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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兄不可 第78节

    所有和她有关的东西,顾诚因一件都没有留下,悉数还给了她。

    珍珠唇瓣微张,可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二日天刚一亮,林温温便醒了,院里有仆妇守着,一听到她屋中有动静,便赶忙去前院唤冯氏。

    天还未亮,冯氏就钻进了灶房,她熬了四物汤,又做了透花糍,还有几个林温温从前最爱吃的小菜。

    一顿早膳几乎无声,明明许久未见,如今终于见面,却又说不出话来。

    待早膳之后,两人又如从前那样,坐在窗后做绣活,冯氏看到林温温在绣双面绣,这才终于找到了话题。

    “你这手艺娴熟了不少啊!”冯氏将她绣得东西拿到手中,啧啧称赞道,“尤其是这个线,勾得几乎毫无痕迹,比我的手艺还高出一筹呢!”

    “我家温温这双手可真巧啊!”冯氏说着,还将东西拿给李嬷嬷看,李嬷嬷也跟着夸赞。

    林温温愣住,抬眼看向冯氏。

    她没有叹气,也没有觉得可惜,而是真切地在夸赞她。

    冯氏笑着同李嬷嬷说完,回过头看见林温温时,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多了抹酸意。

    “温温,”她朝她低低道,“是娘错了。”

    林温温唇瓣轻颤,强忍住了眼泪,她知道,若是她再哭,娘也一定会忍不住,可珍珠与她说了,娘亲的眼睛不能再哭的。

    她深吸一口气,扬起唇角,朝冯氏扁扁嘴,“可反面的这条线,我总是收不住,娘亲教教我吧?”

    冯氏愣了一下,随即连忙笑着应声。

    林温温的事已经彻底传开,世安院叫了好几次,都让林信的人拦住了,大房那边震惊归震惊,但自顾不暇,只派人过来问候了几句。

    至于林府之外,还是按照林信一早就准备好的说词,反正那收养的小女娘的娘亲,今日得到消息后,便已经欣然接受,原本也是穷苦人家的,不然也不至于将亲生女儿送去别人家,如今女儿不必离开,又能得一笔丰厚的银钱,那女娘自然愿意。

    小郎君这边,林温温同冯氏说了,她不介意,那小孩子面相看着就很乖巧,见了她便咧嘴笑,夸她是仙子一样好看,惹得满屋人都在笑。

    似乎一切都回归到了正轨上。

    直到三日后,林温温听到了一则消息,这份归家的安宁,再次被打破。

    是这日晚膳后,林信特地来找她的,原本林信不想再让林温温牵扯其中,可还是有些事,想要问个清楚。

    他道:“那顾家孩子,已被京兆府收押,明日一早,御史台便会有人弹劾他。”

    林温温登时愣住,“为何?”

    林信道:“有人道他在台州任职期间,无故返京,你可知此事?”

    “他、他是因为……”是因为她,才会离开台州的,可这些话林温温不敢和林信说,因为一旦说出,林信便会知晓林海的所作所为,她小手紧紧握着,顿了片刻,又问,“那这个罪责,会有什么样的责罚?”

    林信道:“此事尚无确切证据,但太子下令让他七日内返京,他却拖到今日才回来,这个可是证据确凿的,温温,你可知晓当中缘由?”

    林温温咬着唇瓣,缓缓摇头,她不知道,他什么都没有告诉她,甚至连要送她回家,都没有和她说过。

    他走得那样干脆,什么都没有留下,唯一留下的,便是那一箱东西。

    “他会死么?”

