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龙暴露了他的小犄角 第2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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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也没有母星了。 就算把霍延己绑来,他也可以逃离。 栓裤腰带上都不行。 己己可怕得很,还会给他扎针。 “他也许会失去自由,但至少你还能看到他。”姫枍淡淡道,“自古以来,站在高位上的人类都很难保持纯粹之心, 在他们眼里没有对错,只有利益权衡。就算你不带他走, 他也迟早被害死。” 虽然霍延己与薄青的性格截然相反,但他们其实是相似的人, 有着和桑觉不一样的纯粹。 桑觉抿了下唇……那不如被他吃掉。 “你刚刚说, 看到海就分开,要去哪?” 桑觉想了想描述的词汇:“去一个有点危险的地方。” 姫枍微妙一顿:“裂缝?” 桑觉摇摇头:“不是的。” 姫枍没再问, 伊芙琳躺进睡袋里休息了,风吹起她的头发荡在脸颊。 破损的废墟墙壁替他们挡住了大半风沙, 小营地露着天,一抬头就能看到低沉的夜空,陨石季对星球的磁场影响很大,今晚天边甚至出现了若隐若现的彩色极光。 桑觉盯了会儿,爬起来翻自己的背包,里面的宝石还是之前的那些,除了蓝色宝石外,都是霍延己送给他的。 他悄悄走出残破的废墟外,风沙顿时打在脸上,刺刺得疼。 他变回龙形,蹲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盯着远方,一口一颗宝石,咬得咔擦咔擦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墙后传来脚步声。 慢半拍的恶龙缓缓探头,和警惕的姫枍二人视线对了个正着。 “……” 黑色的圆眼睛与粗糙的龙皮融为了一体,要不是有反光,都要以为那是一颗黑色不明物体了。 只差一秒,姫枍的蛛丝就要冲着龙头飞出去。 伊芙琳莞尔:“桑觉?” 桑觉低低地吼了一声。 确定没危险后,姫枍便转身离开了,她有自己的消息通道,很早便知道桑觉并不是人,因此也没有太震撼。 伊芙琳倒是很感兴趣,如果不是地表的怪物们都具有攻击性,她真的很想一个个近距离研究研究。 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桑觉,她自然不愿意放过。 “给我摸摸头?” “吼——” “只叫一声就是同意了。”伊芙琳直接上手,抚了下桑觉额头的位置。 龙皮粗糙,但并不比身上的鳞片那样冰冷。 “……”恶龙僵在那里,缓慢地眨动厚重眼皮,仿佛回到了一百多年前的幼时、被忙完工作的博士温柔抚摸的时候。 往日的场景历历在目,可鼻尖的气息却在告诉他,一百多年过去了。 就算博士还在,也已经化成了黄土。 ……可他想试试。 伊芙琳说:“真漂亮。” “……吼。”博士也这么说过。 伊芙琳问:“你在吃宝石吗?” “吼。” “极乐之眼的恶龙也都吃宝石吗?” “吼。” “应该很好吃吧,可惜我消化不了。” “吼。” 一人一龙开启了无障碍交流——伊芙琳单方面的无障碍交流。 她并不想要答案,因此也不影响她提问。 “你都吃完了,一个不留,以后怎么办?” 这次桑觉没吼了,重新蹲坐回去,慢慢咀嚼着口中的宝石。 以后可能不需要了。 他发了会儿呆,霍延己明明说过,他不会缺宝石,因为霍延己有私人矿洞。 突然有什么靠在了恶龙身上。 他侧头,是一脸平静的伊芙琳靠了过来:“靠一下。” 吓得桑觉立刻变回人形,推开伊芙琳的头:“不可以的。” 龙要守夫德。 虽然己己很坏,拿针扎他,可他们还没有正式解除伴侣关系。 “靠一下,又不少块rou。”伊芙琳无所谓地坐直身体,道,“你在主城生活过,听过主城有什么遗物整理师?” 桑觉点点头。 他还做过一段时间,和前任最高执行官老赫尔曼一起。 “那死在野外的人的遗物怎么办?” 这个桑觉知道,诗薇和他科普过:“这需要有挂念他的人同时委托一支佣兵队伍和一名遗物整理师,一同前往野外,寻找他死前的痕迹。” “那完了,估计没谁会惦记姫枍。” 桑觉想了想,也许霍将眠会。 ——如果他能从坍塌的二号裂缝爬出来的话。 “姫枍有什么遗物呢?” “有啊,我。” “……”桑觉不明白,遗物还可以是人吗? 桑觉收到过的遗物也不少,有武克的日记本,老卡尔的酒和游戏机,余人的蓝色鳞片,还有博士的飞行器……不过博士把飞行器交给他的时候还没有离世,不知道这算不算作遗物。 他突然有些后悔,如果有一天消失了,他都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留下……他没有一样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是别人的赠予。 刚刚应该留一颗最漂亮的宝石,以备不时之需的。 桑觉很苦恼,不知道现在去挖矿还来不来得及。 她们确实没有看到海。 天微微亮,昨晚还能见到的一些废墟残片已被薄薄的黄沙掩埋。 桑觉抖了抖身上的沙子,一旁的伊芙琳撑起身体:“走出这片废墟,就能抵达一片佣兵常住地,那边可能有死人留下的车,后面的路就好走了。” “哦……” 桑觉沉默地看着伊芙琳转身,走进废墟墙内,姫枍正站在已经熄灭的篝火旁边,背对着他们。 “……姫枍?” 没有回声。 失序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自然。 伊芙琳迈出艰难的一步,走向姫枍,身后传来枪上保险的声音,她状似平静的背影倏地颤抖,发出尖锐的声音:“别开枪!” 桑觉举起枪的那一刻,伊芙琳正好扑过去,紧紧抱住姫枍肩背,子弹没有贯穿她,但黏稠的蛛丝却刺穿了她的头颅。 猩红的鲜血飙在空气中,于远处地平线升起的朝霞将空气中的风沙映照成了细碎的金子,红与金色挥洒交织,奢华又荒诞。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 废墟里低头的女人被另一个女人从背后抱住,银白的蛛丝穿透了后者的头颅,她们或冷淡或艳丽的面庞被阳光渡上金纱。 随着时间的推移,本在阴影中的身体也慢慢渡上了金色。 桑觉保持着举枪的姿势,站了很久。 他似乎平静地想——我又是一个人了。 失序的姫枍没有攻击他,很久之后,肩膀微微颤动了下,不知道是无意识行为,还是有了一秒的清醒。 桑觉没有遵守承诺,他放下了枪,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人类想要延续文明,可怪物也有生存的权利,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没有谁是该死的。 更没有谁是必须存在的。 金色风沙中的两个女人像是绝美的雕像,很久都处于一动不动的状态。 直到前者混乱的基因序列开始撕裂、重组——她的身体也开始慢慢扭曲,液化,变成另一个怪诞的样子。 她冷淡绝美的面容透出几分痛苦,扭曲变形的骸骨化成狭长的步足,慢慢生出绒绒的蛰毛,额角钻出了只有蜘蛛才有的触足…… 她正在发生难以言喻的变化,逐渐成为另一幅全然陌生怪诞的摸样。 可能一个小时,也可能是一天,身体的畸变终于全面结束,硕大的母蛛腹部完全看不出曾经纤细身形,布满口器的蛛面再也不复不久前的美丽面孔。 这就是人类‘进化’的代价,必须付出的代价,没有任何人幸免。 但奇异的是,完全异变的蜘蛛女皇始终没有吞噬背上失去声息的女人,它背着一个人在原地筑巢、繁殖,日复一日,污染过往的旅人。 …… 桑觉无法忘记那一幕。 人类的寿命有限,他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霍延己死去他该怎么办,伊芙琳选择和姫枍一起沉眠,似乎是个不错的选项。 人间不好,来一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