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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汽时代血族日常 第116节

    听他这么说,比尔才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您想知道什么?”

    “全部,只要您知道的,都请告诉我。”

    “……那是一群恶魔,可怕的恶魔,虽然最初的时候,我们把那些人当成天使……”

    据比尔说,其实五、六年前荣光教会就开始在鱼尾区发展了,大麦克他们只是在三年前听说这个教会而已。

    荣光教会教义的中心是“所有人都是兄弟姐妹,互帮互助,各取所需”,入会者都可以进入荣光教会的产业里工作,虽然他们拿到的工资更少,但是教会为他们提供免费的房屋和免费的医疗,他们的孩子也会被教会统一带走进行管理。孩子们将会在教会学院里受到教育,获得比父母更好的未来。

    也有父母不想送走孩子的,但他们的工资太少了,虽然不需要缴纳房租,但他们需要缴纳会费,还得购买食物和衣物——必须是在教会的商店购买,品质并不比外边的食物高,但价钱还要更高出外边至少三分之一。

    除了不需要担心露宿街头之外,实际上作为荣光教会的信徒,生活的质量并不会更高。信徒们很快发现,还是把孩子送走,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不过最初看来,教会里信徒的生活水平,还是高过普通人的。但随着荣光教会的高速扩张,这个教会开始难以应付了。应该就是大麦克他们这些警察也注意到了荣光教会的两年后,它已经没有那么多产业给每个人安排工作了,它的扩张也影响到了当地其它教会的信徒数量,以及弯钩帮的利益。

    那时候比尔的父亲还在,他就不相信这个教会里的所有人都是无私的善人,而且他只是稍稍调查了一番,就找到了很明确的证据——工人们生产的价值去哪了?教会的免费医疗为什么死亡率惊人?还有,那些被送走的孩子呢?

    但还没等弯钩帮开始正式追查,当地的光明教会抢先出手了。十几个男孩出现在了鱼尾区的街道上,奔向了他们的父母。这些男孩全都衣衫破烂,满脸黑灰,其中有四个孩子已经成为了残疾人。

    他们向父母哭诉着自己的遭遇,原来他们在被荣光教会的人带走后,就被卖到了诺顿帝国南方的一处煤矿里,是一位好心的光明教神父将他们买下来,救了回来。

    不止如此,这些孩子还说出了与他们一起离开的孩子们的遭遇,根本就没什么学校,他们坐着马车被拉出城后,就到了一个陌生的村子。一群陌生凶狠,怎么看都不像是老师的中年人上车来挑选,带走了车上最漂亮的那些孩子们。

    然后车又开始动了,他们这次被拉到了一个到处都是垃圾的地方,有更多的人在那等着。他们叫着价格,或者要年纪大的,或者要瘦小的男孩,还有要某种特定发色孩子的,总之根据要求不同,他们被不同的人带走。

    最后剩下的女孩和男孩分开,男孩们被送上了火车,两天两夜后被赶下车,又被赶下了矿井。

    孩子是力气小,但他们的身材也更瘦小,能够在成年人钻不进去的矿洞中拖着筐爬行,所以孩子是诺顿帝国南部某些矿场中十分欢迎的“工人”。

    这位神父,就是专门在各地游历,解救矿井孩童的真正的神之牧者。

    鱼尾区的信徒们炸了,涌到了荣光教会的教堂要一个解释,结果那位过去对他们无比慈和温柔的神父,从教堂里走出来,说:“你们这些下贱的狗屎,你们为什么会对那些小杂种的生活感到吃惊呢?他们现在过的生活,和跟着你们过的生活,有什么不一样?那难道不是你们这些人,该过的生活吗?”

    面对这一群暴怒的信徒,却依然火上浇油的家伙,他的下场可想而知,他被碾压了。字面上的,物理意义上的碾压,除了在门口的一滩血迹之外,事后人们没能找到任何可以证明他存在过的东西。

    那座巍峨的教堂,被曾经在其中虔诚祭拜的人们,用双手,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拆成了一片白地。

    荣光教会在鱼尾区的两百多名传教者,除了有十二人逃离外,其他人全部被杀。而那逃离的十二人,正是得到了隔壁黑区铁锤帮的救援。接下来的事情,奥尔在之前已经知道了,这就是三年前两帮帮战。

    原本的码头工人越来越多的涌入工厂,但比起本地的铁锤帮,他们依然更信任弯钩帮,借助弯钩帮抱团,而没有随着工作的转变改投铁锤帮。荣光教会的入局改变了这一点,尤其工人们住着教会的房屋,又在教会的工厂里工作,当然更听从教会的教士差遣。

