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婉娘打量着二人。 跪地的男人头戴玉钗，脸上最显眼的是嘴唇上那精修的两撇小胡子，穿着灰布蓝丝镶的长衫，腰间别着几块配饰，还卡着一把小扇。这身装束可不像那寻常粗布破衫的百姓。 牢里的那位，一身囚服，满是汚尘，没有束发，一头长发凌乱的散落着，与许久未修剪的胡须乱做一团；实在是看不清确切的样貌来。 婉娘看看里边又看看外边，自己父亲收徒众多，况且那已是陈年旧事，自己实在是想不起来这两人的身份。 “也是，都过了这么些年了，师妹记不起咱们也倒正常。”跪地的男人站了起来，“倒是师妹一点也没变，还出落成个大美人了。” 后边的夸奖略显轻浮，这话落进杨璐珑的耳朵里不免令她感到不快，“你们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她不悦的问二人。 “你又是谁？”叙旧被打断，灰衫男人不爽道。 杨璐珑张了张口刚想表明身份，却被婉娘抢先一步。 “她是我妻君。”婉娘站在杨璐珑身旁，两人相扣的双手昭告着她们的关系。 “你成亲了？”两个大男人近乎异口同声；语气中不免有些失落。 “嗯。”婉娘紧了紧杨璐珑的手，转头看向杨璐珑，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二人相视一笑，甜蜜得仿佛另外两个男的不存在一般。 “我叫杨璐珑。”杨璐珑向二位介绍自己。 牢外的男人快速打量了杨璐珑一番，“史淼。”报名时他并未用正眼看杨璐珑，态度有些傲慢。 牢里的男人则朝杨璐珑恭敬的点了点头，“我叫罗喆，现在是立仁堂的堂主。” 说到立仁堂，他略带愧疚地撇了婉娘一眼，发现她并没有生气的意思才松了口气。 “那史师兄，想必你便是那善富堂的堂主了？”婉娘望向史淼。 “正是。”史淼回得干脆，甚至带着炫耀的意味。 “那正好，要找的人都在这里了。”婉娘说道，“现在来谈一谈雨露丹的事吧。” 说到这个，两人一下变哑巴了；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傲慢立马从史淼的脸上爬了下来，他低下头，不敢和婉娘她们对视。 看他不停回避的目光，婉娘又望向了罗喆。 罗喆冷笑一下，“别看我，问问他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他话一说完，所有人都看向缩头乌龟一般的史淼。 面对他们的眼神，史淼立马急了，“罗喆，别忘了谁给你的钱和地方搞那个玩意的，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我早就跟你说过，按照我定的价格卖也不会亏，所有百姓都买得起，不出三年就能赚。是你目光短浅，非得定高价，除了那些富贵家的少爷小姐，没人买得起。” “这种东西就得这么卖，就算再贵，他们也会乖乖掏钱买的。” “……”面对史淼的强词夺理，罗喆不说话了，共事这么多年他当然懂史淼是个什么脾性；自私，jian诈的小人。 听这二人的争吵，婉娘听得一知半解；杨璐珑却很清楚史淼的想法。 用现代的话来说，他像垄断整个雨露丹的产业，所以必须得除掉卖得比自己便宜的罗喆。但是她不明白这么自私的一个人为什么会不要脸面的来罗喆面前谢罪。 她眼睛盯着史淼；除非跟他的利益有关…… “他进了大牢，你这个竞争对手却来此谢罪，不会是良心发现了吧？”杨璐珑说道。 史淼被戳到了痛处，干哼了一声，强装镇定道，“我可没干昧良心的事，只是……遇到了个小麻烦，需要师兄帮帮忙。”他为了不在婉娘这丢了脸面，还在死鸭子嘴硬；“若是师兄能帮我这一回，我定想办法让你重回自由之身。” “呵…”罗喆冷笑一声，“要我帮你也行，不过我还要加点条件。” “你别得寸进尺了啊。”史淼威胁道。 “现在有求于人的可是你，而且我是为何会落得如此，你心里比谁都清楚。”罗喆也毫不示弱，咄咄逼人道。 “但说无妨……”史淼立马转了态。 “你得把雨露丹的价格定得和我的一样，或者再也不卖；否则一切免谈。” 听完他的要求，史淼牙都要咬碎了，眼神抑制不住的凶狠。 “刚好二位在，也请二位做个见证人。