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她曾经是人
“你” 伴随着众人爆发出的哄笑声，少年抓起颜凉的手就往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拖。力道之大，几乎脱臼。颜凉觉得他已经怒发冲冠，很可能关上门来杀妖，下意识就要喊大师兄救我，但她刚张嘴，刺痛从喉咙里不断往外涌。 开口说话就会被割裂喉咙，颜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掐的诀，调动的灵气，只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房间内是一片空白，连坐垫都没有，过高的天花板和冰冷的灯光叫人心惊胆战。 “你刚才说的话当真”少年按着颜凉的肩膀让她坐下，眼中嘲弄又倨傲，“狐狸精最会骗人。” “嗯嗯嗯。” 颜凉疯狂点头。 “那你别动。” 右手掐诀，左手点着她的额头，他竟然挂了笑。 颜凉遍体生寒，这个笑容仿佛在说，我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下一秒，透着蚀骨寒意的灵气像是吐丝缠绕般从额头钻入体内，直击灵魂。颜凉还没来得及叫疼，眼前就一黑晕了过去。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翻了个遍，就连经脉和血管都被这个少年用灵气一点点割开平铺，埋藏在心底的事全部被挖了出来。 “你怎么回事” 分明是要给她一点教训，可少年却颤抖着身形，几乎跪倒在地上。他先是呆滞几秒，回味了一下刚才用明魂术看见的一切，立刻跑出房间外。 他找不到自己的直属长官，只得去找齐业。 “怎么了”低头挑选任务单的齐业蹙眉，有些惊讶，“那只狐狸精难倒你了” “不可能。乐正青会怕那么一只小狐狸”坐在齐业身边的人呵斥道：“像什么样子” 乐正青习惯地垂下头道歉，但又看向面不改色的齐业，开口要了枕头和被子还有一些修炼最基础的道具，最后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齐业选了两份难度颇高的任务单，“如果你不愿意教，我不介意换人。” “不，没什么。我先告辞了，长官。” 微微欠身，拿着齐业签字的道具调取单，乐正青回到房间里。本想给晕过去的颜凉把枕头垫上，又怕碰她，最后只是隔空给搭了下被子。 促进恢复醒神的药香足足烧尽三根，黄昏将尽，颜凉才捂着头醒过来。 “抱歉。” 没想面前的人竟然先来了个无比严肃正经的道歉，颜凉吓得赶紧往后缩，扯着被子护住自己，“你别过来啊” 乐正青还是一本正经地行完道歉礼，最后靠近颜凉，问她：“你以前是人对吗。” 哎哎哎哎 狐狸耳朵都冒出来了，颜凉吓得赶紧看向门口，是紧闭的。她也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有监控甚至是监听，立刻变成一团狐狸不回答。 乐正青走过来，伸手轻轻地摸她的耳朵，小声念：“颜凉” “你胡说” 嗷呜地叫了一声，可乐正青却愁容更甚，“我刚才对你用了明魂术，什么都看见了。” 明魂术，这种称作禁术早就失传的东西，他竟然会用小狐狸呆呆地看着这个给他抚毛的少年，最后还是保持戒备，“这和你教我修炼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关系。”但乐正青看到了她为身人时死的那一刹那，有一种窥探了别人伤疤秘密的愧疚感，深深地低下脑袋：“对不起，我没有搞清楚状况，不该说你是狐狸精。” 所以随随便便对人用明魂术就无所谓了 虽然是因祸得福，这个少年的态度好了不少，终于不是对妖怪那种厌恶排斥的模样，但颜凉还是很紧张。 “今天是我的错，我先抄写一份适合妖怪的修炼的心诀给你。” 只见少年立刻伏在地上，以气运墨，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叫颜凉自愧不如。拿到那薄薄的一页纸，念完，颜凉惊呆了。 “妖怪之身如何修炼，以妖气催动灵气”上头晦涩难懂的字诀叫颜凉咀嚼困难，她不禁问：“你该不会姓乐正吧” “乐正青。” 活的乐正人颜凉的表情变化飞快，不知是该惊喜还是崇敬，“真的你不会在骗我吧” 乐正青面色微动，闪过冷意：“怎么说” “就是就是很敬佩你们呀几千年来一直都用rou身化妖，大义牺牲，为普通人做了那么多”想起儿时大师兄说过的传闻，小狐狸窜到他的面前，小爪子抓着衣袖，眼睛亮晶晶的：“听说你们族里的修炼方法都很难，是不是很疼好辛苦你好厉害” 竟然被一只狐狸妖怪夸了。乐正青连忙扭过头，捂住嘴。 颜凉急的立刻化作人形，也顾不上穿衣服，扯着被子就把一边的水递给他：“喝点水你们身体都那么差，还要麻烦你来教我，我抱歉” “没事，咳咳咳。” 少年将水喝的又急又快，叫颜凉又变作狐狸，让她又背了两行心诀。 颜凉走之前，他掐诀起火，将那页纸烧的干干净净。 “族中机密，不能叫外人看去。”