    那些教士,原本就是铁锤帮的。

    谁能想到呢?当年两区的帮战,竟然还是一场小型的宗教战争。总之两边打来打去,伤亡惨重,后来的事情就是现在的情况了。

    第105章

    鱼尾区干脆利落地解决了荣光教会,很让人解气,但这也带来了一个很糟糕的后果——他们彻底失去了所有那些孩子的下落。

    奥尔眉头皱起来了,这几乎就是鱼尾区的半代人了。而且荣光教会带走的都是六岁以上的孩子,别看鱼尾区的人们生得多,但艰苦的生存环境下,不一定孩子们都能养活,对部分家庭来说,这很可能是他们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孩子。

    “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但为什么我感觉知道的人并不多?”

    那位来寻求帮助的丹娜·博恩特不知道还稍微可以理解,她很可能一直在艰难地求生,但一直在鱼尾区的大麦克,算得上是个万事通的舒尔顿竟然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依稀记得有个荣光教会,这就让奥尔有些无法理解了。

    当然原主也是根本不知道的,半点记忆碎片都没有。

    “一切只是我们这些下等人的事情,他们怎么会知道呢?”比尔苦笑,“您只要去问问鱼尾区以外的人,问他们知不知道几个月前的那场暴乱,就能明白当年的情况了。”

    “……”不用问,别看当时珍珠百货店的顶层上站了很多看热闹的闲人,但那件闹得那么大的事情除了鱼尾区、黑区的人,还有部分梧桐区的闲人之外,其他知道这件事的人是真的寥寥无几。再过一段时间,那些看热闹闲人的脑海中,关于这件事的记忆也淡去了吧?

    活在同一个世界,同一座城市里的人们,却又像是活在不同的维度里。其中的一部分人,还是非常庞大的一部分人,完全不去关心另外同样数量庞大的一群人,到底是怎么生活的。

    “那些家伙又要来我们鱼尾区找事了吗,蒙代尔警官?”比尔又开始撸袖子了。

    “不,是另外一个区的受害人来找我,希望我能帮助她。”

    比尔把袖子放了下来,但他看起来可没放心:“您……会被调去其它地方吗?”

    “不会,我不走。”奥尔摇头,“其实,你不觉得我做的一些事,和那些荣光教会的人有点像吗?”

    仔细想想奥尔觉得是真挺像的,他给他们安排工作,帮很多人养孩子,还送了很多人去城外的镇子里,他们吃喝拉撒都在那。

    “怎么可能呢?”比尔立刻否认,“那个荣光教会,表面上是给好处,但实际上,却是在吸人的骨髓。他们就是吸血鬼,即使快饿死的人,他们也要扑上去嘬一口。”

    “我觉得吸血鬼应该比他们有廉耻心得多。”

    “对!您说的没错!”比尔大笑了起来,“太正确了!将他们比作吸血鬼,那是对吸血鬼的侮辱。哈哈哈哈,那些连吸血鬼都不如的家伙们!”

    “……”虽然获得了赞同,但是,为什么还是觉得不舒服呢?算了,就这样吧。奥尔放弃为吸血鬼正名了,“比尔,荣光教会并没有彻底完蛋,别让那些东西再渗透进鱼尾区。但如果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别立刻杀了。你还能找到三年前从煤矿那被营救回来的孩子吗?我想找一找当年那些孩子的行踪,虽然过去了四、五年,但他们或许还活着。”

    “听候您的吩咐,蒙代尔警官。我回去就去找他们。”

    奥尔怔了一下,没有让他改变态度:“还有一件事,如果我想在鱼尾区购买更多的土地,那我应该找谁?”

    “您要扩充工厂了吗?”

    “是的。”甜蜜炸鸡要开门店了,也要上新品了,奥尔这次想推出奶茶外卖和可丽饼。

    “我能……将弯钩帮的土地入股吗?”

