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0 》「等我」,这二个字,是一句承诺
生离死别,往往是人生中很重要的关卡,有些人,或许可以跨越心里的障碍,安然走过来;然而有些人,却像掉进永无止尽的回圈里,旋转着、挣扎着,却找不到解脱的出口,只好日覆一日的备受折磨着。 知道周晓霖有这么一段过去之后,李孟奕突然能够明白她的冷漠与淡然,还有什么事能比至亲的离开,更打击她的呢?难怪她总是在许多事情上,露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冷酷模样,其实不是不在意,而是不想去在意了。 李孟奕想,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他自己身上,或许他的反应会比她更强烈些吧!更或许他会像完全放弃未来般的走进人生的岔路里,成天愤世嫉俗的逞兇斗狠,变成人人口中的小流氓。 毕竟在李孟奕身旁的,都是些每天只想讲义气、不想读书、动不动就嚷着:「阿不然来『定孤支』(意思是:单挑)。」之类的朋友,怎么看都像是让人担忧的不良分子。 后来,李孟奕又在刻意的打听之下,知道了周晓霖的爸爸的工作。 原来周晓霖的父亲,是一间小型电子公司的线上作业员,每个月只领三万元上下的工资,扣除掉租房的费用,还有家里一些必要开支后,也所剩无几了,难怪周晓霖会为了那微薄的奖学金,这么努力的唸书! 李孟奕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周晓霖,她那么骄傲,一定不想要别人同情的眼光,可是有时看见她单薄的背影时,李孟奕却总有一股想衝上前去关心她的衝动。 不过……毕竟是要克制的,他也怕自己过份的主动,会吓坏她。 只好就这么不远不近的默默关心着,像透明人一样,安静的、不动声色的,偷偷的守护她。 发现周晓霖有地中海型贫血的那一天,已经是进入初春的时节,那天,天空下着毛毛雨。 一下课,英文老师就把李孟奕跟周晓霖叫过去。 「你们二个人帮老师把这些试卷跟作业本拿去三班跟五班,请他们班的班长先把这些发下去给同学,我下午上课时会跟他们检讨。」 英文老师说完,指指讲桌旁那叠试卷跟英文作业本。 李孟奕先把看起来份量较轻的试卷拿起来,递到周晓霖手上,再把较重的作业本抱在怀里。 「欸,你拿这样太多了啦,一些给我拿。」 走出教室后,周晓霖盯着李孟奕怀里的那堆作业本,小声的说。 这是周晓霖第一次主动跟李孟奕讲话,因为是头一回,所以李孟奕有点楞住,随即一颗心怦咚怦咚地带着喜悦的声音,奋力的跳动着。 「没关係,不是很重。」李孟奕舒眉展顏的笑容,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魅力。 「真的吗?」周晓霖又看了他一眼,追问着:「你确定?」 「我平常也是有在练的,好吗?」李孟奕搞笑的用一隻手抱着那些作业本,另一隻手像健美先生一样的举着,努力的想挤出臂膀的肌rou,可惜并没有如预期般的效果,被长袖衣服盖住的臂膀处,一片平坦。 周晓霖瞄了瞄李孟奕的手臂后,笑了一下,难得幽默的说:「你可能还要再回去练一下。」 「嗯嗯。」李孟奕也看了自己的臂膀一眼,眼睛弯弯的:「等它长大,就不是这样了。」 周晓霖听完,脸上掛着浅浅笑容,虽然淡淡的,但李孟奕却觉得这样的她,好漂亮。 他们先把试卷跟作业本送到位于二楼的三班,再走三班教室旁的楼梯往三楼上去。 但才走到楼梯中间的转角平台处时,本来走在李孟奕右侧的周晓霖,却不知道为什么停住脚歩。 李孟奕本来没察觉,又往前走了二歩后,才发现周晓霖没跟上来,他转头才看见周晓霖二隻手用力的把五班的英文试卷抱在胸前,慢慢的蹲了下去。 李孟奕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怔楞了一下,随即一个跨歩,跟着蹲在周晓霖身旁。 「欸,周晓霖,你怎么了?」 李孟奕一紧张,什么也不想的伸出手就拉住周晓霖的手臂,想拉她站起来。 「……李孟奕,你先不要碰我……」周晓霖的声音变得很虚弱,她闭着眼,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我头很晕……」 李孟奕放开手,不知所措的继续蹲在她身边,心里很着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那个……那个来吗?」实在是很尷尬的问题,可是李孟奕听说,女生在生理期时,总特别容易头晕。 周晓霖没有马上回答他,闭着眼露出痛苦表情的她,微微的喘着气,良久,她才睁开眼,用微乎其微的音量说着:「这些考卷,可能要麻烦你拿去五班了。」 「那你怎么办?」他担心的问,没办法把她丢在一旁。 周晓霖努力的扯开嘴角想微笑,但大概是因为太不舒服了,那笑容不到二秒鐘就马上消失,「我在这里等你好了。」 李孟奕扶着周晓霖坐到一旁的阶梯上,因为是下课时间,所以来来去去总有学生上楼下楼,他们也不管别人异样眼光,就这么搀扶着,然后李孟奕拿过周晓霖手上的试卷,说了句:「等我。」就三歩併作两歩的跑上楼去。 周晓霖坐在楼梯台阶上,头晕得厉害,耳里却回盪着李孟奕略为低沉的声音发出的「等我」这二个字,那年纪的男孩子正经歷变声期,声音总难听得像鸭子叫,不过周晓霖却觉得李孟奕的声音,特别好听。 「等我」那二个字,也特别甜蜜,像一种承诺。 一直到周晓霖长大后,午夜梦回里,还是会常常梦见国三那年的那个初春场景,李孟奕和她在楼梯间,他在她耳边轻声的说:「等我。」 有几次梦见后,周晓霖醒过来时,眼眶忍不住就发烫起来,眼泪像等待已久终于逮到机会般的一直掉,止都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