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页
草原上缺医少药, 巫师又是个高贵神秘的职业,一向稀缺,像过冬草场这样的小型牧民集居点,不可能有巫师长驻的。 只是这几天正好有个路过的小巫师在此暂歇,那小巫师正医治着达勒, 自然是不可能分身前来医治阿辰的。 倒是那位业文大叔,在入夜后拿了一些杂草给安然, 叫他捣烂了喂给阿辰内服外敷,说是牧民们受了伤,就会吃那种草,并且会把那种草敷在伤口上。 安然见阿辰一直昏迷不醒, 哪里噎得下草糜?便把杂草拿小罐子熬出浓汁, 像南方的汤药一样,小心地喂给阿辰。所幸阿辰于昏迷中还知道吞咽,让安然微微放了心。 然后,安然又跟蓓姬两个, 小心翼翼地解开阿辰的伤口, 把捣得烂烂的杂草糜给他仔仔细细地敷上去。这一番折腾,又让阿辰流了不少血, 昏迷中被痛得直哼哼。 这一夜,肯定有很多人无眠。安然半抱着阿辰坐在帐篷里,听着那个小巫师在外面做法,又唱又念,还拿着不知什么东西做成的法器,打击得“咣咣”作响。 其实巫医的作法不算刺耳,还很有节奏感,颇为催眠。只安然担心着阿辰,脑子里一点睡意都没有。 许是安然的祈祷感动了上苍,又或许是业文大叔的杂草生了效,阿辰的呼吸渐渐粗重平稳了起来,天色最暗之时,阿辰终于呻吟了几声,当天色微亮时,阿辰终于苏醒过来了。 当阿辰睁开眼睛之时,安然几乎喜极而泣叫道:“阿辰,阿辰。”他赶紧拿来清水喂阿辰喝,等阿辰歇够了才问:“你跟那人怎么回事?” 阿辰虚弱地断断续续地讲了事情的经过。其实,阿辰对这件事,也感觉十分莫明其妙,他甚至不知道那个番突人的身份。 据阿辰自己说,他在帐篷里等着安然回来,他听见了那克初山到来的响动,不过他又不是那克初山的臣民,没必要去迎接,仍在帐篷里抱着琵琶思索着怎么完善大刀舞的曲子。 正在这个时候,那个番突人掀帘而入,一句话不说,拔刀就朝他砍过去。匆忙中,阿辰举起怀中的琵琶一挡,琵琶被刀砍成两截,在间不容发之间,救了阿辰一命。阿辰拿着破琵琶赶紧反抗,跟那人打成一团。 阿辰是唐人,没有底气,不敢叫喊。不知那人为什么也不叫嚷,两个人就这么闷声搏斗。 阿辰拼命抢刀,想着把刀子抢过来,对方就杀不到自己了,也不知怎么的,双方搏斗抢争之中,阿辰就一下把刀捅进了那人身体里。 “噗”地一声,鲜血喷了阿辰一身,阿辰不敢置信的松手退开,这个时候,那人才叫了一声“救命”,帐篷外很快冲进来几人,不由分说就把阿辰绑了起来。 所以,这一切,都是那个叫达勒的格林小王子想杀阿辰引起的?可是,阿辰跟那达勒小王子根本不认识,无怨无仇,达勒为什么想杀阿辰?还一撩帐篷就下杀手,好像对阿辰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想不通这些,安然便不多想,只柔声安慰阿辰,叫他不用担心,好生养伤。心头暗暗下定决心,若是那个达勒没能熬过来,一命呜呼了,他拼着一死,也要保下阿辰。 天亮之后,蓓姬带来了两个消息;一个消息说达勒熬过来了,巫师说他没事了。一个消息是那克初山决定把达勒留在草场养伤,他带着蓓姬先行回转青梨雄河谷。 安然听着,心头一沉。他们是跟着蓓姬过来的,蓓姬回去,自然要把他们带回去。可是阿辰伤得这么重,怎么回去?安然便让蓓姬代为向那克初山转达,说想留在草场养伤。 不想,蓓姬去转达了意思之后,没多会儿,那克初山竟纡尊降贵地来到安然他们暂时歇息的小帐篷。 他站在那低矮的小帐篷里,腰背挺得笔直,身形仿佛顶天立地般高大,他斜睨了安然和阿辰几眼,不用说话,就有一股睥睨天下的王者气概,他语气淡淡地说道:“安然,你想让阿辰留下养伤,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要起誓,一辈子留在草原上,做我番突人,永不南归。” 安然一呆之后,几乎气得人都要炸开来一般,他瞪着那克初山,气得结结巴巴:“你、你、你这是乘人之危!亏你还是大单于!” 那克初山平平静静地说道:“对本王来说,没什么乘不乘人之危,只在于能不能把握时机。安然,是好汉子,就爽快做个决定。” 安然还想垂死挣扎,说:“大单于已经传令下去,不许我等离开,又何必还要让我立誓,多此一举?” “本王不让你等离开,难道你心里就不想南归了?让你起誓,是要从心里断了你南归的念头!”这样,他才能放心把心爱的女儿嫁给这个唐人。 那克初山点明了“南归”两个字,说明他根本不相信安然所说,准备东去投奔魔月氏的说法。 “我、我……”安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本来他打定主意,不惜一切要保下阿辰,可是,如果这个誓言一发,他就不再是大唐人,不能再回大唐了,那些镌刻在灵魂最深处的归宿和情感,让安然发不出这个誓言。 阿辰说道:“阿然,带我回去,只是皮外伤,没事的。” 那克初山看了阿辰一眼,又看了安然一眼,就转身出去了。等那克初山出去了,阿辰说道:“阿然,只怕、只怕事情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