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页
那场激斗持续了整整六十六天,三千里南方大地一片漆黑,邪气遮天蔽日之时,唯有祸斗的妖火直冲上九天云霄。直至最后时刻,岳辟川耗尽大周天修为引来天火,邪不压正,终是在祸斗奄奄一息时取了它的性命。 这一战虽祸斗被除,天地盟亦是损失惨重。 岳辟川的大弟子应长风也身受重伤。 他在战中被祸斗的双翼扫中,重心不稳从半空跌落,又因妖火焚身险些丧命。旁边的同门自顾不暇,无人照应他,应长风眼看就要殒身于此,萧鹤炎便是这时从一旁现了身。 萧鹤炎不修清心道,向来不与天地盟站一条船上。尽管祸斗是凶兽,但威胁不到自己,萧鹤炎也听之任之。得知天地盟自不量力要和它一决生死,本来在翠微山上潜心修行的萧鹤炎符也不画了,徒弟也不教了,御剑千里迢迢赶往南海,就为了看个热闹。 热闹看够了,收获远远高出预期。 萧鹤炎扶起只剩一口气的应长风,窥见远方岳辟川还在指挥众人砍下祸斗头颅,冷哼一声,掌中化出一枚芥子,将应长风带走了。 刚回到翠微山时应长风遍体鳞伤,被萧鹤炎抱入山腹的“一叶浮萍”。 这是整片翠微山中灵气最盛之所在,修道者采日月精华,懂得以气养生,无需太多金丹药石便能自然恢复。应长风修为不低,若在此安静养伤少则数月、多则三五年便能重回鼎盛之时,萧鹤炎却断了他的心思。 后来坊间传闻,青霄真人还惦记着应长风,乘人之危封了他的武脉囚禁于翠微山中。只要应长风一日不就范,萧鹤炎便一日不会放他。 失去了全身修为的应长风与普通人无异,再也走不出兰渚佳期。 这一晃,就是七年时光。 虽无盖章定论,但应长风看似已经毫无逃跑之心,终日赏花看鱼,不怪别人猜测他与萧鹤炎未有道侣之名已有道侣之实。何况萧鹤炎修的红尘道,本就不放弃七情六欲,更有传言红尘道传人都深谙房中术…… 茶馆的好事说书人不肯得罪东暝观,每每谈论到此处便点到为止没了后文,但那面上的yin.邪笑容与猥琐语调都无不昭示着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东暝观主、天地盟主岳辟川为此大发雷霆,亲自找上翠微山,要为爱徒讨个公道,结果萧鹤炎连山门都没让他进。更可气的是,那些翠微山的青年道者更是一口一个“师尊的心上人”,就差没把“师娘”二字随时喷到岳辟川的脸上。 岳辟川若非涵养太高,恐怕早就一把天火烧了翠微山。毕竟天地盟主死要面子,他只来得及放一句狠话,便又回到了东暝观。 有人说,岳辟川是觉得丢脸,再也不管应长风的死活了。 昔日第一剑修被人掳走已经十分难堪,又加上武脉被封功体全失,想必日子不好过。江湖中从此提到应长风,除了揶揄与嘲讽,更多仍是同情。 末了义愤填膺一句:“就说那萧鹤炎不是个好东西!” 也免不了忧心:“不知他还会怎么折磨应公子……” 但其实应长风在翠微山过得挺好。 没了修为无法继续辟谷,须得吃普通人的饭食,萧鹤炎便专门从山下请了个祖上做过御厨的师傅给他一个人变着花样做吃的。应长风不吃辛辣刺激之物,萧鹤炎叫那师傅短短七日内写了一百多种粥的配方让他选。 应长风喜欢竹,萧鹤炎便大兴土木换了兰渚佳期原本的雕梁画栋,全部改成竹屋竹床,贴上符咒让它们始终维持着原本的草木清香。 应长风要看鱼,萧鹤炎便去市集精心挑选鱼苗放入溪流中,又施术无限放慢水流速度好让他观赏。 萧鹤炎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修道之人大都简单为主,底下的弟子以谢雨霖为首就颇有微词,哪怕最后习以为常了也仍是觉得麻烦。 而麻烦中的麻烦便是沐浴一事。 应长风重伤初愈,除了一叶浮萍的天地灵气外还需以自然山泉水而成的温泉休养。而翠微山上的泉水都极为冷冽,惟独最偏僻的山脉洞府中有一眼温泉。萧鹤炎为他在兰渚佳期修筑汤池,定期遣人专程打回温泉水供其沐浴,可说宠到极致。 好在应长风这人并不挑三拣四,万年不变的脸色看不出喜怒。时间久了,山中弟子对他也渐渐不再多话,之前什么“续弦”“老夫少妻”的说辞随之烟消云散。 萧鹤炎多宠应长风,萧白石都知道。 但仍挡不住他隔三差五就要去偷偷看应长风几眼。 他被抓过一次现行,刚从兰渚佳期离开便碰上了萧鹤炎。令他意外的是父亲只让他以后别再冒犯了公子,言下之意是别来了,其余责罚一概没有。萧白石嘴上答应得挺好,背后依然不改,阳奉阴违用到极致,无非仗着萧鹤炎不会真的罚他。 虽说修道者不讲求香火传承,可他毕竟是萧鹤炎的独苗苗。 在应长风之前,萧鹤炎有过一个道侣。二人也曾感情甚笃,琴瑟和鸣,对方意外身亡后萧鹤炎便独自抚养萧白石长大,至今从未对他有过一句重话。 旁人怎么说应长风和萧鹤炎的故事,萧白石无所谓,他只知道父亲不是朝三暮四的人。 他对谢雨霖解释,以此来证明父亲无非一时兴起。 谢雨霖听罢大笑道:“白石弟弟,你都快一百岁了。于师尊而言,长生寂寞,如今想要从应长风身上找个慰藉不也理所应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