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敌国郡主后 第90节
兄弟二人分开审讯,俞大勤熟知自己弟弟的秉性,纵然二人事先对过口供,也被鸾仪卫的呵斥吓得一抖。 “不老实。”鸾仪卫冷声,“敬酒不吃吃罚酒,接着用刑!” 隔壁,审讯俞大俭的情况也与这边相差仿佛。 尽管兄弟俩对过口供,说好了绝不把杀官差的事招供出来,然而鸾仪卫的审讯手段花样翻新,哪怕受制于这个简陋的刑房,一番审讯下来,俞家兄弟哪里还顾得上如实招供可能要没命——他们现在只求速死,忙不迭地将他们杀人抢马的事说了出来。 俞家兄弟在山林里躲藏许久,想要下山探探风头是否过去了。他们下山后到一户农家讨水喝,白日村中的成人都出门做活去了,家中只剩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在做针线。 小女孩心性单纯,听他们要水喝,十分热心地去给他们倒水,谁料俞家兄弟实在是两个畜生,眼看四下寂静无人,竟然兽性大发,意图不轨。 小女孩嘶声尖叫拼命挣扎,力气不足以反抗两个成年男人,仍然被抓了回来。她惊叫的声音惊动了途经此处的景尧,破门而入制服了俞家兄弟,将他们捆起来,打算带到朔北交给按察司。 俞家兄弟一路上数次试图逃脱,然而这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一只手就能撂倒他们两个,每一次俞家兄弟以为自己找到了逃跑的机会,一转头就发现景尧正笑吟吟看着他们动作,然后把惊慌失措的俞家兄弟抓回来。不但白跑一场,还要挨顿打。 俞家兄弟几乎绝望,甚至都不再幻想能够从这个笑吟吟的魔鬼手中逃脱。然而上路几日之后,景尧似乎疑心有人在监视跟踪他,行动开始变得莫测,时常变换路线,甚至开始夜间行路。 终于,在一个行路的夜晚,景尧遇到了前来截杀他的人。 接下来的一切正如当初黄坡的描述,景尧反杀两名杀手,却被俞家兄弟抓住机会偷袭。他们抛尸荒野,带走了两匹一看就很值钱的马。 然而他们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夜色里,黄坡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鸾仪卫精神大振,追问了数个问题。可惜的是,景尧口风很严,即使发现被人跟踪,也不会对着两名被他抓获的罪犯详细解释。因此俞大勤兄弟根本不知道景尧到底如何判断出有人跟踪他,嫌疑人是谁。 “马都比这两个废物有用。”负责审讯的鸾仪卫推门出去,不满地啧了一声。 比起一问三不知的俞家兄弟,倒是那两匹马更有价值。 鸾仪卫们发现,这两匹马是骟过的。 大晋对马匹的管制极其严格,虽不至于像南齐一般,丞相上朝都要乘牛车,但哪怕皇亲国戚,所用的马都受到极其严格的管控,马匹交易更受到极大的限制。 是以,即使位高如宗亲,权重如尚书,拥有的马匹数量都很有限。也只有梁王世孙那样的皇室近宗,才有底气拿贵重的马去赌马。而即使是梁王世孙,也舍不得将健马阉割。唯有天子御马与军中战马,才不得不尽数骟了,这是因为健马发/情时容易失控,而天子的安危和作战时的战马,是绝不能出问题的。 这两匹马高大健壮,无疑是极好的马,比起鸾仪卫用的坐骑也不差。鸾仪卫发现它们被骟过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这些马很有可能来自军中。 朔州是边关,驻军极多。但要说能在距朔北城不远的地方来去自如,指挥使几乎立刻想起了掌管整个朔州卫所的都指挥使司。 以及表现的十分热情,隔三差五派人来打探情况的都指挥使金铭悟。 “真的是他吗?”指挥使想。 军中战马身上均会烙下编号印记,这两匹马身上却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朔州就有专供军中的马场,金铭悟在朔州经营多年,想要从马场直接弄几匹干净的马不是难事。 “真的是金铭悟吗?”指挥使眉梢蹙起,默默想,“如果真的是金铭悟,麻烦就大了。” 正在这时,屋门被敲响了。 只听笃笃两声,受命去对戊未进行再次搜查的亲信立在门口,神情严肃:“大人,属下发现了一些可疑之处。” 作者有话说: 大概还有三章,这个案子就解决啦! 第99章 明湘偏过头吻了吻桓悦面颊。 “从残留痕迹推断, 凶手应是从大门进来。” 亲信甲在戊未的图纸上画了个圈,标识出勘察发现的线索。 “五名采风使,没有一个跑出大门, 而大门上却残留着飞溅的血迹。”亲信甲在巨大的图纸上逡巡片刻, 找到标识出的离大门相对最近的尸体位置,朱笔悬空点了点,“凶手没有清理现场的血迹,因此从血迹洒落的位置和尸体的伤可以推断出, 他去开门,应该在开门的瞬间遭遇了来自大门外的攻击,千钧一发时后退,因此没有倒在门边。” “他或许出声示警,或许没有,不过凶手不止一个人, 很快补上了致命一击, 导致他倒在一进院中——” 指挥使已经听明白了他话中意味:“你觉得, 采风使内部有问题?” 亲信甲低头:“是,属下以为, 寻常人很难叫开戊未的门,更何况……不是少了一个人吗?” 戊未位于荒郊野岭,离最近的偏僻村庄都有些距离。这等荒野连人影都罕见, 但鸾仪卫偏偏勘察出凶手是从大门进来的。 指挥使不得不在心中承认亲信甲说得有道理, 他是亲身去过戊未的,当然知道大门并无损毁,也就是说, 是有人从门内开了门, 放凶手进来。 门内的人为什么会毫无戒心地开门? 如果说门外的人, 是他不会防备的对象,那就可以解释了。 指挥使的眼前再度浮现起倒毙的五具尸体,以及少了的那个人。 他叫来另一名亲信:“还没弄清楚少了的到底是谁?” 白部统领雪醅已经派人将景尧手下采风使的名录尽数送来,鸾仪卫正在紧锣密鼓地辨识身份。景尧的五名亲信与负责看守戊未的采风使身份均已明确,然而由于天气炎热,尸体搁置过久,腐烂程度严重,除了清源外,只勉强辨认出了两个人。也就是说,失踪的那个人,身份还要在三人之中分辨。 亲信乙羞愧道:“乌仵作花费许久,从骨骼上的旧伤辨认出一人身份,现在最后一具尸体还无法确定身份。” 这个消息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太坏,从三选一变成了二选一。 最后那具尸体实在无法辨认,乌仵作是鸾仪卫自带的老仵作,一把年纪经验丰富,连他都分不清楚,看来一时半会单凭验尸,是无法弄清楚了。 乌仵作自己也很无奈:“要是这两人容貌南辕北辙,我还可以试着从名录附带的画像上推断二人头骨形状,可这两人都普普通通毫无特色……” “无妨。”指挥使反过来宽慰老仵作,“现在有了名录,已经联系上景尧的手下过来问话,认尸的事,说不定他们有办法。” 指挥使对金铭悟确有几分疑心,倒不是真因为长命锁和马,而是金都指挥使在三司长官中是最热情的。过犹不及,热情的过了头,便像是心虚。 这念头在他脑海中一转,却没说出口。金铭悟掌握朔州一地军权,除了极北处数个重镇外各有边将,朔州其他地方都要受他辖制,和金铭悟硬碰硬,无疑是不智的决定。 因此指挥使得拉个愿意为他冲锋陷阵去试探金铭悟的帮手。 他选定的帮手还在赶回朔北的路上,急不得。指挥使没多说,只命人送老仵作回去休息,自己趁着空闲小睡片刻,不多时亲信便过来,喜气洋洋道:“大人,景尧大人手下的采风使进了朔北城门了!” . 京城,福宁殿 天色渐晚,漆黑的夜空上繁星闪烁,暖风夹杂着淡淡的香气吹来,长廊下宫灯照不到的暗处,几声蛙声蝉鸣次第响起,此起彼伏。 先帝晚年少眠觉浅,一点风吹草动都受不了,当时一到夏日,明湘来给皇祖父请安,福宁殿外永远都有宫人蹑手蹑脚忙着捕蝉。 桓悦不在意蝉鸣。 他一天到晚待在宫室内处置政务,偌大的殿宇一片死寂,任是谁都受不了。旁人听了蝉鸣呱噪,桓悦却拿它调剂心情。不但如此,他还命人在福宁殿窗外挂了几只鸟笼,批奏折批的烦躁,就打开窗户逗弄鸟儿。 明湘在宫人的簇拥下穿过殿外的长廊一路走来,还未走到近前,只见半开的窗扇中探出一只纤细修长的手,伸向窗外的鸟笼。 