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又把主角攻了[快穿] 第57节
怎么可能没想过?如果出生在一个但凡条件没有这么差的家庭,也许就不用每天那么辛苦地打工,轻轻松松拥有普通人的一切。 陆母再清楚不过,因此对儿子愧疚至极。即使他大学四年里都没回过家,她也没有丝毫怨言,只殷殷盼望着儿子能过上好日子。 但万万没想到,在陆母出于焦急,和儿子打过那通四年来的第一个电话之后,一切都变了。 燃灰开始频频给她打电话,关心她的起居,甚至还给她托人买了一部老人用手机。 虽然语气有一点不自然的生疏,但陆母以为是他们太久没打电话疏远了,只顾着高兴,哪里还会在意这点小细节,每晚守在手机前,期盼着儿子把电话打来。 更别说之后,像是早早立好了遗嘱那样,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自己。 陆母手指颤抖着,从衣服口袋里翻出一张被仔细保管的照片,含着泪微笑:“这大学四年,他又懂事了不少。” 懂事得……都不像以前的他了。 云曳配合地低下脸来,目光极尽克制地落在上面,不出意料地看见了陆燃灰。 他竭尽全力,才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从上面挪开。 说来也奇怪,陆燃灰很不喜欢拍照,大学四年里,硬是一张照片都没存。 最后保存下来的,都是云曳下属拍来的照片。 因为是偷拍,照片上往往都是青年无知无觉的背影和侧脸,气质温柔安宁。 视线偶然和镜头相对,桃花眼里带着尚未收回的笑意,灼灼生辉。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善良又温暖的孩子。 而现在…… 陆母的手指怜爱擦过照片上青年的脸,又抬起脸,看向云曳。 而现在,这种独特柔软的气质,早就无声地铸在了云曳身上。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些年,总是感觉着……” 陆母看着被轮椅慢慢碾压过去的落叶,声音低不可闻:“你和那孩子越来越像。” 昏沉的暮色里,云曳推着她慢慢往落日的方向走,闻言睫毛一颤,竟然微微弯起眼来:“是吗。” 陆母没文化,也说不出云曳身上的具体变化。 只是她也不傻,能够很明显感受到云曳的异样。 毕竟一个人从张扬轻狂,忽然间变得温和体贴,这转变实在是太难以忽视。 连带着发型,衣着,坐姿,生活中的小习惯。 有时候远远望着他的背影,陆母会一心惊,恍惚间,只觉得看见了照片里的陆燃灰。 乍凉的秋风吹来,陆母轻轻打了个哆嗦,一个念头浮出脑海。 ……云曳好像, ——慢慢把自己活成了陆燃灰的影子。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对,云曳垂下眼:“抱歉,伯母。” 他轻声说:“……我只是太想他了。” 太想太想了。 陆母哑然,很想说什么,但她也见识过了云曳浓烈到偏执的感情,担心一个不留神,再刺激到云曳。 只能又一次苦口婆心道:“去试试走走吧,多去散散心,和年轻人交流,别老是宅在公寓里啦。” 云曳温柔地答应一声:“伯母,我明白了。” 陆母一听他说这话,就明白,云曳还是在敷衍她,并不打算改变。 陆燃灰死后,真像是把他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一并烧成了灰,从此对一切其他事物都漠不关心,活像一具行尸走rou。 人活着,应该往前看,这个朴素浅显的道理,陆母都懂。 偏偏云曳甘之如饴,宁可永远把自己困在以陆燃灰为名的牢笼里。 这孩子在某些时候,固执得让人害怕。 陆母长叹一声,默不作声地收拢了围巾。 太阳彻底坠入地平线,视野慢慢暗下来。 在院子里闲逛的时间差不多了,云曳推着陆母往回走去。 轮椅滚过石板砖,轧出规律的轻响,两旁传来不知名小虫窸窣声。 泛凉的秋风里,陆母出神地望着沉沉黑夜,满头华发如霜。 她冷不丁低低出声:“小云。” “你说老实话。”