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医院都穿了 第137节
“走。”文浩招呼道。 赵景赵月下意识地跟过去,望着明亮的路灯、灌木丛里的装饰灯、平整得像镜子的马路……然后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文浩带着赵氏兄妹走进食堂,和值班大厨打了招呼,然后拿了餐盘,问:“看看,有没有想吃的?” 回答是立即的,赵氏兄妹为了诊费四处奔走了整整两日,除了两块胡饼什么都没吃,忽然看到银质菜盘里的各种各样的菜色,肚子里发出最强烈的抗议声。 文浩望着他们纠结的眼神,随意给他们点了四菜一汤外加白米饭,端着两个大餐盘走到座位上:“趁热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病人。” 赵景赵月有些局促地坐下,望着菜和饭,只觉得前胸贴后背,整个人都饿瘪了,但就是没动。 文浩从消毒柜里拿了筷子勺子递过去:“吃吧。” 赵景赶紧站起来:“医仙,您先请。” “飞来医馆没这么多规距,赶紧吃。”文浩把筷子塞到他们手里,又把勺子搁在汤碗里。 赵氏兄妹看到文浩开动后才动筷子,糖醋排骨、蕃茄炒蛋、红烧狮子头、皮蛋拌豆腐和银鱼羹,这一顿饭吃出了刻骨铭心的好滋味儿。 菜和饭都吃得干干净净,但世家的文雅作风还是刻在骨子里,赵景望着碟子里的汤汁,拿着饭碗找大厨添了满满一大碗饭,给赵月分了一半。 两人用饭拌了剩下的汤汁,吃得心满意足。 文浩吃得特别快,吃完就看着兄妹俩若有所思:“你俩多久没吃饭了?” 赵景赵月的脸瞬间红了。 文浩在抢救大厅工作多年,见过走廊外一天吃三个白馒头的病人家属,微微笑:“你们饿了就来找大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饿肚子?” “走吧。” 文浩把赵景赵月送给急诊时,五官科医生已经在急诊内科诊室等着。 赵景被文浩摁在椅子上,惊讶地望着五官科医生戴上的额镜,然后紧张又惊慌地接受鼻腔检查和清理。 十五分钟后,五官科医生拿掉额镜,看着文浩:“如果再流鼻血,直接去五官科找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行,谢了。”文浩送五官科医生。 赵氏兄妹也立刻起身,跟在文浩后面。 文浩嘱咐赵景:“如果你再流鼻血就立刻去找这位医生。” 赵景认真点头,表示记住了。 文浩带着他俩走进抢救大厅,赵国公的床帘还拉着,又把他俩带回急诊内科诊室,嘱咐:“你们先躺在这里休息,诊断出来以后就告诉你们。” 赵景和赵月兄妹俩,为了送郑国公上山一事与家中长辈闹到翻脸,尤其是现在的赵家家主,撂下一句狠话:“若阿耶死在路上,你们必须连丧事一起cao办。” 兄妹俩又惊又怒,家主这话一出,赵家的老仆们都不敢相随,好不容易有三位老车夫愿意跟随,上路前他们做了最坏的打算,万一成真,卖身葬阿翁肯定是不行的。 但,赵景是春闱第六,也许会被国都城的商贾巨户看中当女婿,只能安慰自己,这样好歹“卖身”的钱比较多。 而赵月也有类似的打算。 至于原因,自从耶娘因病去世以后,这世上与他俩最亲近的只有赵国公。 从他们走出赵家筹款的那一刻,每一步都如覆薄冰,耳旁都是冷嘲热讽……而现在,之前的两天两夜都成为过去。 他俩终于可以放心地睡一觉。 …… 抢救大厅里,赵国公的检查都已经做完,粗略估计是慢性肺炎,虽然化验结果还有许多没出报告,经过吸氧、静脉滴注抗生素和补液,生命体征趋于稳定。 与赵国公一床之隔的,是前任太子太傅卢申,天旋地转了将近三个月的老人家,吃什么吐什么,三个月瘦了小半个人。 卢家是接到润和帝亲笔信,第一位准备妥当的世家贵族,但万万没想到被堵在国都城内;如果不是禁军及时赶到,只怕卢申又要吐得死去活来。 