他也毫无选择、毫不犹豫地踏上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大道。 现在,他似乎又迎来了一个看似无法战胜的对手。 这一次,他依旧选择迎难而上,用尽所有气力,所有手段,取得最后的胜利。 湖风寒凛,而他无所畏惧。 (三)葬自己 何晶晶找到何无病的时候,他正脸色难看地望着波光粼粼的翠湖。 “他还是逃出升天了?”何晶晶问道。 “何止,”何无病的声音透着阴冷,“一千个修士,只活了他一个。” “继续调查?”何晶晶又问。 何无病一脸阴霾,“他现在是香饽饽。” 何晶晶叹了口气,“那就算了吧,没的把自己也搭进去。” “少给我使激将法。” 何晶晶咯咯笑了几声,“谁不知道你的大道——不达目的誓不休呢。” 何无病没有心情应付她,径自说道:“我需要你帮忙。” 何晶晶许久不说话,半晌回道:“有好处么?” “治好你的魔障还不够么?” “他能从一群悟道境的疯子手里活下来,”何晶晶摇了摇头,面露惧色:“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何无病皱眉头,“你想怎么样。” “抓到魏不二之后。”何晶晶认真说道,“把他交给我一个晚上。” “你疯了?” 何无病说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你找凶徒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你怎么治好魔障?” 一瞬间,何无病竟想起了他发现何灵心与何晶晶不伦之秘的夜晚。 心里隐隐有个推测,看了看何晶晶的眼睛,并未发现可疑的红色,旋即又推翻了。 “你就说答不答应。”何晶晶问道。 何无病深深看了她半晌,似乎明白了什么,终于点了点头。 面色忽地一厉,又说道:“魏不二就是血夜凶徒——我闻的出来。” 何晶晶笑道:“把’闻‘的变成’看‘的才有用。” “我需要一个机会。” “打算等下去么?不动峰盘点大会就要开了。” “创造机会,我从不坐以待毙,”何无病说道:“魏不二受了很重的伤。我最近也查了一些商行的记录,他这段时间变卖了不少东西。” “所以?” “他现在很穷,” 何无病目光陡然一利,“养伤也好,修行也好,一定很缺军功,缺灵石。” 他说着,脑子里却是想起那日在降世营的擂台赛场边,魏不二与一个和尚的传音。 对于他的镇海兽鬼豺而言,通灵境的传音与大声喧哗也没什么区别。 他听得清清楚楚——“你说的那笔生意,可以准备了。” 和尚他调查过了,正是李云憬另一名徒弟寻过。 至于两个人口中的生意,他这几日暗中打探,大抵摸清了二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人世间最可悲的就是一个贪字。 他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计划。 他脸上露出坚定的神情——“我要送给他,一个亲手埋葬自己的机会。” ———————— 忽然不好意思求票了,我是一个腼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