璋礼 第7节
“谁放在这里的?” 一位年岁大些的老媪急忙过来,“丞相,奴想来此处或是夫人的歇脚之地。” “想来?”柳安接下她这句话,轻笑,“我看你不妨想想从这里出去能去哪里。” “周禾。”柳安大喊一声,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从外面匆匆跑进来。 “放在寝房。”柳安吩咐道。 周禾一脸笑意从桌子上端起衣服。 这声吩咐让所有人不免震惊,柳安口中的寝房不是别处,正是他自己的寝房。不过细想也是,夫人总归是和她们这些小妾不同的。 方才还不将夫人放在心上的一些人,也有些忧虑自己往后的日子。 整顿后院这种事,正妻一句话,便能决定一切。况且她们没有柳安的任何宠爱。 柳安大步走出这里,周禾手上的衣衫上忽然落上了一片雪。 “丞相,下雪了。”周禾道。 柳安停住脚步,果真看见天上飘着零星的雪花。不禁勾起嘴角。 “夫人走到哪里了?”柳安问。 “想来到了也都是夜里了。”周禾回。 柳安眉头微蹙,“今夜亮起府上所以的灯。” “是。” 周禾边跟在柳安身旁,边笑着说:“丞相如此细心,想来夫人定能早些适应长安的生活。” 柳安冷不丁回头看了他一眼,“我看你是没有喂够那些马!” “属下不敢。”周禾嘴碎,人又贱嗖嗖的,只好在脑子灵活。 “夫人来了,你不要同她走的太近。”柳安吩咐道。 “是。”周禾当然不知道,柳安完全就是怕他把卢以清带坏。 二人一同回到柳安的寝房,周禾将衣服放下后,察觉柳安不太满意,赶快凑了上去。 “周禾,你看这房中是不是太暗了点?”柳安双手背在伸手,卢以清是不喜欢黑的,所以当时的丞相府总是灯火通明。 周禾马上知道了主子的意思,“属下这就去吩咐人拿些灯盏过来。” 柳安点点头。 “丞相觉得,房中的陈设可需要动?”周禾站在柳安的身边,也好好打量着,“依属下之见,只是拿了灯盏还不够,房中这些纱帐的颜色都太暗了些。” 柳安一听,颇为有理。 “此事便交给你了。” “丞相,外面来了一个年轻的士子。” 柳安和周禾几乎是同时回头。 “赶出去。”周禾不轻不重道:“以后这样的事就不用报到丞相这里。” “是。”下人得了令。 “且慢。”刚退出去两步就被柳安喊着了。 周禾小心翼翼转过头去,双目不敢看柳安的脸。 只听柳安淡淡一笑,“周禾,这到底是你的府上还是我的府上?” “那自然是丞相您的府上。”周禾的身子又往下弓了弓,“属下此生都是要唯丞相马首是瞻!” 可奈何柳安早就听够了周禾的马屁,“年轻的士子,可有入朝为官?” “今年刚入仕途。” 柳安勾起嘴角,“有点意思,和我去看看。” 第5章 冬至这一日,各官员间互相的祝贺是免不了的,就说今日,左相和右相的府上恐怕早就被踏平了门槛,唯有政事堂丞相的府上最为安静。 原因无他,柳安最厌恶所谓的一些官僚之争,门槛踏的多了久而久之便成了一股风气。他也没有什么善心,不爱提携人。 待柳安走入正堂,站在里面的年轻男子马上回头,朝着柳安深深鞠了一躬。 等他抬起头来,柳安顿时觉得方才传话的小厮是个眼盲,这无论怎么看都要比自己还年长,居然说是年轻的士子。 “户部员外郎曹晨阳见过丞相。” 下一秒他便收拾好了心情,嘴角挂着笑,“起来吧。” 紧接着曹晨阳又想说什么,却被柳安打断了。 “人也见了,走吧。”柳安摆摆手,这人一看就是和右相一样做派的正人君子,甚是无趣。 曹晨阳登时愣住了,很快又反应过来,“下官告退。” 周禾在一旁道:“这呆子可能不知道,丞相这就算是提携他了。” 柳安没有回话,说不上是发了善心,只是他想到了许多年前的冬至,他也是这样被人带回了府上。 “夫人如今到哪里了?”柳安问。 “想来应该进了城门。”周禾答。 柳安看了看外面的积雪,想来她也看见了。 …… 天凝地闭,风厉霜飞。 长安城的雪终于在冬至这日迟迟降临,一辆马车在黄昏前驶入长安,四角紧跟着四匹马。 这在长安算不得什么新奇的事,若是往常,也没有人会将目光落在这马车上。 唯一不同的是,为首的人乃是丞相的亲卫,王津。 街上的人三三两两开始注意到这里,随着前些日子关于丞相夫人的事,大家不免往上猜测。 “夫人,落雪了。”念念一打开帘子便看到了满地的雪花。 卢以清下意识就要往外看,秀芝先一步拦住了她。 “夫人,不可。” 卢以清顿时沉下了脸,但一想到马上要到府上了,心中也是不免慌张。 这些年来,因为长久不见,她同柳安越来越生分,日后要在一个屋檐下,恐怕也是需要适应一段时间的。 王津来了之后她才知道柳安现在的职位是政事堂丞相,与父亲之前的官职一样。听说,父亲之后的那位丞相来没来得及上任就死了,紧接着就是柳安。 这些事在卢以清看来早就不稀奇了。 “府上的人都生分,夫人还是需要谨慎些。”秀芝又提醒道。 卢以清微微点头,“秀芝已经说了许多遍了,我又不是那没有脑子的,尽管收下心就是了。” 秀芝嘴角挂着笑,“夫人自幼聪慧,想来在这里生活定不是什么难事。” “嗯!”卢以清着急应下,头一直往外伸,“我只想看一眼。” 秀芝还是没有同意。 …… 很快,马车停在了一座府邸的门前。 “夫人,到了。”车夫轻唤了一声。 念念和秀芝先从里面下来,刚下马车念念就愣住了,瞧着这府上如此气派,想来主子一定是个大官。相较而言秀芝就没有那样慌张,她是柳安安排过去,自然清楚。 未等卢以清下来,便见周围的人一应俯身行礼,秀芝拉了一下念念,念念也赶快跟着行礼。 柳安身着藏青色长袍,双手背在身后,如劲松般挺拔。 念念见过几次柳安,但这是第一次觉得他如此威严。 王津拱手,“丞相。” 柳安微微点头,他悄悄攥紧了手。 接着走到马车前,一步跨上马车。 掀开帘子的一瞬间,撞上了卢以清略有些慌张的双眼。看得柳安下意识闪躲。 他伸出右手,卢以清慢慢放在上面。 “手这么凉?”他只察觉到卢以清的手在抖,却未曾注意自己嗓音低了许多。 卢以清顺着他,弓着身子往外走。 柳安怕她不好下来,双手直接将人抱了起来,放在地上。 刚站在地上的卢以清,双腿都是软的。她何曾同一个男子如此亲近过,即便是对方是柳安。 看见府门的那一刻,她双目瞬时生出不同的情绪。 “先回去。”柳安轻声道。 “嗯。” 一路上卢以清想了太多见面后要同柳安说的话,却在看见他这一刻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以为震惊真是短暂的,不想刚往里走便看见了许多女子在地上跪着。 “这是?”卢以清不知道是否能问,却还是问了出来。 “妾室。”柳安也没有隐瞒。 “哦。”卢以清神色稍显暗淡。 柳安似乎并没有给她介绍更多的意思,只是行至正堂后,所有的妾室和奴婢们才慢慢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