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对垒偷袭
桑吉心里清楚,向西北退出百里,就意味着将自己赶出了巴里坤,而进入到山北草原,也就是要将他们推入射匱的狼口。 于是,黑脸顿沉,虎目圆睁,嚷道:“要不是神箭阿爸出手,我们不知要死几个人!你这是明摆着要将我们赶出巴里坤草原,让射匱那头野狼吃掉。看来,你我不是兄弟!” 陈盛不耐的挥手嚷道:“废话少说!赶紧回去整顿兵马,与我决一死战。有本事咱战场上见,别在这里耍嘴皮子!” 桑吉微微一愣,愤然起身道:“打就打!有本事你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让你尝尝草原牦牛阵的厉害!若你破不了此阵,就请滚回西州!” 此话显然激起了陈盛的斗志,与草原人争斗多年的他,心里明白,所谓草原牦牛阵,无非两种:一种是驱赶牦牛冲阵,乘乱取胜,但这是青藏高原吐蕃人惯用的伎俩,这里没牦牛。另种,就是效仿牦牛斗狼群的法子,将突厥勇士围成个圆圈挥刀向外,像个滚圆的刺猬,让你无从下手。 但这些没有变化的阵式,对于久战沙场的陈盛来说,简直不屑一顾。于是,便痛快答应道:“就给你三天时间,若我破了你的牦牛阵,你不但要交出凶犯,还要留下全部马匹,滚出巴里坤!” 桑吉气愤的咬咬牙,沉声道:“一言为定!” 可能是仁慈的太阳,不忍看到恬静清爽的草原沾染腥红的鲜血,刚刚将滚圆的身子,软软爬上云絮绕绕的天空,就躲进西来的灰色,不肯露面。 绿茵成毯的草地,两千突厥勇士磨盘似的围成个圆,胯下战马,手举弯刀。遥遥望去,宛若一只巨型的刺猬,静伏在那里,这便是所谓的草原牦牛阵。 然而,有所不同的是,在圆形大阵的中心,平平多出个用干草捆垒成的圆心,草柱足有两人多高,像个看台似的静立在那里,即不见旗帜,也不见有人影晃动。 陈盛领军赶到,在一箭之外扎住阵脚,朝牦牛阵中仔细观望一番,冲身边将士笑道:“牦牛阵的特点就是弯刀对外,层层叠叠,让你无从下手,我们选精兵,排成一字长蛇阵,从三面同时杀入阵中,只要搅乱他的阵脚,大军乘机掩杀,定能取胜。” 副将刘泉沉吟道:“不知中间那堆干草是用来干啥?” 陈盛不屑笑道:“突厥人怕是人马不够,故意在阵中堆放干草,用以扩大阵容,同时也怕我军冲入阵中里外夹击。只要三队人马像钢刀般插入阵中,突厥人必乱。” 见桑吉跨马举刀立在前排,大有身先士卒的气概,陈盛催马进前几步,面带讥讽道:“你就不能弄出点新鲜花样来?这牦牛阵我曾经攻破过几次,并没啥稀奇。我劝你还是乖乖照我说的办,免得死伤无故。” 桑吉面无表情,声音冷冷道:“草原苍狼不能听从野狗的摆布,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才知,虽说你们人数众多,但我们突厥勇士打小就会赶牲口!” 见话不投机,陈盛脸色微变,将手中银枪向空中一举,顿时,便有三股人马同时杀出,如利剑般直冲牦牛阵的三面。 然而,三队人马刚刚冲到阵前短兵相接,就见首先冲进阵中的将士惨叫一声,翻身落马,随即便被冲来的突厥人生擒捆绑在草堆前。如此复演,转眼间,三路人马已损伤过半。 陈盛见势不妙,赶忙鸣金收军,细问冲阵将士,他们也不知就里,只见有人冲进阵中,便会莫名落马被擒。 静观良久,陈盛也没看出个端倪,但心又不甘。于是,冲两位偏将道:“你我三人冲进一个点,看看到底突厥人在捣啥鬼!”说着,便率先纵马挺枪朝阵中冲去。 陈盛使开平身本领,银枪如蟒蛇摆尾,似群蛇吐信,顷刻间便杀出一道缺口冲入阵中,长枪横扫,如鲸鲨分水。眼见就能冲入阵心救出被擒兵将。正在此时,只听弓弦响处,一只短箭便‘嗖’的一声直插陈盛的手臂。顿时,银枪脱手,身形不稳。 就在此时,突然从草堆下冲出几个突厥人,手中捞钩便伸向了陈盛的腰间。两个偏将见状,疾忙拼力厮杀,硬是舍命救出了摇摇欲坠的陈盛。 望着几处刀伤,血流不止的偏将,陈盛闭目咬牙,猛然拔出利箭,恨声切齿道:“狗日的!还敢放暗箭!” 