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沈烁脸上浮起些许不忿,他强压下怒意,冷冷道:“晏将军知道就好。阿荀身子本就虚弱,本该在江南、京城那等地方安安逸逸享福,却为晏将军在这西北大漠东奔西走,晏将军实在亏欠良多。” 晏决明飞快回道:“这是自然,我亏欠阿荀良多,将来自会补偿。” 沈烁一噎,又立马反唇相讥:“只是不知,晏将军背着这‘投敌叛国’的罪名,何日才能补偿呢?” “行了。”程荀眉头紧皱,终于找到时机插进话。 小巷霎时一静,程荀闭了闭眼睛,对晏决明说:“你先去巷口。” 晏决明胸膛起伏,面沉如水,却还是听程荀的话,转身走到几步外。 程荀停顿片刻,转过头,看向沈烁。 “这次要在紘城呆多久?”她缓和语气,主动问道。 沈烁却仍沉浸在方才的争执中,张口便道:“阿荀,我替你不值,你可知……” “是我自愿的。” 程荀利落地打断他。 沈烁愣在原地,好似突然失声了一般。 程荀轻叹一声,移开视线。 “为他做的那些,都是我心甘情愿。我与他之间,也从来说不上什么亏不亏欠。” 此话一出,沈烁好似被迎头泼了一盆凉水,攥紧了拳头,霎时僵在原地。沉默片刻,他嘴角扯开一个苦涩的笑,自嘲一般喃喃一句:“果然……” 说罢,他松开拳头、挺直腰背,脸上又恢复了往日漫不经心、混不吝的模样,张口便道: “哎呀,这不是我哥也在紘城么,我就不急着走了。现在灰溜溜回大同,才是惹家里笑话呢……” 沈烁漫无边际地闲扯着,程荀也调整好情绪,时不时附和两声。方才那瞬间的试探快得仿若鱼儿探出水面,不过顷刻之间,便又沉了下去。 聊了没多久,背后传来几道脚步,程荀转过身,却见晏立勇不知何时赶来了。 “你……”程荀讶然。 “主子,范府派人过来,请您去府上一叙。” 程荀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眉头微蹙,反问道:“范府?请我?” 晏立勇点点头:“是段夫人身边人来请的。” 说罢,晏立勇凑近些,在程荀耳畔低声道:“范府……今夜好像出事了。府门前连白布都挂起了。” 程荀一震,满心不可思议。 “走。” 来不及再与沈烁寒暄,她转身飞快走出小巷。 第162章 母与子 上元日, 三里大街上熙熙攘攘、热火朝天,一派繁荣景象;可几条街巷外的将军府内,却冷清死寂、人心惶惶。 一个时辰前。 银月如盘,冷白的月色尽数洒下, 照得整座范宅更显凄然。风中隐隐传来寒鸦嘲哳啼鸣, 像某种迟来的预兆, 不断向此处迫近。 范宅虽顶了个将军府的名头, 可范春霖显然未在这宅院的修缮维护上花力气。下头官员曾特意献上一批名贵的金丝竹,只被他随意植在游廊两侧,此时也早已枝枯叶落, 一片草木萧疏之意。 若是换了平日, 段氏路过这游廊时, 恐怕还会斥责几句下人偷懒耍jian;可今日,她行走其中,脚步仓惶、花容失色,早已失了稳重端庄的模样。 段氏带着人马一路匆匆奔至正院, 只见庭院中灯火通明, 几个卫兵站在门前候着,屋内哭声此起彼伏,下人声嘶力竭地喊着:“主子!将军!” 听到哭声的一瞬, 段氏眼前一黑,差点软倒在地。 两个丫鬟抖着手脚将段氏搀扶起身,段氏瘦削的手紧紧攥住丫鬟的手臂, 用力得指甲都深陷进皮rou中去, 丫鬟却不敢露出分毫异样, 强忍着痛色扶段氏进屋。 踏入屋中,浓重的草药味与血腥味中, 范春霖躺在床榻中生死不知,几个贴身伺候的小厮跪倒在床前,哭得声泪俱下、涕泗横流。 见段氏来了,几人跪爬到一边,哭声也渐弱了些,臊眉耷眼,大气都不敢喘。 段氏扑到范春霖床前,见他双眼紧闭、一张脸充血肿胀,脖颈上横亘着一条醒目的红痕;而脚边地面上,还丢着一团床褥撕成的布条,隐约渗着血迹。 不必多说,段氏霎时明白了过来。府内的大夫也在此时匆忙赶来,见屋中景象,不敢多问,用袖子哆哆嗦嗦擦去额前的汗,飞快小跑到床前为范春霖诊治。 段氏面色铁青,退开几步,走到其中一个小厮面前,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用力极大,小厮整个身体趴伏在地,脸上迅速浮起一片红肿,却丝毫不敢求饶,浑身抖得筛子一样。 “都给我滚。”眼前一阵阵发黑,段氏强忍怒意,对跪了满地的小厮低声呵斥道。 几个小厮连滚带爬逃出屋内,丫鬟眼疾手快地给她端来椅子,段氏倚靠在椅上,面色空茫,浑身力气都像被抽走一般,好似丢了半条命。 段氏就坐在身后,身前又是范家嫡子,大夫不敢有丝毫松懈,提起一万颗心救治。 好在下人们发现及时,并未酿成大祸,大夫略施几针,范春霖终于睁开了眼。 大夫随丫鬟出去开药方,木门吱呀一声关上,屋内只剩范春霖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