    林温温话音带着几分隐隐的颤抖。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正文完】

    ◎你是我的家人,是我的亲人,永远都是◎

    林信为官数载, 又是在御史台任职,他最擅长察言观色,以及分析辩证。

    虽然林温温口口声声, 将当初逃走的事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可林信又怎会轻易相信,那时他也曾去过顾府, 当面问顾诚因,结果顾诚因却选择替林温温瞒他。

    说不生气那是假的。

    林温温年纪小不懂事,顾诚因那般聪明,若没有什么旁的心思,怎么这样帮着林温温出逃,而且他还将事情做的那样绝, 林信绝对不信,顾诚因是一个简单的人, 他的背后一定还有势力。

    可不管如何, 既是林温温已经平安归来,从前的事他可以不追究,但顾诚因的这趟浑水,他也不会去趟。

    他现在将自己放在一个观察者的及角度,便是想要多了解一些林温温, 他想要知道, 他家的温温是当真没有在jsg顾诚因那边受委屈, 还是迫于某种压力,不敢与他坦白。

    林信眯眼望着林温温,仔细看了又看, 最后才终于确定, 林温温此刻问出这句话时, 的确出自于担忧顾诚因的安危。

    他长舒一口气,与林温温道,违抗旨意拒不回京,这在盛安是重罪,可重到什么程度,他却没有明说,只颇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道:“那顾家孩子,这般身世下还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上,若当中在如今的混乱中没了,的确十分可惜。”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若是从前的林温温,定是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爹爹是在夸赞顾诚因,也同时在替他惋惜,可如今的林温温,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她脸颊苍白,双唇也失了血色,整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许久都没有说话。

    一连多日,林温温都很少用膳,眼看这个人都没了精气神,冯氏急得团团转,林信私下里与她说了很多,也叮嘱了很多,若是从前,她早就急得去直接问林温温,可现在,她几次想要开口,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拉着林温温的手,给她讲了好多她离家之后,府内发生的事情,在说到林海如今的状况时,林温温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她看着冯氏,诧然道:“他的手被人砍了?”

    冯氏心有余悸道:“就是那左手,不知是被谁,就当着正街上,眨眼的工夫,手起刀落,一整个手掌都没了。”

    左手……

    林温温的目光又飘去了远方,那时顾诚因将她带走后,似乎是问了林海怎么碰她的,她与他解释,没有彻底碰到,但也说了当时的情况,林海抬手要摸她的时候,的确伸出去的是左手……

    见林温温忽地红了眼眶,冯氏还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又或是心疼自己兄长,便不敢再往下说,想着午膳林温温几乎没怎么吃,这会儿已经过了申时,总得吃点什么填填肚子才行,便又赶忙岔开话题,询问林温温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她都做给她吃,或者去东市买也行。

    林温温没有胃口,可看着冯氏期待的眼神,她便说,想吃那炙rou。

    冯氏欲言又止,李嬷嬷不住给她使眼色,最后她忽地一下笑了,“其实啊,你就随我了,我最爱吃的便是炙rou,只是我娘,也就是你的外祖母啊,她从小就不让我吃,说那东西吃多了腰身会粗,脸也会长红疹,我才一直忍着,罢了,既然我家温温也爱吃,那我还忍什么,我这就叫人备rou去,咱娘俩喝着花酿,吃炙rou!”

    林温温望着冯氏,终是露出了笑容。

    他们坐在院里,炭炉上冒着滋滋的rou油,让整个凌云院里都是rou香。

    林温温胃口好了一些,虽然吃得还是不多,但到底还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冯氏今日也吃了不少,吃到最后,也是由于多年的习惯,让她生出了负罪感,望着那些炙rou嘀咕道:“这东西香是香,但是吃多了会上火气的,我年轻时偷偷吃了一次,就烂了唇角。”

    林温温眼眸微怔,一开口,声音变得囔囔的,“其实……我之前吃过很多次,都没有上火,因为他用的胡料是特意调制过的,里面用了某些药草,吃再多也不会上火的……”

    冯氏惊喜道:“还有这好东西呢?是谁调的胡料,里面放的是什么药草,你给娘说,娘给咱俩多买些回来!”

