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方的南岭秦国境内。 一弯弦月高掛,月光下山谷中重重叠叠的桃林里,沉重的桃花压枝,粉白、桃红的的花瓣四处绽放,无比娇艷。 浓馥的香味瀰漫在夜空中,落英繽纷,突然一道影子自空中掠过,一名少女喘息着立于树枝上,她调整了一下背上的包袱,稍稍偏头往后方探看后,又快速地在浓密的树稍间上下奔跳着。 月光下,可见这名身着黑衫的少女身形纤美,雪肤凝脂,星眸朱唇、清丽可人,奔跳之间,优美的身形与风中飘飞的花瓣相互辉映,形成一幅引人心醉的画面。 桃林的尽头终于到了,少女望着近在眼前的谷口,松了口气,稍停步揩了揩额上的汗,将拂在脸旁的几络发丝往后掠,抬脚打算往前走去。 「时璧,不准走!」 一条长鞕破空而至,迅速地捲向少女的下盘,少女足下轻巧一点,凌空横移避过长鞭,「寧姨,别拦我,我一定要治好爹的病。」 一位年约四十的青衫妇女自夜色中追出,「庆国皇宫不是你这年纪的丫头能闯的,你想送死吗?」 被唤做时璧的少女跥脚反问,「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爹死吗?」 「谁说你爹会死了?」寧姨怒问。 「还骗我,昨日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连号称桃谷神医的爹都说自己撑不过半年。」时璧眼眶一红,「就算寧姨您每日将自身真气灌输给爹抵御寒毒,最多也只能再撑一两年而已。」 「唉,你都知道了。」原本气势汹汹的寧姨肩膀顿时頽了下来。 「对,我也知道了,要治好爹唯有传说中的炎凤珠,之前不知何处才能寻得这稀世之宝,但现在却明明白白知道它就在雪国边城皇宫内,为什么不试试?」 「可让你远去庆国的皇宫大内赴险…」 「寧姨,我知道你们不放心我,但我自小随您习武,我行不行您也清楚的。」看到寧姨脸上出现动摇的神情,时璧上前拉着她的手恳求,「不试试怎么知道,求求您,我想救爹呀!」 「这…」寧姨正迟疑着,突觉身上一僵,随即大骂,「丫头,你点我的xue!」 「对不起,寧姨,两个时辰后xue道就会解开了,时间一到您刚好赶得上帮爹运功抵御寒毒。」时璧吐着舌头往谷外奔去。 「死丫头,回来!你走了叫我怎么向你爹交待。」寧姨气急败坏的大叫。 「就说你追不到我就好了,不然实说着了我的道也行,等我回来再向你们请罪了。」 「不行!时璧,回来﹗你给我回来啊﹗」 随着身后碧姨的声音渐远,时璧越发加快脚步,望着天空中的圆月,她娇丽的脸上充满了坚定的神情,爹,您等着,璧儿一定会将炎凤珠带回来救您的﹗ ※※※※※※ 深夜,片片浮云静静飘过夜空,不时遮蔽明亮的月儿。 「糟啦!公主不见了!」,庆国边城行宫中,深夜传出宫女惊慌的呼声,原本歇息的侍从、婢女皆sao动起来,禁卫将军脸色惨白地前往通知皇帝。 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的皇帝闻讯,愤怒的掷笔大骂,「这丫头,大哭大闹后突然安静起来我就觉得不妥,果然…」 「我的心肝宝贝怎么了?」太后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柱着龙杖的太后由宫女搀扶着进了门,皇帝连忙赶紧扶着她坐下,「母后,无瑕太不像话了!明日雪国就要前来迎亲了,她居然逃走!」 「早跟你说过找个宫女嫁给那狼主就好,你就偏要让自己的妹子去雪原荒地受苦,是我也逃!」太后哼声道。 皇帝皱着眉,「母后,雪国虽处极北之地,但资源丰厚,也不见得就生活艰苦啊!」 「可传说那北原狼主粗暴狰狞、放荡荒yin,你真忍心送妹子入火窟吗?」 「母后,那只是传闻啊;而且绵延数代的战争有望结束,若不以公主出嫁,怎能让北原感受到我们的诚意呢?」 