见几人都已处理好伤口,陈盛冲刘泉恨声道:“马上让人准备火箭,我要让突厥狼尝尝火烧刺猬的滋味!” 一切准备停当,陈盛派步兵成三排,一字长蛇阵分左右缓缓向牦牛阵围拢,尽管相距十余步,突厥人也只是面显狐疑,但并未做出反应。当两股人首尾相接,将圆阵团团围死之际,只见前排手持盾牌的兵士,突然矮身蹲倒,后排人便举躬点火,乱箭齐发。顿时,流星漫天,直奔干草堆。 刹那间,火光四起,阵中大乱。接着,就有人掀翻草垛逃离火海。陈盛长枪一挥便乘机挥军杀来。 翻滚的火球冲惊了马匹,牦牛阵瞬间变成了疯蚁窝,惊恐的马匹,带着同样魂不守舍的突厥人四散逃窜,一时间,空旷的草原,再次演绎了一场群狼撵羊的壮观而又惨烈的场面。 在马背上长大的突厥人,逃跑和追击同样都是他们的长项。陈盛挥军追出二十里,已被人家远远落在了后面,因此鸣金收军,就地扎营,杀了死伤的马匹,先美美吃上一顿,也算是搬回了上次被撵的面子。 战场的胜利,总会让命无保障的军士感到兴奋,在欢喜庆贺之余,陈盛望着茫茫草原,和遥遥可见的天山峰峦心有不甘,他要将这帮不知深浅的突厥人,彻底赶出巴里坤,撵到遥远的天山以北。 于是,冲依然谈笑风生的副将刘泉道:“你挑选五百精兵现在休息,今晚子时偷袭突厥营地,再将他们赶出二十里。明早我带大军乘胜追击,一举将桑吉这个黑鬼赶出巴里坤草原。” 暂时的失败,并没影响到突厥人对于羊rou和马奶酒的热爱,他们依然吃rou喝酒,好像被人追赶或是追赶人,不过是草原中常玩的游戏似的,并不觉得是失败或是胜利。在他们眼里,只有得到了牲畜和女人才算是胜利,而失去了这些,便是失败。所以,他们眼下只是与汉人玩了次游戏。 上次敬轩布置的反偷袭,可以说是救了阿史那全族的人,也给粗中带细的桑吉留下了深刻的映像。在rou足酒酣之际,他突然仰天大笑,惹的众人还以为他是被气疯了。 见大家都以懵愣狐疑的目光瞅着自己,桑吉咧嘴笑道:“这会,西州兵将肯定比我们还高兴,正谋划明日如何把我们赶出巴里坤草原。那我们今晚就在他们的营帐里睡觉!” 大家相视一眼,像是猛然明白了什么,顿时嘈嘈嚷嚷着让自己打先锋。桑吉沉声道:“不用和他们拼命,只要赶跑他们,夺回马匹就行。西州军没了马,看他们咋在草原上玩。” 众人磨拳擦掌,群情激昂。桑吉轻拍了下手掌道:“契卡带本族人马准备火槌火箭,后半夜偷偷摸到西州军营,呐喊放火。卡姆斯带本族人马专门抢夺马匹,我随后带人追杀,定把他们赶出二十里!” 狮群在想着捣毁狼窝,但狼的眼睛却盯上了狮子捕杀的猎物,两股目标相同,但却视角不一的两个群体,在偷袭的路上意外相遇,是在所难免。但是,他们却鬼使般的悄然错过。 深谙草原地形的突厥人,为了达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效果,用蜿蜒蔓草的沙沟作掩护,顺沟而上。 一人深的沙沟,是春季山上的积雪融化,和偶尔的暴雨给草原留下的痕迹。干涸的沟底,被层厚厚的细沙掩盖,倒将深夜的马蹄声,给消融的静若无声。 而惯于偷袭夜战的中原兵将,也有他们特殊的诀窍,为了不让马蹄发出响亮的声音,便将马蹄用棉布包裹,因此,上千兵马相错而过,彼此竟然毫不知觉。只有偶尔飞起的惊鸟,显示着深夜的不静和异常。 刘泉率军悄然摸进约莫二十里,未见有突厥人的迹象,派人再探,来人报告说,五里之内静无一人。 漆黑的夜晚,掩盖了大地的真相,眼前只是一派无际的朦胧。按照白天探子侦报,突厥人就在二十里处落脚扎营,莫非他们怕了又向后转移?刘泉边揣摩着,边命令队伍缓缓慢行。 胜利的喜悦和奔波的困乏,很快便让西州兵将进入甜蜜的梦乡,梦境中,突厥人被撵得四散逃跑,而自己的两腿,却困乏的怎么也追不上触手可及的突厥人。 就在鼾声如雷,咬牙放屁声迭起之际,忽听得帐外火光四起,喊杀声震天。似有千军万马滚滚而来。懵懂中惊慌失措的兵将,来不及整衣带帽,撒腿就朝帐外奔逃,主将陈盛一面斜披战甲,一面冲惶惶如被狼群冲散的羊群似的士兵喊道:“不要慌!赶快上马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