    林温温却不再开口,只将脸别过去,虽看不见她神情,却也能感觉到她是在难过。

    冯氏想问又不敢问,正不知所措时,林信刚好下值回来了。

    冯氏忙起身,招呼他回屋换身衣服,再过来同林温温一道炙rou。

    林信收拾完来到炭炉旁,抬手挥退院中人,只留他同林温温。

    林温温拿起夹子帮林信炙rou,她没有学过,只是吃得多了,看也看会了。

    院里此时无人,林温温便直接问了顾诚因有的状况。

    林信知她是当真忧心,便也没有瞒她,将这两日发生的事与她道出。

    顾诚因已从京兆府送进了御史台狱。

    御史台弹劾了顾诚因的两件事,一件是他在台州任职期间,无故擅自返京。

    顾诚因拒不承认,他言自己的确离开过台州,却不曾回京,而是去了齐州,取走了母亲牌位,回到江南为母亲还愿,他说此事圣上也知,当初正是因为这件事,才会自请从翰林院调派至江南任职。

    只需询问圣上,便可知他所言是真是假。

    御史台的确收到了有人暗中送来的一封密信,那信中所说便是顾诚因秘密返京之事,可那人不敢出面作证,单凭一封秘告,与顾诚因离台州的证据,的确不能判定他是回了上京,但不论如何和,任职期间私自离开台州,也是罪责。

    可顾诚因却提出了圣上知情一事,只要圣上出面确认,御史台这第一条弹劾便做不得数。

    林温温听得认真,将一片rou炙出了糊味都没有反应,还是林信发现,赶紧从她手中接过夹子。

    “爹爹,那陛下怎么说,可为他作证了?”林温温紧张地问道。

    林信撒了把调料,压声道:“圣上坠马后,一直未曾露面,无人得知他如今状况……”

    圣上起初坠马时,醒来过一次,传谕太子监国,二皇子及几位老臣辅助,再之后,便一直没有消息传出,便是二皇子,都已经许久未见过圣上。

    如今,借着顾诚因一事,二皇子与三皇子,今日公然在大殿上质问太子,其实他们早就心生不满,苦于寻不到借口,这次正好有了机会,轮番要面圣。

    “且有的闹呢。”林信看了看黄昏的那半边天色,摇了摇头路,“如今的上京,天气多变,难以琢磨啊。”

    想到说了这么多,林温温许是听不懂,他便专心炙rou,不再开口,却没想到过了片刻,林温温忽然又问他,“爹爹,那第二件弹劾之事呢,可还是因为返京迟了?”

    林信有些意外,点头道:“是如此,但这件事,他却一直缄默,只说先问圣上第一件事,再来说此事。”

    林信看得出来,当时太子明显急了,直言要因抗旨回京一事给他定罪。

    林温温那日便问过,如果罪名成立,顾诚因会如何,林信那时没有明说,但林温温已经心知肚明,这太子似乎不想留他活口。

    “爹爹。”林温温给林信倒了一盏花酿,“爹爹在御史台任职,近日可曾见到过他,他可还好?”

    林信听得明白,林温温是想让他去看看顾诚因,最好能为他辩驳一二,可林信不能如此做,他也绝不会这样做的。

    “你也知道,你爹只是一个从六品的侍御史,没有那马大的能耐,即便是御史大夫,想要替他争辩,也得有确凿的证据,如今他什么都不肯说,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据,这件事谁也没有办法。”林信道。

    “没有办法么……”

    林温温失神地喃喃着。

    她不知是怎么回到房中,甚至有些记不清是如何洗漱的,只知她迷迷糊糊倒在床上,睡到半夜时,不知为何忽然醒来,她瓮声瓮气地对身侧空空的地方说了一句话,便倏然睁了眼,坐起身抱膝痛哭起来。

    “顾子回,我饿了……”

    这是她说出来的那句话。

    林温温将头埋进膝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顾诚因……你个骗子……你不是说,不会和我分开么,除非你死了……”

    “顾诚因……我愿意回答了……”

    在他那时不住对她道歉,又不住地说不愿与她分开,求她原谅时,她没有说话,可如今,她说了。

    “我原谅你了……”

    “你回来吧,让我亲口告诉你,好不好……”

    林温温哭到筋疲力尽,她撩开床帐,赤脚下榻,自己点了灯,将那红木箱打开。

    她想起珍珠曾说过,在她抛下顾诚因,随林海的随从离去以后,顾诚因便时常拿出她的东西,睹物思人,而如今的她,竟也做了同样的事。

    这满满一箱东西,都是那晚顾诚因亲自整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