「我不管,既然无瑕不见了,时间紧迫,我看就从宫女中挑个不错的代嫁过去就成了。」太后热心地出着主意。 「那怎么成!北原负责婚礼的礼官早就见过无瑕,让别人代嫁…」原本皱眉的皇帝突然一转头,深深地看着太后,「母后,无瑕又不一定找不到,您为什么急着找人代替?况且皇宫禁制重重,为什么无瑕却能逃走…」 「你认为是我帮她逃走的吗?哼!就算是,难道你要罚我吗?要罚生你养你的母亲吗?」太后将手中龙头杖重重往地上一柱,厉声说道。 「儿臣不敢,母后您别气,免得心头又痛起来了。」一向孝顺的皇帝眼见自己惹得母后心情不好,连忙低下头去。 「量你不敢!我想待婚礼结束后,无瑕自然就回来了,你先想想明日怎么应付雪国狼主吧,我歇息去了。」太后伸手示意宫女扶她起身。 「恭送母后。」皇帝无奈地道。 望着太后离开的身影,皇帝眉头紧拧、脸色铁青地转头看向身旁一直不敢做声的近卫将军,「公主私逃这事,你事前知情吗?」 「皇上,臣下事前毫不知情,望皇上明鑑。」近卫将军连忙跪倒在地。 「好,但事情发生在你管辖范围内,你自然要担责。」皇帝深吸一口气,「明早前将公主找回,否则提头来见我!」 「是,属下遵命!」 偌大行宫中的一栋宫楼中,里面置放着各色公主的陪嫁珍宝,皇宫内大部份门户的灯火已暗,眾人都陷入沉睡,除了定时巡逻的队伍外,只有轮值的两名守卫还直挺的守卫在宫楼正门。 一名少女蒙着面,身着全黑夜行衣,与夜色溶为一体,轻盈地在各宫楼的屋顶上纵跃,一下子就来到仓库的屋顶,低着身子猫伏在屋簷上,静待巡逻的队伍和守卫打过招呼后离去。 「接下来还要再过一柱香时间,巡逻队伍才会再经过。」,看着巡逻队伍走远后,心中暗自算计着时间,少女轻巧地自腰畔取出吹箭,对准下面的守卫轻轻一吹,只见两名守卫疑惑地摸了摸脖子,随即碰的一声昏倒在地。 轻轻掀开数块屋顶瓦片,如燕子般自空隙中飞落仓库内,少女对着置满地上整箱整笼的綾罗绸缎、美玉珠宝视而不见,逕自走到一个木架前,搜寻着架上各式细緻小巧的盒子,不停地拿起检视后又放回,直到拿起一个上头以红宝石饰有火凤图腾的玉匣,她不禁面露喜色,「应该是这个了吧?!」 她慎重地慢慢掀起盒盖,只见一颗龙眼大小的珍珠就滴溜溜地躺在玉盒中央,不同于一般雪白的珍珠,这颗珠子居然散发着淡淡的红晕,宝光流动,隐隐生辉,取之触手生暖,拿起偎在心口全身都跟着火热起来,她开心地握着珠子,「炎凤珠果然在这里,爹有救了!」 她就是之前自桃谷出走的时璧,其父为南岭秦国有名的神医时迁,她自小与父亲和继母寧云一起生活在桃谷中,日子过得极为和乐;但时迁早年曾身受寒毒隐在体内,连自己都治不好,近年大大的发做起来,日渐憔悴、寿命不久,心急不已的时璧得知唯有炎凤珠方能治疗此症,在听闻即将远嫁雪国的庆国公主嫁奩内即有此珠以供其于冰天雪地的北原保暖之用后,即特来皇宫盗宝。 时璧正自欣喜,突然听到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及人声,她心中不由一惊,为何巡逻的队伍会突然回来?耳边听得渐近的脚步及交谈声,立即旋身飞上屋顶。 「将军说公主搞不好还躲在宫内,命令我们也要完整搜一遍皇宫,连一片屋瓦也不能漏掉。」只见一队侍卫己走入仓库宫楼前。 「刘四、王五怎么躺在地上?」领头者打起手势,一人吹起警戒号角,眾人立刻四散戒备搜寻。 此时空中浮云蔽月,一片昏暗,时璧半伏在屋顶上,屏息着猫步往后退去,来到簷边正欲纵身跃离,突然之间云破月开,银白的月暉洒下,照亮整片大地,立即有人指着屋顶喊道,「屋顶上有人!」 