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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访吸血鬼(二)

    留燧明被一阵阵敲门声吵醒,他太困了竟然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谁啊?”平常不会有人上门找他,所以警觉地问了一声。“请问是留燧明先生吗?有您的信件。”原来是邮差。留燧明顶着一头乱发去开门。

    “谁寄来的?”“这上面的寄信人是渡鸦周刊的宾什内先生。”宾什内?那家伙给自己能寄什么东西,带着疑惑留燧明盖了印章签收。递到手中的牛皮纸包着的方块颇有分量,摸起来里面像装着一本书。

    他拆开发现里面确实是一本书,硬质封皮上写着,随书还有一张宾什内写的短笺:“好好看看,说不定会对你有帮助。”留燧明嗤笑,宾什内所谓的“帮助”无非是想要他学着怎么像这本热门书一样写出些博人眼球的东西罢了。

    反正闲来无事,当做打发时间看看也无妨。留燧明抱着准备批判美化吸血鬼的心态躺在床上翻开了这本叫“沃尔夫·岗德里亚”的作家写的书。他原本以为这只是如宾什内所说的纯粹为了刺激读者而创作的桃色作品,没想到实际上读起来却更加深沉。

    “拉克莱茵”是本书的主角,作为一个吸血鬼却行走于人类社会之中。无论是吸血鬼方还是人类方的法则似乎都于她无用,她只随着自己的内心特立独行。她爱男性也爱女性,邂逅过各种各样的同类或异类,可没有谁能真正挽留住她。

    而在这些推拉暧昧的情爱故事下,留燧明却读出了沃尔夫·岗德里亚赋予“拉克莱茵”的思考。她对自我身份的认知、对哲学艺术的品鉴,对人类社会现实的观察。更让留燧明吃惊的是,沃尔夫·岗德里亚对吸血鬼这种与人类不同的异类描写几乎与他这十几年来调查得知的相差无几。留燧明自认为通过十几年的追踪调查已经算很了解吸血鬼了,可书中关于吸血鬼方的习性、乃至这个族群的运行方式,沃尔夫在书中的描写竟然比他所知的还要细致,即使是杜撰也未免太滴水不漏了。

    留燧明未曾察觉自己居然深陷书中,如饥似渴地着直到书籍最后出现的第一场亲密戏,他却蓦地阖上了书大口喘气。

    仿佛被窥伺了的感觉爬上心头——拉克莱茵居然是一个外表表现为女性的双性人。

    而留燧明则恰好相反!

    这纯粹是巧合。平静下来后留燧明自我安慰道。他起身拿了衣服去楼下浴室想洗净刚出的冷汗,脱去衣服后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蓬乱的头发下一张称不上英俊但还算端正的脸,中等个子体格精瘦,怎么看都是纯男性的样子。

    留燧明低头望着自己没有勃起的yinjing,在耻毛掩盖的会阴下还有他藏着的秘密,除了男性的yinjing外他还有女性的一整套外生殖器,通俗的说法即是“双性人”。拉克莱茵的外表为女性,而留燧明的外表为男性,虽然没有月经之类麻烦的东西,但留燧明不可能忽视掉自己身上这点跟其他男人不一样的地方。

    他大概正是因为这天生畸形的身体而被父母丢弃在孤儿院门前,幸而得到院长夫妇的收留。这个不该存在在他身上的器官影响到了他在幼年时可以被新家庭收养的机会,七岁的时候终于有人肯收养他,本该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但那家的男主人却是个变态,不怀好意地伪装着通过了审核流程直至顺利收养到留燧明,又伪善地做一个和蔼的父亲两个多月后才对留燧明下手猥亵。

    小留燧明惊惧而激烈地反抗,咬掉那人半只耳朵后跑出来找警察。自此之后院长夫妇再也不放心他被领养,一直留在身边长大。帕玛苏是院长夫妇的独生女,总是帮父母照顾孤儿院中年纪小的孩子。在小留燧明因为猥亵的阴影而连连噩梦时,是她的陪伴与安慰逐渐驱散了痛苦的回忆,在留燧明眼中帕玛苏无异于亲jiejie的存在。

