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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节

    第162章 亲戚要会面(下)

    波澜将起未起。

    军营宁静的夜里,任谁都看不出在不久之前,这里差点发生兵变。

    老将军们还在费尽心机地想着如何保留自己的权力,纪酬英已经手持圣旨和兵符,三下五除二地接管南境大营,又派人去各卫所传旨、驻扎,等老将军们回神,大势底定,覆水难收,加上霍原曾信誓旦旦地说刘坦渡已被张阿谷拿下,他们更是失去了反抗的斗志。霍原没想到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今悔之晚矣。

    裴元瑾溜达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又去了一趟烽火台。狼烟不起的烽火台,就好似一个不冒烟的普通烟囱,燧长正带着人添加新的柴火。

    裴元瑾凌空越过,从上方远眺,西面平原一览无遗。狼烟示警,敌从西来?

    他在空中潇洒转身,体内真元如金丹一般滴溜溜地转动着。金丹期乃是以身体为炉鼎,炼制真元为金丹,经过南虞的连番鏖战,火候已至,就差一口气了。

    回去的路上又路过军营,蓦然听到有人喊霍将军,想起芬芳夫人私宅遇到的霍姑娘,脚步顿时一顿。

    正中央的营房内,几人正在说话。

    一个粗犷的声音道:“纪世子好生惬意!才多久的工夫,就这么不当自己是外人。就算你有圣旨,有兵符,也不能不和刘将军打个招呼吧?将置刘将军于何地?”

    被唤作“纪世子”的人回答十分冷静:“边境换防自古有之。刘将军那里,陛下另有安排。”

    “说得好听,当我们不知道使者已经将刘将军囚禁起来了?”

    “使者代天行走,如陛下亲临,闭门密谈,也是皇恩浩荡。”

    “就算是死,也要让我们做个明白鬼吧?刘将军驻守边境多年,陛下总不能……一声不吭就缴了刘将军兵权吧?”

    “你的话,便是缘由。”皇权天授,兵权皇授。当他说陛下不能缴兵权时,便已经将刘将军推到了火坑。

    “……”

    裴元瑾不耐烦听他们打嘴仗,略站了站,便准备回去,就听急促的马蹄声朝着军营的方向奔来。

    从他的方向,刚好看到带头的刘坦渡,以及略微落后半个马身的傅轩和傅希言。

    营房众人闻声出来,几个老将军看到刘坦渡,激动得虎目含泪,倒是霍原见刘坦渡和傅轩同来,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放慢脚步。

    双方都有千言万语要说,还是刘坦渡嘴快一步,问起狼烟,将军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解释,刘坦渡听说海西公世子奉旨换防,面色微变,转瞬又露出果然如此的坦然。

    老将军哭喊:“听说使者囚禁将军,某恨不能以身代之!”

    刘坦渡皱眉:“何处来的谣言?”

    老将军一愣,看向霍原,霍原“激动”地上前道:“将军你平安归来便好,军中诸事还需你坐镇cao持!”

    刘坦渡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他与傅轩同来,自然知道千户所发生的事。但他与霍原认识多年,相交莫逆,一时也不能确认他这般作为的用意,便含糊地应了一声问:“纪将军在何处?”

    老将军看了眼身后的营房。他们这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纪酬英若有心应酬,也该出来了,他不出来,自然是在摆架子。

    老将军心中不满。

    纪酬英虽然是海西公世子,官职却是定国将军,略低于刘坦渡的骠骑将军。

    刘坦渡拍拍他们的肩膀,率先往营房走,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人。

    傅希言正拉着裴元瑾为两人介绍。

    早在老将军们提到海西公世子时,他就忍不住溜了过来,正好遇到从屋顶下来的裴元瑾,便拉着进屋见礼。

    纪酬英看到傅希言愣了愣,等他自我介绍才将信将疑地问:“你是希言?”北周第一美人的画像还未流传到西陲,他并不知道原来自家内侄瘦了以后是这般模样。

    傅希言指着裴元瑾发髻上的赤龙王说:“这是赤龙王,所以他是裴元瑾。因为他是裴元瑾,所以我是傅希言。”

    纪酬英忍不住笑道:“这不着调的模样,的确是傅小四没错了。”

    傅希言无语道:“说好了不叫小四的。”

    纪酬英摇摇头,正要说话,就见刘坦渡一行人进来了。他连忙上前,抱拳道:“刘将军,久仰久仰。”

    刘坦渡一边回礼,一边意有所指地说:“万万没想到,我与将军有生之年竟在南境相见。”

    纪酬英说:“换防南境,还需将军鼎力协助。”

    刘坦渡似笑非笑道:“世子来如星流霆击,动如秋风扫叶,何须我多事?”

    纪酬英不在此事上纠缠,改了话题:“听闻将军与使者有些许误会?”

    刘坦渡眸光看向站在纪酬英身边的傅希言,傅希言摊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刘坦渡微微一叹,道:“此事说来话长。我还是先接圣旨吧。”

    像调防的圣旨,本该由刘坦渡来接,然后双方做交接。纪酬英为免夜长梦多,才快刀斩乱麻,先斩后奏。

    刘坦渡提议接圣旨,便是要好好做个交接,纪酬英自然求之不得。

    傅希言和裴元瑾不愿凑热闹,两人跑去外面,只是里面的声音依旧陆陆续续传来。听建宏帝在圣旨里要求傅轩随刘坦渡回京述职,不由冷哼了一声。

    他见裴元瑾看自己,便小声道:“狗皇帝打了一手好算盘。”

