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战利品”一拉出来,床脚骤然空荡了,只有两个箱子孤零零放着,一个装着衣物,一个装着书本等杂物——那是行军时晏决明的全部家当。 “我府上?” “我已命人去紘城给你收拾好了一间宅子。你若是愿意,住进你亲生父母当年的宅子也行。” ……动作真够快的。 程荀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等等,你还没说完呢,鞑靼王庭,然后呢?” 差点被他带着跑,程荀连忙叫停。 此时,屋中氛围松快许多。晏决明在她床边坐下,声音柔润醇厚。 “前鞑靼王布日早已年迈,部落里,有竞争新任鞑靼王能力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布日最宠爱的小儿子哈日查盖,如今十七岁,脑子活泛、但是缺些根基。 “另一个则是布日的亲弟弟扎那,在布日之下掌权多年,城府极深。” 程荀瞬间体会过来:“所以,朝廷站在哈日查盖那边,扶持他打败自己的叔叔,坐上了鞑靼王的位置?” 晏决明眼里露出笑意,语气亲昵:“阿荀好聪明啊。” “少来。”程荀白他一眼,又问道:“可是,老鞑靼王不是最宠这个小儿子了么?你杀死他爹,儿子没和你拼命?” 晏决明嘴角微微勾起,笑得隐秘。 “哈日查盖年纪小,对汉人并无多少抵触的意思,相反,对汉家礼教还多有好奇。” 他顿了顿,继续道,“更重要的是,布日临死前半年,娶了一位十六岁的少女为新夫人。那少女,从前与哈日查盖关系甚笃。” 程荀一时间陷入沉默。 想起鞑靼某些习俗,想必这位刚坐上王位的鞑靼王,如今应是得偿所愿了。 晏决明见她神色古怪,问她在想什么,程荀一五一十说了自己的猜测。 他听后一愣,不禁笑出了声。 昏暗的灯光下,他一手支着脑袋,笑得爽朗。几缕碎发落到额角,他忽地就有了几分从前的少年模样。 这念头令她心头一动,本有些气恼的情绪骤然消失。她也忍不住学着他的模样,手臂撑在枕边,看着他,支着脑袋笑起来。 晏决明却蓦然愣住。 明灭的灯火映在她眼中,像是西北晴朗的夜里,那苍茫大漠之上的繁星万点。 这一刻,他好像才从久别重逢的哀与乐中抽身,以一颗全然归零的心脏,欣赏面前的女子。 他们四年未见了。 在他们错过的这四年里,她长高了些,面上也不再如从前般苍白虚弱,有了淡淡的红晕。比之从前瘦削柔弱的模样,现在的她,像是终于绽开花儿的兰草,茎叶挺拔、花蕾饱满。 许是几年在外的经历,从前她眉宇间那如同经年积雪般消融不去的哀愁,好似也随风而逝了。 现在的她,像是终于挣脱脚链的鸟儿,终于能自在轻盈地飞。 唯一不变的,或许只有那双眼睛。 依旧澄澈、透明,依旧平和、安宁。 那是一眼就让他深陷其中的双瞳。 那是他永恒唯一的家园。 他愣怔的时间太长,程荀察觉到异样,慢慢坐直了身子。 啊。 程荀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们二人的关系,似乎远比她想象得还要微妙。 他们站在木板两头,只靠中间一点彼此心知肚明的默契为基石,勉强维持着平衡。 若是谁先上前一步,或是给对方释放了可以前进的信号,这平衡也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她想让这平衡被打破么? 她垂下头,心跳有点快。 “将军,饭食送来了。” 营帐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一个士兵的影子映在帐上,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 这声音好像天降的救兵,将程荀从不得不面对思考的问题中解救出来。晏决明走到门边,接过食盒,放到程荀床边的矮几上。 “我给你带了换洗的衣物。热水一会儿送过来。只是军营中不大方便,只能再委屈你一下。” 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温和。 “待明日醒后,我便送你回紘城,可好?” 程荀有些迟疑:“这是你的营帐吧?我睡这,你又睡哪儿呢?” 晏决明微微笑了下,并未作答。 入夜后,程荀草草吃了饭,又独自在营帐中艰难地擦洗身子、换上干净衣物,困倦难消地睡去。 而营帐外,晏决明拿着昨日从程荀腰间卸下的匕首,在门外整整站了一夜。 一晚上,来回巡逻的几波人马都能望见自家将军独立帐前,沉默守卫的身影。 直到清晨,副官听人说起昨夜将军的举动,颇为不解地感叹道:“我们将军,有时候也够轴的。” 昨日瞪过他一眼的亲卫站在一旁,闻言又瞪了一眼。 傻老帽。 亲卫带着些许优越感,颇为自得地腹诽。 也不看看,这世上能让将军“轴”的,除了那位还有谁! 第87章 初交锋 翌日, 程荀起了个大早,随晏决明一同回紘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