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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骨令 第118节

    “傻灵蓉,你当这是什么稀罕事吗?以前还总说自己对凡间民俗趣谈了如指掌,居然连重阳舟的典故都不曾听过。别说是二位仙长了,便是街头随便拉一个孩童,说不定都知道重阳舟是何物呢。”

    灵蓉一时语塞,她嗫嚅着狡辩:“这......这哪里怪得了我嘛,我可是连千字文都不曾背熟,哪里记得过来那么多杂七杂八之事?

    ——这些凡人也是,整日里没事做,发明这么多节气和节日,不是跋山,就是涉水,我看啊他们就是太闲了。”

    安罗浮皱眉看着她,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但是,他想起灵蓉先前有多难缠,又十分识时务的闭上了嘴。

    晚青轻轻摇头:“你啊,明明是自己不学无术,还偏偏振振有词的去怪起旁人。”

    卓清潭先前一直含笑看着他们之间吵闹,此时开口解释了一句:

    “上古时期,凡间百姓们觉得山川湖泊皆有灵气,可将他们的祈愿和祝福传达至天上,给天界神官仙官们知道,因此便有了诸多节礼。

    有的是为了纪念祖先宗亲,有的是为了祈福求得未来圆满,也有的是为了为了缅怀前人先烈。

    比如重阳节的登山插茱萸、临水行舟求福报,再比如前些时日八月十五拜月节,百姓们临水放置的河灯,具是源自于此。”

    灵蓉闻言,嘻嘻哈哈的笑着回头看她。

    “所以我就是说,这些凡人当真是傻,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他们在凡间一年到头要过那么多节日,拜求那么多次神明,天上的神仙们哪里有这个闲功夫去逐一听取他们的祷告心愿?

    人家每日可忙得很哩!这些凡人啊,这算不是自欺欺人呢?”

    卓清潭和谢予辞听到这句,具是沉默。

    灵蓉话说的难听,但是道理是这个道理没错。

    他们当年在九重天,一个曾经做过高高在上的帝君,一个曾经做过堕神汀神殿体面威严的神官,自然是知道天界的众多仙神平日里是有多忙碌的。

    由于仙凡两界时间并不对等,因此每日天上的仙官们每日要处理的事情属实繁多,等于是凡间积累了一年的诸多大事,他们都要在天上的一天内办完。

    因此,也确实不会有时间和闲情逸致,去聆听下界凡人精怪们在诸多节日中的祝愿和祈福。

    说到这里,灵蓉突然又大惊小怪的“啊”了一声。

    她下意识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卓清潭和安罗浮。

    “那个什么......我方才说‘凡人傻’可不是在骂你们哦!你们仙门中人与他们寻常凡人不同,自然不傻!不仅不傻,还一个个的猴尖猴尖。”

    这话说的,还不如不加上这句解释更好。

    卓清潭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自然不会跟她计较。

    不过,雅间里唯一一个从始至终都是凡人的安罗浮却忽然说道:

    “灵蓉姑娘,此言差矣,凡人每逢佳节向天祈福,此举并非自欺欺人。其实很多事情,当下想做,那便去做。

    至于旁人会不会知道,又如何看待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求福祈愿,意在心安。不仅求神,更为肃己。

    至少,在请愿祈福的那一刻,他们心存希翼,满心欢喜,那便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谢予辞和卓清潭听到他这番话,不禁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他们二人皆是想起了拜月节那日,他们曾在兖州城护城河畔观看凡人放河灯时的那次对话。

    谢予辞忽而轻笑一声。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真不愧是你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师弟。”

    ......就连对于这类事情的想法,师姐弟二人居然都如出一辙,十分的相像。

    卓清潭却低头笑了笑,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罗浮是个极有自己想法的孩子,这些可不是我教他的。”

    第141章 谁......像谁?

    晚青听着安罗浮这番话,却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片刻后轻轻一叹,道:“安仙长虽然年纪尚青,但见解却已十分独到。”

    她回头看灵蓉,正色道:“灵蓉,我们身为妖身,虚度光阴万年,但是有些事情却还是看不透彻。可见学无止境,不可轻怠。

    你性格太过跳脱,我约束你万年也不曾改变分毫,你平日当真要跟安仙长多多请教才是。”

    灵蓉闻言翻了个老大的白眼,十分不满的嘀咕道:

    “阿婆!干什么啊?咱们是出来玩的,怎么你们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的,各个都要来教训我?你们再这样,我下次可不同你们出来了。”

    众人闻言顿时笑出声来,先前各有心思的气氛一扫而空,难得一室温馨。

    谢予辞一边笑她,一边挑着眉说道:“什么叫‘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哪里来的‘四个’?这里面又有我什么事?我可不曾对你说教。”

    灵蓉“嗤”了一声,撇了撇嘴。

    “得了吧,你们惯会沆瀣一气,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再说了,即便你近来不曾说教于我,过去可也没少对我指手画脚!”

    谢予辞迟疑道:“没有吧?”

    他刚刚从九千余年的沉睡中醒来不过月余光景,这月余时间,他记得自己并不曾对旁人说教过。

    灵蓉眼睛瞪得滚圆:“怎么没有?!”