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不会……立刻去找燃灰?”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云曳却像是已经设想过无数遍那样,微微一笑,轻声说:“不会的,伯母。” “我哪里敢死。” 云曳不害怕死。 死亡,是最简单不过的事。 甚至对他而言,死亡是解脱,更是恩赐。 云曳无数次想过去找他,可他不敢。 他害怕自己赎罪赎得还不够,等下去了,陆燃灰还是不肯原谅自己,不肯见自己,该怎么办? 云曳不敢死,于是只能自我厌弃地活着,想用自己的余生偿还罪孽。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赎罪。 陆燃灰和自己纠缠的那段时间,既没有要过钱,也没有要过权。 他只想要一颗真心。 所以云曳对陆母好,想方设法来弥补自己的亏欠。同时,他以陆燃灰的名义做了无数慈善事业。 但就算做再多的善事,换来再多虚名,这也不是陆燃灰想要的。 云曳熟练地咽下喉间泛起的腥甜气,忍受着胃部再次痉挛的剧痛,脸上带笑,眼神却像是在哭。 更何况……他已经不在了。 - 也许是陆母冥冥中的若有所感,才问出了最后那个问题。 自打那天之后,她的身体就迅速衰败下来。 不过她前半生过得太苦,底子早就亏空垮了。能健健康康,无病无灾地活到现在,对陆母来说,已经是个奇迹。 云曳当然想尽一切办法去挽留,但自然衰老的规律并不是可以违背的。 最后的时光,陆母躺在病床上,仪器滴滴滴地响作一团。 云曳面色苍白,眼神却惊惧慌乱,拼命打着一个又一个电话。 他掌控云氏多年,尽管平时的气场再怎么像陆燃灰,在这种紧要关头,掌权者的威压骤然爆发,把在场的医生护士都吓得像小鸡仔。 陆母望着这一切,像是终于积攒起了一点力气,声音微弱地开口。 病房里明明是一片混乱,云曳却硬是听见了她的声音,疾步走到陆母床边,半跪下来。 陆母温和地看着他,好半晌,用尽全力伸出手,摸了摸云曳的鬓发。 人心都是rou长的,这么十年下来,她早就把云曳当成了自己半个儿子。 陆母插着鼻管,费力开口:“我……先去找燃灰啦。” 云曳拉住她的手,瞳孔轻微地发着抖,语无伦次:“您还年轻呢,肯定还有别的办法,我还能再想想办法……” 陆母笑笑,费力地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 她用几不可闻的气音道:“好好活着,他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其实……我早就不怪你了……” “他肯定也……也一样……” 云曳骤然一僵。 好半晌,他攥紧了陆母的手指,攥得很紧,哽着喉咙问:“……真的吗?” 像是那个童话里擦亮火柴许下愿望的小孩,生怕自己听到的,只是一触就碎的海市蜃楼。 陆母用尽最后的力气,朝他微微眨眼。 云曳呆呆地看着她,猝不及防滚下两颗眼泪。 自打十年前开始,云曳就只哭过一次。 第一次哭,是在很多年前,那个抱着骨灰盒的午后。 这是他第二次哭。 先是噼里啪啦往下掉眼泪,紧接着,慢慢演变成崩溃的嚎啕。 像是要把这十年的份儿都给痛痛快快地哭够,向来稳重的云氏总裁趴在床边,嘴里的声音是像个孩子失去了最心爱的东西以后,天塌一般的嚎啕大哭。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陆母很想帮他擦擦眼泪,却没了力气,只能吃力地用口型道:“傻孩子。” 然后带着笑,慢慢闭上了眼。 - 陆母的葬礼结束,云曳带着她的遗物,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陆母的遗物很简单,绝大部分其实都是陆燃灰的。 现在兜兜转转,又全都回到了云曳手里。 除此之外,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只有几张模糊的老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