虽然心慌意乱,但秉持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原则,就这样踏上了上山之路,随行的是儿子卢澹。 卢澹把阿耶送上山,心里直打鼓,生怕自家阿耶撑不住,万万没想到,飞来医馆医仙给的药效简直神奇,一路上马车颠簸,阿耶照样睡得很安稳,一点都不晕。 卢澹将卢申送进抢救大厅,看到神采奕奕的润和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初润和帝卧床不起,他没少进宫探望,这气色与之前有着天壤之别。 润和帝见卢家第一个抵达抢救大厅,心情不错,与卢澹说了不少话,其中有一句,孤能如此活完最后的日子,再无遗憾。 卢澹先是大吃一惊,然后才反应过来,飞来医馆的医术并没有自己预想的那样出神入化,但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又觉得,如果飞来医馆都没有法子,至少可以让病人过得舒服。 于是,卢澹守在床帘外等着救治的医仙们出来,第一个问题就是:“请医仙们如实回答,奴受得了,阿耶还剩多少时日?” 因为陆续上山的都是大郢的年迈病患,所以,郑院长再次调来了中医科医护们,以及安主任,同时还调来了三名译语人,保证沟通顺畅。 所以,安主任看着手里的血生化报告,冷不丁听到译语人的同步传译,不由楞了一下:“什么叫还剩多少时日?” 译语人更仔细地翻译。 安主任望着忧心忡忡的卢澹:“中耳炎引起的美尼尔氏综合症,因为长期的眩晕呕吐,食欲减低造成低钠低钾血症。” 卢澹听完译语人的翻译,什么也没听懂,隐约意识到呕吐引发了新问题。 安主任再次开口的同时下了补电解质液的医嘱:“低钠低钾又加重了眩晕和呕吐无力的问题。只要抗生素和补液跟上,很快就能好转。” 卢澹这次既听懂了翻译,又明白了内容,一时间又惊又喜,没多久又有些担心。阿耶病得这么严重、病了这么久,真的这么快就能好? 安主任不是第一次遇到心存疑虑的病人家属,但这样明显、都写在脸上的卢澹,让他一时哭笑不得。 除了“日久见人心”,好像没有什么能安慰到卢澹。 而卢澹对润和帝有绝对信任,就眼睁睁地看着安主任去迎接其他新病人。 一位又一位病人被送上山,从天明到天黑,安主任带领的中医们医护忙得不可开交。 就在卢澹以为安主任抽不出时间来盯着卢申时,意外发现,卢申终于喝下了第一口米汤,一没晕,二没吐。 卢澹简直不敢相信,这才大半日的时间,卢申的胃口就恢复了;天色更晚时,躺了大半日的卢申,听到外面嘈杂的响动,卢申甚至没有发眩晕。 润和帝将这一切都收在眼底,忽然出声:“卢太傅,你可以睁眼了。” 卢申以极缓慢的速度睁眼,一点点的,直至完全睁开,循着润和帝声音的来源,改变自己的位置:“陛下?您是陛下吗?” 润和帝先是高兴,然后又发现了些怪异之处:“卢太傅,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卢太傅将手伸到自己眼前晃了晃:“不知为何,今日觉得有极小的虫子在飞。” 润和帝随口接话:“可是眼前有飞蚊影?” 卢太傅一怔,连忙点头:“这一年来视物不甚清晰,总觉得有蚊虫在眼前飞。” 卢澹听了,心里却咯噔一下,飞蚊症到最后会双目失明的,真是……好不容易不晕了,怎么又来一个飞蚊症? 也不知道飞来医馆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润和帝微笑:“放心,如果这里都不能治,大郢也就没人能治得了。” 第126章 改变 卢澹听不懂美尼尔综合症, 更听不懂低钠低钾血症,但极好的治疗效果就这样出现在眼前,只是心里还隐隐担忧会不会是回光返照? 译语人接受的训练, 除了及时高效地同声传译, 还包括观察病人的变化。 