    谢予辞疑惑的道:“......我怎么不记得了?”

    灵蓉当即“哼”了一声:“不是最近啦!是当年!想当年——”

    “——打住!”

    谢予辞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他“啧”了一声,挑眉问道:“你说的‘当年’,该不会是我以为的那个‘当年’吧?万年以前的‘当年’?”

    灵蓉重重一点头,神色沉重:“这是自然!怎么?您贵人事忙,终于想起来了?”

    谢予辞扶额,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先前只是听闻有些女子喜欢翻旧账,还一直当做是奇闻异事来听,不成想今日居然能被谢某遇到了一个。

    翻旧账也便罢了,能翻出一万年的,我亦是第一次听闻。”

    灵蓉“哼”了一声:“怎么了?我就是要翻旧账,偏偏要翻到万年前,你管我?”

    安罗浮却“咦”了一声,有些奇怪看着他们,忽然问道:“谢仙君,你与灵蓉姑娘还有晚青姑娘主不是近来才刚刚认识,然后缔结的灵兽契约吗?为何灵蓉姑娘却说你万年前便曾经说教于她?难道你们......万年前就相识了?”

    晚青闻言登时语塞,一时不知如何转圜。

    也不知为何,她们在卓清潭面前总是太过放松,有时下意识便失了警惕,这样下去可不行。

    灵蓉却已经嗤了一声,气恼的说道:“可别提了!当年这个谢予辞在九重天上是个劳什子神殿的神君,听说也是个了不起的官衔。

    他当年可比你如今的模样,更加古板守旧、固守陈规!我当年不过偷了一个地仙的一块小小令牌,打伤了几个地仙罢了,这算什么大事嘛?何况我还是情有可原!

    好嘛!他居然从九重天下凡来抓我!不过,好在他后来幡然悔悟,又放我走了,否则真是要气煞我也!”

    晚青轻舒了口气,脸上又挂上了那抹温婉的笑意。

    还好还好,灵蓉这般傻人傻福,居然圆回来了,差点就露馅了。

    安罗浮闻言了然,他先是点了点头表示原来如此,随后却又不甚赞同的再次摇了摇头。

    “灵蓉姑娘,这话倒是有些失了公允。你偷窃在先,本就没有道理。又打伤了苦主,这便更是错上加错。

    谢仙君莫说并不曾伤害姑娘,便是当真抓了姑娘惩处一番,也是情理之中,法理之内,理所当然。”

    灵蓉还没有发现自己先前险些闯祸,差点说漏了馅儿。

    她闻言“咦”了一声,十分不满道:

    “所以我就说嘛,当年在九重天做神官的谢予辞,跟你这个古板的小郎君当真很像!尤其是说教我的时候,那语气简直是一模一样!”

    她一偏头,正好看到了靠在窗边竹椅上,正淡淡含笑看着他们的卓清潭,一拍大腿,当即大声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你和他当年为什么那么像了!你们两个明明都是像她嘛!”

    嗯?

    安罗浮闻言微微一愣,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谢予辞,又看了看卓清潭......

    他与师姐相像,这点他是知道的。

    其实不止是他,他的师父端虚宫楌桪宫主座下五名弟子,除了他meimei羽浓性情过分跳脱外,其余的两位师兄身上也或多或少都有些师姐的影子,尤其是二师兄洛岩池。

    因为师父时常云游八方,等闲难寻踪迹。

    他们师兄弟几人,说是楌桪宫主的徒弟,但是实际上几乎都是师姐教出来的,自然与她有些相像之处。

    尤其是举止言谈间,他们会下意识学习师姐。

    但是,他与万年前的谢仙君......他们......居然也很相像吗?

    不知为何,此时除了灵蓉之外,雅室中其他四人同时沉默了。

    一时之间,满室寂静。

    灵蓉却还没发现异常,咋咋呼呼的继续道:“你们别看谢予辞现在这幅漫不经心、散漫无状的德行,他过去啊,可比安小郎君还要克己复礼百倍!

    诺,就跟卓清潭差不多吧,干什么事情都一丝不苟的,生怕岱舆仙山上他家那位帝——”

    “——呜!”

    突然,两道禁言术法,同时击中灵蓉!

    她登时瞪大眼睛捂住自己喉咙,被施了咒说不出话来了。

    安罗浮被这番动静打断思绪,他微微一怔,顺着视线看过去,十分不解的看着谢予辞和晚青。

    卓清潭低垂着头,她那头长长的青丝由于先前摘掉帷帽时略微松散了一些。

    此时,随着她低垂的头颅,便有几缕轻轻搭在侧脸上,为她平添几缕温柔和沉静。

    她不动声色的轻轻转动着左手食指上代表端虚宫掌门身份的指环“潮沁”,没有说话。

    “谢仙君,晚青姑娘,二位......这是做什么?为何要封住灵蓉姑娘的嘴?”

    安罗浮皱眉,不解发问。

    晚青尴尬的一笑。

    “......没什么,只是她的声音太大了些,我们又开着窗子不甚隔音,晚青恐她搅扰了窗外临湖泛舟祈福的行人们,因此......”

    “这......”

    安罗浮怔怔的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捂住嘴巴满眼求助之色的灵蓉,还是踟躇着开口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