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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石氏觉得,要想解开胤礽愁绪最快的法子,就是把弘晋抱来。 弘晋刚刚睡醒,就从奶娘的怀里到了自己亲额娘的怀里,他很兴奋很高兴,结果在抱着石氏吐泡泡的同时,石氏就把他递到了胤礽怀里。 弘晋是很熟悉胤礽的味道的,而且,他也同样喜欢着自己的阿玛,于是,弘晋毫不犹豫的扑到胤礽怀里,兴奋的抱着胤礽啊啊啊的叫着,然后开始吐泡泡,之后开始狂啃胤礽的脸,糊了胤礽一脸的口水。 胤礽睁眼时,正是弘晋狂啃他耳朵的时候,他一睁眼,正巧望进了石氏带笑的眼里,胤礽也不抹脸上的口水,只笑道:“你怎么把他给抱来了,这个时辰,不该歇中觉么?” “这会儿睡醒了,就抱出来了,”石氏笑道,“你不是说过么,他是你的开心果,不开心的时候抱一抱弘晋,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 石氏观察了一下,在弘晋扑到胤礽怀里的时候,胤礽那紧缩的眉头果然就松开了。 胤礽听了这话笑起来,把自己的鼻子从弘晋的嘴巴里抢救出来,然后轻声对着弘晋说让他不要咬,这才转头望着石氏笑道:“我才没有什么烦心事。” 石氏才不相信胤礽的这个话,只笑看着父子两个黏在一处玩,然后笑问道:“直郡王就真的欺负了弘昶?” “没有,那是四弟为了诓我去编的瞎话,”胤礽笑道,“不过我去的时候,直郡王还真是在跟弘昶说话,他在弘昶跟前炫耀他出征的那些事,就算他没欺负弘昶,我也是容不得他这样的。偏偏直郡王得意忘了形,我当场就戳穿了他的谎言。我明白四弟的心思,他是看不惯直郡王得势,我当时也想通了,我确实是该走这么一趟的,不过,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弘昶。” “虽然为了弘昶是该这么做,可这样一来,皇阿玛心里,恐怕会越发忌惮你的,”石氏抿唇道,“你明知道皇阿玛此举是为了什么。” “我自然是知道的,”胤礽还是受不了自己满脸都是弘晋的口水,找石氏要了帕子,把自己脸上的口水都擦尽了,然后把弘晋放在榻上平躺着,他便捏着弘晋的小胳膊小腿耍着玩,口中却道,“皇阿玛要怎么样做,我都配合他就是了。让我进便进,让我退便退。他是皇上,我这个皇太子本就是他给的,不听他的,又能怎么样?” 他手里不是没有主动权,而身在皇太子这个位置上,就不能占据主动,唯一能够行驶主动权的,就只有康熙。 石氏见胤礽笑着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只觉得悲哀。 世人都觉得皇太子身份尊贵,定是千般好万般好的,当初她在嫁给胤礽之前,也是这样认为的。可如今嫁给他也有三年多了,从第一天开始直至现在,她从没有觉得胤礽当真如她所想的那样生活,她反而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当初那样的想法就是一个错误。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身份最亲近最亲密的人。胤礽的诸般情绪、诸多想法从来不曾瞒着她,他的挣扎、他的隐忍、他的退让和他心里头的期望,石氏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也正是因为这样,石氏时常为着胤礽感到心疼,心疼他的处境,可她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石氏唯一所知的让胤礽解忧的法子,就让他看到弘晋,然后,她陪伴着他,至少让他在毓庆宫里舒心快乐。 石氏低了声音,问胤礽:“如果,退到退无可退的境地,胤礽你要怎么办呢?” 石氏心中想了许多,越想心中越觉愤懑,胤礽这个皇太子是皇上给的没错,可是,皇上要他怎样做他就怎样做,一切都是按照皇上的心意来的,如今胤礽在外头的威望,不过是外头人的巴结起哄罢了,错处又不在胤礽这里,皇上又何必非要这样打压逼迫呢? 石氏为胤礽心中不平,屋中又无人在跟前伺候,弘晋还是个听不懂话的孩子,她便直接开了口:“皇阿玛从前那样信任你,为什么现如今,说不信就不信了?胤礽,皇阿玛待你这样好,我不相信皇阿玛会这样狠心对待你的。” “前路难寻,退路还不好找么?不会有退无可退的时候的,” 胤礽笑道,“这不仅仅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了。说得简单点儿,这就是我和皇阿玛之间权力分配的问题,皇阿玛希望我能治事却不能集聚力量和威望,他觉得身为储君,我必须成为另一个他,但是手里却不能有权力,这其实是很难的,我已经很尽力的去做了,可是却没能如他所愿。所以说,这就是个不可调和的矛盾。将来,我和皇阿玛之间的这个矛盾迟早会爆发的。” 胤礽心里很明白,他手里必须要有力量,才能够在没有索额图的情况下保护自己,所以,才有了那几年的坐堂观政,而他却又希望这些力量在他不需要的时候安安分分的待着,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一个利益集团的兴起是必定会为自己谋求更多利益的。身为皇太子的利益集团,他们就必须要为皇太子和他们自己谋取利益。 而这一点,即使胤礽尽力约束,也收效甚微,这也是让胤礽心里苦恼的原因。 而在康熙面前,他不能放弃他的力量,却又必须剖白他自己其实对康熙是无害的,他不会去争夺什么皇权,康熙显然也是不会相信的。 于是,随着岁月的流逝,矛盾的积累,胤礽心里很明白,他们这一对君臣,父子,帝王与皇太子,最终会走向对立的两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