答应了可就不能反悔了，师弟。”罗喆无视掉他眼里的杀气，一幅游刃有余的样子。 “行…”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将字从牙缝间挤了出来，“我答应你…” 史淼将事情的缘由给几人一一道来；讲的是京城某位大官的千金一直都是他们善富堂雨露丹的买主，只是不知怎的这小姐的雨露期来的越来越晚，正常情况下坤泽一月来一次雨露期，而这小姐有时两月甚至三月都不曾来过雨露期。开始只当作自身体质的关系，小姐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直到一月前，小姐身上的坤泽气息完全消失了，就如同中庸一般，身上嗅不到一点气息。大官找到了史淼，把这罪责安到了他的头上，威胁他，必须想办法治好自己的女儿，否则要让他在大牢里关到死。史淼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厚着脸皮来求罗喆帮自己，毕竟这雨露丹可是他的杰作。 “其他服用你雨露丹的人也有相同的症状吗？”罗喆问道。 “还没，只有这位小姐是这般。” “或许真是这小姐体质特殊……”婉娘若有所思道。 “你自己弄的这雨露丹有没有掺了别的东西。”罗喆望向史淼，眼神犀利。 “我可不敢乱加…”史淼脸上抑制不住的心虚，“只是……有一味药我把那份量多加了一点…” “哪味？”罗喆一幅我就知道这样的表情。 “主要用来抑制气息的百露……” “你真的只是多加了一点吗？” “……”他不敢说话了，看来可不止“一点”。 “你为什么要这样干？”杨璐珑不解，多加材料不就意味着成本增加，对一个商人来说，怎么节省成本可是关键。头一次见加料的。 “我想着多加一些百露，药效会更快，这样我的药才有优势，才能比你的更好。” “是药三分毒，”婉娘严肃道，真不知道爹为什么会收这么蠢的人为徒的，“这是爹教给每一位徒弟的第一句话，任何药材，哪怕是救命的药，但凡过了量都可能变成毒药。” “这些药材的份量我可不是乱加的，每一味都需要精心计算，这是师父教的最基本的东西，师兄不会忘了吧？”罗喆也跟着挖苦起他来。 “是是是，是我太蠢了，是我忘了师父的教诲。”史淼被说得抬不起头来了，只得央求道，“求求师兄师妹看在咱们师兄妹的情谊上，帮帮我吧，那可是个大官，我一届小小药堂主真的惹不起啊。” 他脑瓜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大人官大权大，如果他到皇上耳旁那么一吹风，恐怕这雨露丹是不准任何人卖了……” 他这话确实切到了婉娘的痛点，本来雨露丹的出现帮助坤泽们能有一丝喘气的机会，让雨露期不再是煎熬和痛苦；如果雨露丹没了，那一切又将回到原点… “我会帮你的。”婉娘答应了他，“但你必须要履行对罗师兄的承诺。” 罗喆眼看婉娘应了下来，也跟着说，“既然师妹觉得你这人可信，那我再信你一次也无妨。” 婉娘却看向了杨璐珑，似是在询问她意愿如何。 杨璐珑冲她宠溺地笑了笑，“我不懂药理医术，其他的我应该能帮得上忙。” 不知道史淼这家伙使了什么手段，能让罗喆暂时获得自由；他还请了人替他重新梳洗打扮，修整那凌乱的长发和胡须。 乱糟糟的长发扎成束发，缠着白色发带；野蛮生长的胡须也被修剪得井井有条，山羊胡须贴在脸上。脏臭的囚服也给换成了白色长衫。 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打扮后的周喆气质提升了不止一点，一幅气宇轩昂饱读诗书的才子模样。 史淼在他身旁瞬间变得暗淡，哪怕他穿得比罗喆要金贵。 罗喆换好了行头，“那便出发吧？”这话不是对史淼说的，而是向着婉娘。 “对对对，时间不等人。”史淼却催促着先行出门了。 罗喆来到门口，撩起门帘，朝门外请了一下，示意婉娘先走，一幅谦谦君子的模样。 他这般有礼婉娘先是愣了一下，但也没有忘记礼数，朝他谢了声，便出了门。 杨璐珑则是心生不悦，总觉得很别扭。 “杨小姐也是。”他也朝杨璐珑请了一下。 杨璐珑虽是不爽，很小声的“谢谢”之后她也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