时璧飞快地向宫外方向奔逃,但随着刺客或有贼的喊叫声,陆续有守卫挡住去路,她为了闪躲,左弯右拐渐渐迷失方向,心中连连叫苦,但眼前只能逃跑,其馀实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猛然一阵拳风自背后袭来,她警觉地闪身险险避过,但蒙脸的布巾仍被对方趁势掀掉,本欲挥出下一拳的守卫在看到她的容貌后却是一楞,时璧趁势一脚扫向他的下盘,那守卫居然毫不抵挡,就这么任她踢下去,嘴中还慌乱地喊着,「属下失礼…」 虽觉怪异,但时璧还是赶紧把握机会逃开,但说也奇怪,原先喊打喊杀的皇宫侍卫们居然气势不再那么凶猛,只是人潮越来越多,沉默而无声的将她包围起来,眼看没有逃路了,却又若有似无的让出一条路让她往前奔去。 时璧越逃越觉奇怪,虽已办认不清方向,但看方向也知道自己是越来越往宫内深处而去,这些侍卫到底是要引她往那去?为什么不出手擒拿她?心中正纳闷着,眼前突然出现一大片的中庭花园,一名相貌英俊威严的青年正被皇家近卫军及太监宫女簇拥着,神情严肃地望着她。 后有追兵,前方无路,她无可奈何地停下脚步,望着眼前身穿九龙黄袍的男子,九龙黄袍…好像只有皇帝才能穿吧,只听身后围来的近卫军们跪下齐声高呼参见陛下,证实了她的猜测。 为什么偷东西会被赶到皇帝的眼前来,皇宫内都是这么处理外人入侵的吗?她心中正大为疑惑,此时皇帝开口了。 「搜搜她到底在藏宝阁拿了什么!」 立刻有宫女上前对她福了福身,「公主,得罪了。」 公主?谁是公主,时璧蹙着眉搞不清宫女为何这么说。 宫女将搜出的玉匣呈上去,皇上将玉匣打开看了一下,又啪的一声关起,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要杀要剐随你吧,被抓到我只能认了。」她叹口气,心想只可惜没办法给爹治病了。 「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出嫁前一天给我逃跑,还只带了颗珠子…」皇帝咬牙切齿道,「不食人间烟火!我看你出去不到两天就完蛋,可雪国和庆国的和平也跟着毁了!」 时璧抬起脸,不解地看着皇帝,逃跑?雪国和庆国的和平?他在说什么啊? 「就算雪国狼主长得再丑恶不堪,性格再粗暴、残忍,妃妾再多,这婚事都谈定了,两国联姻势在必行!」 嗯,这我听懂了,皇帝说的是最近沸沸扬扬的两国联姻之事,人尽皆知无瑕长公主将要下嫁传说中丑陋yin乱的雪国狼主,但这关我什么事?但看眼前场景,还是先附和皇帝比较保险,于是她赶紧跟着大表认同地点头。 看到她点头认同,皇上语气稍缓,「其实要让自己的妹子远嫁北原,我心中也是万般不捨,但身为庆国皇族,原就应牺牲自己造福百姓,你说是不是?」 「是啊,牺牲一人幸福,却能造福两国千万百姓,功德无量啊。」身在人家的刀口下,况且要嫁给狼主的又不是自己,时璧当然很没良心地连连点头附和。 皇帝显然对她的回答非常满意,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你能明瞭就好,明日皇兄定会让你风光出嫁,且日后倘若狼主待你不好,我也必替你出头。」听得皇上这么说,四周的侍卫宫女也都跟着放松地笑起来。 「来人,送公主回房去。」 立刻有两名宫女上前,对她弓身福礼,「公主,请让奴婢送您回房。」 「公主!可我不是…」此时时璧终于恍然大悟,他们竟将自己错认为公主了,她下意识地想开口说明自己并非公主。 原本缓和的气氛瞬间又僵硬起来,刹时间眾人都不敢出声;皇帝原本缓和的脸色再度僵硬起来,「你不是什么?不是公主是偷儿吗?」 刚才一出口,时璧就后悔了,既然被误认,应该好好利用这机会想法子逃脱才对,「嗯,我闹着玩的,是,我是公主。」 「胡闹!讲话颠三倒四,别想再出什么鬼主意。」皇帝脸色越来越阴沉,「不管你愿不愿意,明日都要给我嫁出去!」 皇帝接着转头喝令,「加派人手送公主回房!在明日出嫁前不准她踏出房门一步!」 望着皇帝大步离去的身影,时璧乖乖地任宫女守卫簇拥着往另一个方向行去,瞄了一眼身旁数十名”守护”的侍卫,她不禁烦恼起该如何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