    比尔问完,他自己的脸色已经先变了。他不是害怕奥尔的拒绝,他是害怕会激怒奥尔。

    他确实是鱼尾区有头有脸的□□头子,但在暴乱之前,大麦克都能随意指使他。假如他没能攀上和奥尔的关系,那大麦克一样能随意指使他。毕竟,他们就只是一群下三滥。但刚才他要求了什么?他要求入股,他竟然要求当个人了。

    “你要总公司的股份,还是某个产业的股份。”奥尔倒是没有比尔想得这么多,他问得很随意。

    可能刚来的时候会想吧?他还担心过作为皇家警察,是否能经商的问题,现在他彻底放开了。

    现在这才是“自由经济社会”呢,彻彻底底的什么东西都能自由买卖,一切物价靠市场。而只要有钱,任何人都能成为商人。

    比尔兴奋得身体绷了一下,因为他要强迫自己,别跳起来:“听您的。”

    “这可不能听我的,是你要入股。对了,也是我糊涂了,我们来看看你要入股的土地,到底是哪的吧。”

    比尔要入股的,是长沟街几乎七成的土地,这种毫无保留的态度,把奥尔反而吓着了:“这是弯钩帮和您个人超过八成的不动产吧?您确定全部入股?虽然现在甜蜜炸鸡卖得很好,但您也要知道,我已经将糖的配方卖掉了,要不了多久,其它人也将获得更廉价的糖。那时候甜蜜炸鸡就没那么受欢迎了,我说不定会失败。”

    奥尔毫不犹豫的肯定,还有一直以来奥尔平等待人的态度,终于给了比尔勇气,不像是刚才的一时冲动,这次比尔完全是在理智思考后,对奥尔坦诚了自己的态度:“即使都败光也可以,我、我希望能够带着弯钩帮,正式地向您投效。”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奥尔是真不明白,灰色眼睛里的疑惑十分清晰,“现在又不是中世纪,更何况,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警官。”

    “您不是一个普通的警官,您不会止步于此。”这点比尔十分肯定,“否则,您拿出便宜的糖贩卖后,就要从索德曼消失了。现在虽然不是中世纪,但您比那些领主,更需要黑暗中的人,我们能为您看紧了那些工人,能为您寻找任何您需要的线索,能拼了命地为您除掉那些您不想看见的人,您的警察能做的事情我们能做,他们不能做的事情,我们也能做。”

    除了除掉不想看见的人之外,其它的奥尔还是挺心动的:“那我要付出什么呢?”

    “为我们提供保护。”

    “……”就是让他成为保护伞,“布特里先生,我能和您合作到现在,因为弯钩帮的很多理念和我相同,但有些事我们还是有不同意见的。只是我知道,那些事我没有资格管。但是,如果要让我无条件的为你们提供保护,那是不可能的。”

    奥尔很久没称呼他的姓氏了,比尔没有慌,他很认真地说:“我们是一群流浪狗,蒙代尔先生。只要您愿意给我们套上绳子,我们就是您最忠诚的狗。请您不要这么肯定地拒绝我们,您不告诉我们什么不能做,为什么就知道我们一定做不到呢?

    做家犬再糟糕,也比做流浪狗好,流浪狗随时都会变成一锅烤rou。”

    比尔并不认为这样的比喻是对自己的贬低,这是现实。

    “您知道的,我是有钱的。但我从来不敢拿出来用,因为那会要了我的命的,毕竟,那样的我看起来就像是最肥的一条流浪狗,会被人惦记着找机会吃掉。只要能安安稳稳的生活,我们愿意付出一切。”

    什么人就该过什么样的生活,即便他是鱼尾区的帮派头子,他也只是“鱼尾区的帮派头子”而已。他爸爸还活着的时候,钱就足够在梧桐区买个宅子,过上富裕的生活了。但他们没那么干,因为那是找死。

    他们也想过是否要离开索德曼,但很遗憾,作为帮派头子,一旦离开自己的帮会,外人还没动手,帮派里的成员就不会让他们好过了。

    他们就好像被关进了笼子里的老鼠,再怎么挣扎也冲破不了身份的桎梏。

    “第一,不能办ji院。”奥尔说,“第二,不能贩卖人口。第三,不能沾毒。第四,不能赌博。还会有其它的要求,未来我还会增加。”

    “我们都能接受,只是……有个疑问。我发誓,只是一个疑问,您不想回答,我们也会遵守的!”

    “你问吧。”

    “为什么不能办ji院?我们不会办那种下三滥的ji院,但有些人,您知道的,他们只知道那一种活法。假如是我们办的,那至少不让他们太危险。”

    “因为你如何分辨那些出卖身体的男女,到底是真的自愿,还是被迫呢?我会为他们提供工作的,假如受不了普通的工作,那就离开鱼尾区,全家一起离开。”

    蓝星上有人说“我与赌毒不共戴天”,会说这种话的都是又蠢又坏的,他们认为自己在黄这件事上,是受益者,不是被害者。他就不想想他这样的吊丝都认为可以从中收益,那更高一层的人会是如何的想法?

