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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叙他们的第三次相遇 59wt.com

    很深的梦魇,人像物体一般从高楼坠下,血色即刻套牢所有视线,迸出的乳白色粘稠浆体分明该是guntang的,跳到脸颊时却即刻变得温凉,好像还伴随有骨头碎裂的声音,那在最后一刻时放大的瞳孔,凸出的眼球,死死向着她看过来。

    猛然睁开眼时,这令祝重峦感到不堪重负。

    窗外的院落里有竹笤帚扫刷石路的声音,跳进窗内的阳光好像比昨天又黯淡了一点。祝重峦披上外套,推开厢房的门,是盛亦竹为明宅雇来洒扫的常阿姨在清扫被风卷落的残枝树叶,盛夏的时节,夜里一阵风就容易凌乱院落。

    常姨直起身的间隙看见倚在门旁的祝重峦,一只手撑着笤帚忙说:“可不得了,这秋天风冷,你快穿件毛衣才好出来。”

    祝重峦颔首笑着答应,眼看着她进门了常姨又开始扫着地,一边絮絮说:“早起我本来想为你磨豆浆,但太太说院落里那片楠竹发了几枝新叶,要为你熬粥去去虚火,你们年轻人哇就是容易死心眼,一死心眼就着急上火,小重我跟你说这样要不得的……”

    常姨仍在院落里絮絮叨叨着什么,祝重峦却没有再听清了。投到厢房墙面的树影光晕真实告诉着祝重峦,她回到了外公明家在家乡的祖宅。

    这里有当窗的风,对门的竹,她成功逃离了使她无可奈何也无能为力的那件事。夲伩首髮站:yuzhaiwuh.xyz

    祝重峦听进了常姨最开始的话,她没有记得带厚衣服回来,好在盛亦竹昨晚说这段时间给她织了件毛衣放在房里,等着她回来穿,于是祝重峦在厢房里拔高了嗓门问:“常姨,外婆给我织的毛衣在哪?”

    常姨顾自说着话,没听清,祝重峦又问了一遍,她才恍然大悟一般,“盛太太说给你放东墙那个衣橱了。”

    明宅只有祝重峦承认盛亦竹是外婆这件事的,家里别的人,她的母亲也好,舅舅也好,都只礼貌称呼盛阿姨。连请来的阿姨都被特地交代过,就叫她盛太太,而非明太太。

    盛亦竹是祝重峦外公的继室,只比祝重峦母亲大了五岁的继室,成为继室前她是祝重峦外公的秘书。

    祝重峦记事的时候,盛亦竹已经在明家了,后来她外公从行政位置上退下来,带着盛亦竹回来明宅,重新打理了一遍这所荒废很久的六进古宅,明宅满园的青竹也是那时候种下的。再往后,祝重峦的外公逝世,盛亦竹就单独住在这里。

    祝重峦套好毛衣,用常姨煮好的热水洗漱,去到用餐的厅室里时,桌上放着紫砂小锅。祝重峦盛出一碗有些泛绿的清粥,跨出门进前院里,盛亦竹正坐在石凳上把陶罐里的腌青梅舀出来,祝重峦上前顺手夹起一个,一面说:“外婆,你上个月不是跟我说最后一罐已经没了嘛?你私藏可算是被我逮住了。”

    盛亦竹嗔怪的拍了下祝重峦的手,“你胃不好,大早上不要吃青梅。”她说完又继续细细将罐里的青梅夹出来,“我上个月要是把这罐给你,你这个月来吃什么?”

    可能跟常姨待久了,盛亦竹现在也有些絮絮叨叨,“你又往这里跑,你没人要吗?你不找对象你妈不着急吗?我之前听说他们想让你跟你那个好朋友易衡订婚,你别忙着答应,我每次回关山,看他女伴都不是同一个……”

    楠竹的叶熬出的清粥也有淡淡的苦味,盛亦竹的数落钻到祝重峦耳朵里,她有些出神了,好些时候才拖长了尾音附和,“我知道啦——”

    祝重峦笑笑,“外婆你这么年轻怎么这么絮叨?像申楷妍七十岁的奶奶一样。”

    盛亦竹一巴掌落到祝重峦背上,“没大没小,快吃完跟你常姨去山上掰几根玉米。”

    祝重峦极度顺从,“好——”

    明家后山上的一片玉米地长势很好,祝重峦掰了半竹篓就躲到一边的树荫下休息。宽檐的编织草帽盖在脸上,呼吸间都是竹草的芬芳气息,非常难得的一个早晨——直到常姨坐到身边来前。

    常姨手肘拐了拐祝重峦,“小重,你说实话,怎么又回来了?”

    祝重峦拉下草帽,笑着看向常姨,“来看外婆和常姨呀。”

    常姨摆摆手,一副早已看穿的神情,“你从小到大,哪一次不是心里有坎过不去了才来?”

    祝重峦低下头,好半天憋出了句,“没关系。”

    常姨瞥了她一眼,“你做噩梦也没关系?”

    祝重峦惊讶,“我是有说梦话吗?”

    常姨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你从小到大做了噩梦什么样我不知道?”片刻,她又叹了口气,“说到底,盛太太也不容易,你常来也好。”

    常姨径自将自己的竹篓背起来,朝前走去,“你啊,别总一个人烂在心里。”

    祝重峦也背起自己的竹篓,快步追上去,“是啦,常姨——”

    夜晚时,祝重峦爬到阁楼的二楼,将躺椅挪腾到廊下,打着从盛亦竹房里翻来的罗扇躺下。繁星璀璨,是一个晴朗的好夜晚。

    跟来的盛亦竹是意料之中,搬了条木凳坐到一边,接过祝重峦手里的罗扇替她扇着,“你mama下午打电话跟我说了,你研究生不读法学,想回国读文学了。”

    这话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意味。祝重峦想了想,才点头,“对,是这么回事。”

    盛亦竹不免诧异,“你在德国为读法学可苦了四年。”

    祝重峦点头,“也是这么回事。”

    盛亦竹迟疑半天,又问:“是于小姐那个案子,太刺激你了吗?”

    祝重峦诚实回答:“确实是。”

    盛亦竹顿了顿,“也不是不好。”

    盛亦竹总是这样,只评判祝重峦想选的路是不是具有可行性,她好像总是很相信祝重峦的选择。

    鲜见的支持声。这件事就连祝重峦的好友申楷妍都没能理解。

    祝重峦双手捂住脸,从指缝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谢谢外婆。”

    盛亦竹拿着罗扇轻轻拍了拍祝重峦遮脸的手,“我总觉得你还有别的事。”

    别的事吗?祝重峦有些失神。

    她脑海里闪回的,是在大英图书馆时和自己抽出同一本书的手,是西装革履、不苟言笑的面庞,是她已经记挂七年的高中学长,至今仍是关大附中传奇之一的储时。

    而她甚至来不及跟他说一句话,他又再次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她将双手放下来,好半天才转头看向盛亦竹,“外婆,你知道《君主论》吗?”

    “他居然和我看同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