所以, 译语人把卢申眼前飞蚊的症状,告诉巡视的中医科医生,医生作了记录又告诉安主任。 安主任得空以后,找卢澹谈话:“以飞来医馆的能力, 绝大多数的飞蚊症都可以治好,当然,视力会受一些影响,但应付日常生活绰绰有余。” 卢澹听了译语人的翻译, 怔怔地望着安主任,又望着脸色好转的阿耶, 一时间既怀疑眼睛又怀疑耳朵。 飞蚊症在大郢是公认的瞎眼病,无一例外。 安主任觉得卢澹作为病人家属很有意思,惊讶、怀疑、震惊什么都摆在脸上,继续说:“给老人家看病也要分轻重缓急, 先把电解质紊乱纠正过来,同时治疗中耳炎。” “老人家七十三岁,身体经过三个月的亏损, 又喝了许多汤药,胃肠功能也伤得不轻,需要好好调理, 慢慢来。” “等吃饭行走都不成问题,再去治疗眼睛。” 卢澹这三个月里请遍国都城名医, 听过许多说辞,全都往重了说,每位说完都要语重心长地明示或暗示一番,后事该准备了。 卢澹和卢家众人轮流守在床榻前,每日都要在阿耶撑过中午、挨到晚上、清晨能醒来三个时间里,周而复始地提心吊胆,三个月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熬得苦不堪言。 病人很辛苦,病人家属更辛苦。 安主任打量心力憔悴的卢澹,示意:“来,坐。” “啊?”卢澹听了译语人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译语人更细地解释:“安医仙,请您静坐,大约是要给您把脉。”毕竟卢澹的气色也很差。 静坐十分钟后,安主任替卢澹把脉,写下一张药方交给译语人:“带他去中药房取药,然后带回来输液。” 两刻钟后,卢澹守在卢申的床边,坐在柔软有弹性的输液椅上,挂着氨基酸注射液,先吃食堂送来的晚食,然后喝中药房的中药汤包,总觉得很不真实。 明明是送阿耶上山治病,怎么自己也成了病人? 卢申虽然眼前飞蚊,但这么近还是看得清楚的,望着和自己一样打点滴的卢澹,开合着干裂的嘴唇:“澹儿,你也清减多了。” 卢澹半仰着头,硬生生地眨回眼泪,三个月了,阿耶从没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润和帝的病情稳定,晚上已经可以戴着鼻导管,绕着病床走动几圈,望着卢氏父子相守情深的样子,不免想起了太子与皇后。 而在飞来医馆,思念不会被距离阻隔。 按照太子下山前的约定,笔记本上完早朝以后,就会由皇后身边选拔的女官译语人,送到皇后那里,等着晚上视频用。 润和帝绕床活动完毕,命令译语人拉好床帘,打开笔记本的摄像头,发出视频通话申请,很快,皇后就出现在对话框里。 皇后并不在宫殿内,而是和明镜一起在小花园,六目相对,千言万语不知道该先说什么。 明镜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这样一个扁扁的盒子能把陛下装进来,而自己明明和皇后在国都城,也能出现在润和帝面前。 虽然不明白,但确实很高兴,不,既新奇又高兴。 润和帝也是如此,从微笑到咧嘴,小声说:“孤今日吃了三顿,飞来医馆的吃食真不错,安医仙说孤的胃口正在恢复,孤现在一点都不疼。” 皇后眼神里满是温柔,千言万语都在眼神里。 明镜更是高兴,上次见到润和帝这样眉眼俱笑是什么时候了? 润和帝继续:“飞来医馆的安医仙说,如果能解决发电问题,孤可以带着制氧机下山,但因为发电机的线长有限,还需要好好筹算。” “还有,医馆里正在试太阳能发电机,管发电机的黄机仙也在国都城想法子,他们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出来。” 皇后笑了:“陛下,飞来医馆落在飞来峰顶,真是大郢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