    看看诺顿帝国的情况就知道了,只要是底层人,那所有人都是黄的被害者,无一幸免。

    就算是最丑陋的男人,他不怕有人对他感兴趣,但他的母亲、妻子和女儿,都受过侵害——不是可能,是必定,穷人的女人们,百分百受过这方面的伤害,伤害她们的对象,可能是路人、邻居,也可能就是她们的家人。男孩被伤害的几率也很大,因为在很多禽兽眼睛里,未成年的男孩和女孩差不多。

    “听从您的命令。那您认为我们的地产……”

    “先拿一半入股吧。毕竟我也不知道,未来我是能带着你们赚钱,还是赔得一干二净。具体算哪的股份,怎么算,我也不能现在就给你承诺。过两天,我会找人和你商量的。”

    商业上他也一头雾水,当然是得和狼人们商量。

    “听从您的命令。”这也算是奥尔接纳他们了,比尔只会高兴。

    比尔走了,奥尔苦笑,他竟然也成为了被人纳头便拜的龙傲天了。不过龙傲天收获的是全心全意的忠诚助力,他这边就不一定了。他其实不想收的,但目前的发展离不开弯钩帮的合作,假如比尔只是带着人撤离还算好,假如他反过来找麻烦呢?更何况,弯钩帮还决定着鱼尾区的稳定。

    奥尔也知道,这种想法应该是他自己吓自己,比尔真敢这么干,那是他不要命了,但是……

    但是奥尔没想到,他今天的事情,还没完。

    大麦克找来了,又有案子了。真遗憾这个世界没有黄历,假如有,奥尔觉得那上面写着的应该是“大凶、诸事不宜”。

    发生案子的是72大街的老乔治熏rou铺子——索德曼扩张中经常是以数字命名街道的,那些获得专有名称的街道,顺着它们的名字朝下查,总能查到一些故事。

    长沟街是鱼尾区的繁华街道,但并不表示鱼尾区这偌大区域里,就只有这么一条商业街。72大街也有不少店铺,其中老乔治熏rou铺子,算是比较有名的一家。这家铺子在这已经有五十多年了,历经三代人,像是梧桐区也有不少酒店和餐厅专门购买他们家的熏rou、香肠和火腿。

    出事的就是这家店铺,店铺的熏rou作坊里,本该挂着猪rou的地方,现在多了一具人尸……

    老乔治熏rou铺子是很老式的熏rou作坊,用来生产的店铺分上下两层,下层挖出一个大坑,坑里常年燃烧着木炭。顺着小楼梯上到二楼,这里挂着要熏制的rou,有牛腿、羊腿,还有腊肠,以及整猪。

    sao臭的猪rou,在经过熏制后,味道还是可以入口的。在老乔治熏rou铺子里,熏猪rou是卖得最便宜的,但也是卖得最多的。

    可是今天早晨,去给那些食物翻面的工人在用铁钩子把一头猪熟练的翻了个面后,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走回来多看了两眼,顿时被吓得差点从狭窄的通道上摔下去。

    那不是猪!虽然它和那些摇摇晃晃的猪一样,已经从中间开膛破肚,腔子里干干净净,没有头,没有四肢,被一根铁钩子刺穿……但那不是猪的,那是人类的,一个男人的躯干!

    “本来老乔治是想自己处理掉的,但他不是很谨慎,把尸体朝外抬的时候,被两个来买熏rou的老客户发现了。两个老顾客惨叫着朝外逃,事情也暴露了。”

    说实话,奥尔有些同情这位熏rou铺老板,他的买卖彻底完了,饮食行业被传出这样的谣言都要完,更何况他家是真发生了这种事,无论索德曼的穷人在饮食上有多随便,也没人敢吃他家的熏rou了。

    奥尔到的时候,熏rou铺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的愤怒民众,不断有人拿石头朝熏rou铺里丢。假如不是有警察们的人墙围着,他们已经冲进去了。

    达利安这次是亲自带队来的,毕竟这案子实在是太过诡异离奇。奥尔从人群外挤进去时,正好看见他从里边出来,皱着眉。

    “鼻子不舒服吗?”奥尔走过去,低声问。熏rou铺常年熏鱼和rou,整个建筑的外墙,都成了油泥的黑色,腐烂的臭味和烟熏的香味混合在一起,那味道极其苏爽。

    “还好。”达利安的眉毛立刻舒展开了,“我去找送rou来的生猪商人,这里交给你了。”

    “有可能是夹杂在猪rou里被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