乐正青解释道：“下次来，我再写给你。” “那给我是不是不太好” 家族的千年的修炼心法就这么给了她，老实说，师傅都没给过她这么好的东西。他就不怕自己默写出来拿出去卖了 乐正青摇头：“没关系。何况是齐业带你来的。” 原来大师兄管理局的名声那么高，一身正气，自己还算沾了光。颜凉立刻点头发誓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乐正青才点头走出房间。 “等等”小狐狸立刻抓住他的衣摆，很是紧张地说：“你今天用明魂术看见的事，求求你，别告诉任何人” 既然是乐正族人应该会理解，人妖之间到底有多大个隔阂间隙。就像他们的族史就是一段被光辉了的血泪史一样，今天那些人这么嘲笑他，肯定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曾经是人，如今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妖怪，她可不想当做被关起来的研究对象。 “嗯。我会替你守好秘密的。也请你不要对别人提起我的姓名。”乐正青俯下身抱了抱这只小狐狸，用力揉了一把。软软的，很好捏。 “嗯嗯，我会的。” 乐正青走了。颜凉变回人形穿好衣服，门外已经有人等着了。 “胡小姐，少将吩咐，送您去安排好的住处看一眼。如果不满意再调换。” “齐先生很忙吗” “少将一直很忙。” 不愧是从小勤于修炼严苛待己的大师兄啊。颜凉上车走了。 “她怎么样”齐业坐在管理局的办公室里，一直扫着任务单，连头都没有抬。 乐正青站直了身子，还是被一边的人掐了一下提醒不够恭敬，吃痛地说：“很有天赋，也很有悟性。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一定能达到长官您的要求。” “那就好。以后，她就拜托你了。”齐业对乐正青旁边的人吩咐说：“下去替我准备这次任务的安排，我待会就出发。” 一边管理局的人立刻大声说是，不敢耽搁分毫地走了。 乐正青见齐业抚着额头，并没有之前的雄心壮志，也不像一直传闻的冷面苛刻。他无意间瞄到齐业的任务单，并非猎妖，而是猎魔。 “齐先生，您的修为不是”虽然不该开口，但乐正青还是叫出了声，“不是退步得几乎没了吗您接下这个任务是为什么” 冷冷的一眼扫来，齐业本该立刻将这不识趣的人丢出去，但现在的心境，让他多了一句解释。 “我现在能恢复这丁点儿修为，已经是极限了。”将怀中的一串白苏发带拿出来紧紧握着，齐业的嗓音透着nongnong的颓然和死志，“多亏了这只狐狸精，我才恢复了点修为。但我从昨天想到现在，还是无法接受自己恢复修为的方法。和不爱的人做那事，哪怕是被药性麻痹，也很痛苦。” 说着齐业掐住自己的脖子，笑。“我本以为自己为小师妹报仇的心足够坚韧，什么都可以不要，名誉清白，我的确不在乎。可我还是不愿意对不起小师妹，到底还是放不下身段接受一只狐狸精的帮助。我只想杀光那些个妖魔。” 并不知晓发生何事的乐正青只能总结出：“您的心上人被妖魔杀了因此大受打击，失去修为。所以您现在要为她报仇杀尽妖魔” “杀不尽，只能用这最后的丁点修为，替她报一丁点的仇。”指着任务单上的地址，齐业苦笑一下，“昨夜突然出现在城西的妖气如此强大，与小师妹死时的颇像，我” “可您必死无疑。就现在这点修为。”乐正青必须阻止这个送死的愚蠢之人，“请不要做傻事” “我知道我在走一条黑路，但绝不是傻事。” 齐业的眼神深邃而坚毅，“那只狐狸精很有用，培养成功后可以帮助管理局猎杀更多的妖怪。她对我下了血誓，绝不会叛变。” 门外传来呼唤声，俨然是做好了准备，齐业随时可以出发，与那过于强大的妖魔决一死战，壮然赴死。 乐正青赶紧拉住他：“难道您就没有什么遗憾吗就这么去为了一个已死的心上人玉石俱焚，不，飞蛾扑火吗” “我这辈子只有一件后悔事。”甩开乐正青的手，齐业说：“不该在小师妹渡劫的时候出门猎杀妖怪，该早一些，更早一些，将这世间妖怪杀的干净。” 眼看齐业将遗书和军功章都往盒里收拢，甚至是手机钥匙等一切细小的私人物品，乐正青命令自己必须得留下这个人。 不仅仅是为了管理局的战斗力。他脑中甚至冒出一瞬间的想法，哪怕只是为了那只躲在他身后的小狐狸，也不能让齐业死。 “在长官走之间我有一件事要上报” 心中默念了一百遍对不起，乐正青严肃道：“关于人与妖之间的大事，只能告诉少将，只有您才能做出判断解决” “什么事”齐业冷笑。妖怪么，杀干净就对了。 乐正青咬着牙说：“是千年来第一个案例，我以性命发誓，没有说谎。今天下午，长官您带来的那只妖怪，曾经是个人。” 齐业觉着乐正青疯了：“人如何变成妖你是乐正族人，应该最是理解此为荒谬如果人能变成妖，那不用几千年与妖抗争，直接化作妖将其全部歼灭就是如果这能如此，那将她抓来研究，获得人化妖怪的方法，不出几日天下妖怪便会一只不剩。” “所以才必须由您来做主我说的是真的，我对她用了明魂术。”乐正青顶着齐业的怒意和奚落，说着天方夜谭一般的事实，“长官如果不信，可以去查。她生前刚过十八岁，是个女孩子，名字叫颜凉。” 苦主担当大师兄，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