那些鸟儿机灵,桓悦时常喂食,鸟儿们只要一见桓悦伸手过来,立刻就开始叽叽喳喳脆声鸣叫。 “衡思。”明湘唤了一声。 一张端丽无匹的面容从窗中探了出来,下一刻桓悦缩回殿中,很快地,还没等明湘走到近前,桓悦已经从殿门中迎了出来。 宫人自觉地分开让到两旁,桓悦牵起明湘的手,笑吟吟道:“皇姐来了。” 明湘目光一扫,只见桓悦头发已经拆了,满头乌发披散,拿一根杏色绸带松松一束,披着件宽大的黛色外袍,隐约可见雪白中衣。 这已经是一幅即将睡下的装束了。 桓悦仿佛知道明湘在想什么,挽了她的手进了殿在窗下的榻边落座:“我还有兵部的战报没看完,皇姐来得正好。” 他忽的抬手,一拢明湘鬓边松松挽就的发丝:“皇姐这是刚沐浴过?” “实在太热。”明湘道,“你又不准凝和殿用太多冰,我就是过来看一眼你,顺便告诉你,明日我回府去。” 桓悦立刻道:“我问过李太医之后,早已经不限制凝和殿用冰了,皇姐的这口黑锅我可不背。” “是吗?”明湘从善如流地点头,“那我明日也要出宫去。” 桓悦原本正殷勤地给明湘倒一杯温凉的花茶,闻言手腕一转,把茶盏端到自己面前恨恨喝了一口:“我生气了。” 明湘示意喻和给她斟茶。 喻和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看看桓悦又看看明湘,最终表现出一幅略带惶恐的、手足无措的模样低下头,假装没听见。 放在往常,借喻公公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永乐郡主的话置若罔闻。然而喻和公公侍奉桓悦多年从未出过差错,靠的就是无论何时永远将皇上放在首位。桓悦没开口,喻和绝不会冒着违逆圣心的风险动作。 明湘看看喻和,又看看桓悦:“我连一杯茶都喝不得了?” 口中说着自己正在生气,别过头去的桓悦回头,重新提起茶壶给明湘倒了杯茶,然后重新别过头去。 “……” 明知道桓悦是在装模作样,明湘还是习惯性地倾身过去,她抬手轻柔地把桓悦的脸扭回来:“你生气了,那我可就回凝和殿歇下了。” 桓悦没有坐直,因此当明湘看着他时,二人的眼睛恰好持平。他乌压压的睫羽一颤,眼梢微微上扬,那双美丽含情的眼睛掠过明湘的面颊,直直对上了她的目光。 下一刻,桓悦毫不顾忌地环抱住明湘的腰身,直接将她整个人抱进了怀里,他的下颏压在明湘肩头,柔软的面颊贴上明湘的面颊,语声哀愁地道:“皇姐动不动就将我一个人丢在宫里,还不肯说几句动人的话哄一哄我吗?” 桓悦一时没有等到明湘的回答,于是越发不满地抱紧了她,蹭了蹭她的面颊:“皇姐?” 明湘挣扎着试图推开他:“快放开我,太热了!” 明湘实在受不了桓悦在她面前做出一幅可怜的模样,挣扎了两下,见桓悦放松力道,只松松环抱着她,就偏过头去吻了吻桓悦面颊:“风曲和雪醅入宫不方便,我总不能毫不过问鸾仪卫上下,等过两日我再回宫来。” 桓悦婉婉地道:“皇姐要说话算数。”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明湘偏着头去看他实在太累,于是在桓悦怀里转了个身,面朝桓悦。 她玩笑道:“入宫来住,我的一应份例都从宫中来出,倒省了郡主府一笔银子。” 然而桓悦没有立刻接话。 明湘感觉他好似忽然僵住了,她疑惑地抬首,只见桓悦 ?璍 低头,将脸埋进了她的颈窝,一手朝外轻轻挥了挥。 喻和一改方才的装聋作哑,低眉顺眼地退了出去。 “你怎么了?”明湘问。 桓悦温热的吐息吹拂在明湘颈间,他的声音有些发闷,没有抬头,抱着明湘的手却没有松开。 “皇姐。”桓悦清澈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微哑,他轻轻地、低低地附在明湘耳畔,低声说了什么。 明湘顿时僵住了。 她在桓悦怀里,呆成了一只木鸡,甚至忘了挣开桓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