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主花就是这几样, 其余则是搭配得宜的绿叶和丛草。 那花器也选得好。严铄没有选用高的花器, 甚至连花瓶都没用, 而是用了一个瓷胎的“占景盘”。 这是一种时兴的精巧花器,形似一个平底深盘,其中铸有许多竹节一样的细筒。 繁花入各筒中, 不仅不会随意移位, 花朵姿态也尤其舒展。 于是, 那些紫粉色的精灵就像是盘中长出来似的。 它们团团簇簇地低卧,极尽娇憨之感, 像是一个春日的午睡梦境。 花艺这样富贵闲人的风雅事,本来和虞凝霜是没有交集的。 直到开了冷饮铺之后,她才意识到周遭店铺无论大小、无论种类,总要摆上一二应季鲜花,这才也开始效仿。 因为饮子铺的特性,虞凝霜一般就摆那些清新可爱的小花,比如栀子或茉莉;或是配合售卖的饮子中食材,折几枝桂花,买几朵玫瑰。 总之,就是在柜台上小小一瓶而已。 如今乍然见到这么盛大绚丽的花艺,她也是真心喜欢,跟着楚雁君一起夸。 李嬷嬷瞧着这满屋的欢乐几乎要流泪,心说多少年没有这样热闹的日子了。 主家高兴,满屋仆妇自然都跟着高兴。 尤其是虞凝霜做了主,给所有仆从也专门在外室摆了一桌,菜色是相同的。他们上菜传菜都比平时更有劲儿。 两位嬷嬷、陈小豆和谷晓星这几位最贴心的,则被虞凝霜安排同在主桌。 楚雁君也欣然同意虞凝霜这个安排。 对于这场宴席,她简直不能更期待,也只希望越热闹越好。 近十年来,因为她连坐着用完一餐的力气都没有,向来是在自己屋中用餐。 即使两个儿子会来陪同,可连一顿饭都不能好好和他们一同享用,用“心如刀绞”来形容楚雁君的感觉真是一点儿也不为过。 如此心绪之下,又怎么会有胃口?日日都是食不知味。 她已然想不起来——上一回这么正式地、欢乐地和他人用一餐精致宴席是什么时候了。 宋嬷嬷为人最守规矩,但主家的意愿被她置于规矩之上,所以让她入席,她便应了。 反倒是向来言笑不拘的李嬷嬷扭捏着不肯入座,还是被雁君轻轻一拽,邀她同桌。 “巧姐,快坐罢。” 楚雁君眼眶微红,“一起尝尝霜娘的手艺。” 李嬷嬷在她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动容,她抬袖隐秘地擦擦泪,“哎,好!” 已然是这样主仆同乐的家宴,便更不做那一轮一轮上菜的瞎讲究,只求一个酣畅尽兴才是。 于是主菜主食,小菜汤羹通通一起上桌,将大圆桌一遭摆满,引得楚雁君一阵惊叹。 “霜娘,好孩子,这些都是你做的?” 仆从们多少得了些剧透,可对于楚雁君来说,每一道菜都是惊喜。 “儿媳自己哪做的完,不都是大家伙儿帮忙?” 虞凝霜笑着,讲萝卜泡菜是卜婆婆腌的,小银鱼是蔡厨娘拌的,还有那鸡是卜大郎剁的,最重要的是…… 虞凝霜亲自给楚雁君夹了一块鹅rou,与有荣焉地郑重介绍道。 “这铁锅炖大鹅,是福寿郎帮着炖的。” 本来正神游在自己世界中的严澄,闻言马上回神。他骄傲地朝母亲点点头,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膛。 虽然只是在炖到最后收汁时,由虞凝霜扶着他站在小凳子上,翻炒了几下而已…… 但是无论是对于严澄本人还是楚雁君来说,都已经足够了不起了。 “真是福寿郎做的?” 楚雁君忍不住笑,轻轻夹起那块浅褐色的鹅rou。 鹅rourou质在禽类中并不算鲜嫩,经常略显干柴,可这锅鹅rou却截然不同。虽谈不上入口即化,但是仍足够滑嫩,而且rou汁丰沛,仿佛是将鹅rou中的汁水全数封存,一点也没浪费,可见烹饪得非常得法。 如此,鹅rou那略粗的rou丝纤维反而成了优点。 楚雁君细细咀嚼,感受鹅rou中不断沁出的rou汁。 为了这口原汁原味的鲜美,虞凝霜没有加任何土豆、胡萝卜之类的菜蔬,连调料香料也只放了最基本的盐、姜之类。优质的食材,经过耐心的缓慢炖煮,才终于成就了这令人垂涎欲滴的美味。 虞凝霜说起这正是聘礼中那只公鹅炖的。 那一对大鹅养了好一段时间了,被炖成这一锅美味倒是个好归宿。 众人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唯有陈小豆爱闹闹笑。“那公鹅不应该代表阿郎吗?” 他咋呼道:“阿郎,您被娘子炖啦!” 众人无不爆笑。 莫说楚雁君笑得直咳,虞凝霜这康健身体都笑得气急。 她边喘边道:“可不是故意的。实是那公鹅对我不好,凶得很。” 陈小豆便煞有介事又和严铄道:“阿郎,那您可要对娘子好些,要不然就也被炖啦。” 严铄笑了笑。 这下虞凝霜也被呛得咳了起来。 还是第一次见严铄笑。 他如冰雕雪刻的五官如遇暖春,霎时柔和起来。那双纤薄的唇微微含笑的时候,就像云中的一弯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