    建宏帝从一开始就没想让傅家接手南境!他让傅辅、傅轩借婚事打击刘家,并押送刘坦渡进京,只是为了给纪酬英铺路。

    想也是,若是傅家刘家撕破脸,只怕南境军心便会动荡不安,内部纷争四起。此时,纪酬英以第三方的身份出现,反而能渔翁得利,收获奇效。

    建宏帝人选也选得极妙。

    他说:“打压刘坦渡,再从傅家手中抢走硕果,放眼北周,只有姑父能做到了。”

    纪酬英是傅惠然的丈夫,傅辅、傅轩的妹夫,傅家在镐京抬不起头的那些年,海西公府还是提供了不少帮助的。光凭这层关系,傅家就不可能与纪酬英翻脸。

    看建宏帝身在镐京,决胜千里。一番运作后,这江陵城里竟然都在他的计算之下。

    傅希言听里面说得差不多,对裴元瑾说:“我想送叔叔回镐京。”

    北地联盟对刘坦渡势在必得,他怕路上又出幺蛾子。虽然刘坦渡之前斩钉截铁地选择留下,但人性本就复杂,今日明日后日,谁能保证日日不变?何况刘焕失踪,十有八九与北地联盟有关,刘坦渡对陷自己于不义境地的刘夫人都心软地收殓尸首,那养了二十年的儿子难道能说放就放?

    还是要看着才放心。

    裴元瑾说:“我陪你。”

    傅希言说:“对了,要把香囊给虞姑姑。”

    裴元瑾早就想看看和尚给的香囊了,真的见到后,眉头一皱,嫌弃之意溢于言表。实在是,实物与想象中的香囊差距太大,还血迹斑斑的。

    傅希言说:“我觉得这个香囊的背后一定有故事。”忘苦要是编故事,也没必要特意找这么一个香囊来。

    “忘苦说送出香囊的人在北地。你知道虞姑姑和北地有什么关系吗?”

    裴元瑾很认真地想了想:“口味偏北方算吗?”

    “……”傅希言道,“算了吧。”

    *

    交接如此顺利,是纪酬英来时没有想到的,但他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明显是多方运作后的结果。傅轩也没有多言。

    今天局面不是纪酬英所能左右的,只要他们一日为北周臣子,就要接受头顶有个北周天子指手画脚的结果。倒是刘坦渡今日的种种选择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刘坦渡心情十分复杂。

    他在南境经营多年,一朝放弃,怎么可能不痛心疾首?但是自张阿谷死在刘夫人手中,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

    只是在离开军营之前,他还要做最后一件事——提审霍原。

    假借他的名义清洗千户所,又制造他被张阿谷囚禁的谣言,霍原图谋太明显,很难令人忽略。

    他要求将霍原单独关在一间屋子里。

    纪酬英刚承他的情,当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为难。

    傅轩要求陪审,被拒绝了。

    傅希言见傅轩一脸愤愤的模样,朝他比了个我去偷听的手势,然后偷偷绕了一段路,躲过老将军们的视线,和裴元瑾一起当起了屋顶君子。

    时近夜半,万籁俱寂,连星星都陷入沉睡,桌上的灯火蔫蔫地提不起精神,好似有个无形的声音在暗中高唱着睡吧睡吧。

    可刘坦渡与霍原两人面对面坐着,眼睛睁着一个比一个大。

    刘坦渡问:“刘焕在何处?”

    霍原还想抵赖,解释自己完全是为了维护刘坦渡在南境的地位,絮絮叨叨地数落傅轩的;不是。

    听得傅希言拳头发痒。

    刘坦渡显然不受他的蛊惑,单刀直入地问:“你何时投靠北地联盟的?”

    霍原还想装傻。

    刘坦渡说:“知府衙门的涂军师也是你们的人。”要不是为了通缉北地联盟的人,寻找刘焕,去了趟知府衙门,他还不知道知府已多日未露面,日常事务竟由一个师爷越俎代庖!

    霍原实在抵赖不掉,换了一种方式:“你可知刘焕的真实身份?”

    刘坦渡面色一僵。

    没有人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其实不是自己的儿子。

    霍原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是他的养父,凭借这层身份,若他日他登上大宝,你就是实质上的太上皇。大好前途,因何而放弃?”

    刘坦渡冷冷地看着他:“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霍原说:“刘焕是云中王之子,真正天潢贵胄。北地联盟盟主温鸿轩是云中王旧日部下,有他辅佐,刘焕未来贵不可言!”

    听说刘焕是云中王之子,傅希言和刘坦渡都愣了下。

    因为牛将军是陇南王旧部,他们先入为主地认为刘夫人带的孩子,应该是陇南王的孩子,没想到是云中王后裔。

    “他生母乃是容惠,容家即便蛰伏一时,日后也会为他披荆斩棘。”霍原越说越激动。他知道的这些都是温娉用来引诱他的,字字句句都说入他的心中,此时复述,更是添加了不少自己的情绪进去。

    刘坦渡说:“胡言乱语!刘焕乃我亲子,你即便要偷梁换柱,也不必把主意打到我儿子身上。”

    霍原说:“事情真相,你我心知肚明。将军,我只是希望你能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眼下的局势。南境若真由纪酬英做主,日后老鲍他们还有好日子过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孤注一掷!”

    刘坦渡面色阴沉地盯着他。

    霍原还在喋喋不休,傅希言却没听到刘坦渡的声音,他有不祥的预感,难道刘坦渡被说动了?要是刘坦渡变卦,这里是南境军,一呼百应,说不定真能把纪酬英重新掀翻了过去。

    他虽然不喜插手朝廷的事,可亲人遇到危险,还是不得不出手的。

    他紧张兮兮地等着刘坦渡做最后决定给,然后等到了……刘坦渡杀了霍原。

    ……

    这是什么路数什么剧情?

    刘坦渡杀完人之后,将手里的刀塞到霍原手中,说他假传军令被发现,畏罪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