    如果不是这样的身体而是像别的小男孩那样正常该多好啊,这是小留燧明最大的愿望。可随着年龄增长他知道这件事无法改变,要想不重蹈幼时的覆辙只能把自己变得更强大。他努力地吃饭、锻炼长高,只为了有一天可以保护帕玛苏而不是被她挡在身前。

    可在他即将成人的十八岁时,帕玛苏失踪了。据目击者说那天下着蒙蒙细雨他看见孤儿院家的女儿牵着一个男人的手,消失在一条根本没有出路的小巷里。除了吸血鬼根本没有谁能这样将人带走而不留踪迹。

    历经警察一年多的调查帕玛苏也杳无音讯,唯一的解释便只有“夜裔诱骗女性”这种最常见的情况,帕玛苏在警察眼里或许只是那些心智不坚定的倒霉女性之一,可在他心里却是唯一的jiejie,无论死活都得要得到她的消息。对吸血鬼的恨从此根种在留燧明的心中。

    留燧明决心揭露吸血鬼们所做的恶以及一定要找到帕玛苏,并为此经历过多种险境。当下意识到可能出现了一位比自己更了解吸血鬼的人,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上这位沃尔夫·岗德里亚一面,于是匆匆到外面电话亭给宾什内打电话。

    “你说想联系的作者?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们渡鸦周刊了,且不说沃尔夫·岗德里亚从没有在公众前露面,即使接受采访和回复读者信件都是在固定的那几家大媒体。”宾什内酸溜溜地说。留燧明在电话里言辞恳切地求了他好半晌,宾什内才气笑道:“你小子只有这时候才肯求人。算了,虽然我没有他的联系地址,但总还在媒体业里有几个朋友。你不如以读者的身份写信投递给那几个报社,我再叫他们多关照一下保准把你的信送到岗德里亚手里。”

    留燧明觉得这方法可行,赶紧回家伏案酝酿给沃尔夫·岗德里亚的拜帖。短短一页信纸就花去了他半天的时间,写了又改最后才工整地誊抄出来。按照宾什内的说法先寄给他的媒体朋友再请其代为转交给沃尔夫·岗德里亚。

    信寄出去了之后,留燧明忐忑地等待了一周却并没有得到回信。他追问宾什内,得到的答复却是:“这也很正常的嘛,不止你会写信给岗德里亚还有其他读者。即使经过挑选送到他手中,他也未必每一封都会回信。毕竟他还得继续创作繁星之密的后续,挣钱的事可比什么都重要。”

    留燧明并未气馁,他仔细回想第一封信的内容。估计是自己太迫切请求会面的态度引起对方反感,一位当红作家凭什么要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记者见面?于是他再次下笔重新写了一封拜帖,如实写下了自己希望通过他了解关于更多夜裔相关的事情的请求,并且随信附上了自己拍摄的那个女吸血鬼的照片,意图证明可能有夜裔在模仿他书里的女主角去犯下罪恶。

    又是一周过后,正当留燧明准备再写一封信时,邮差给他送来了期盼已久的回信。展开洁白的信纸,一股成熟皮革与昂贵香料交融的淡雅香气幽幽浮动在留燧明鼻间。信纸上只有短短几行花体字:感谢您的来信,留燧明先生。这是我的地址……九月二十三日下午六点,期待与您会面。您真诚的沃尔夫·岗德里亚。

    留燧明盯着信纸看了许久,这秀丽的书写让他不免猜想“沃尔夫·岗德里亚”难道是一位女性以男性的化名写作?她会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呢?在等待到九月二十三日的这几天里,留燧明理了头发、剃净胡子,将许久未穿的西装干洗熨好,甚至还准备了一顶礼帽。他猜想沃尔夫·岗德里亚很大可能是一位特别讲究礼仪的人,为了拜访能够顺利一切都不可以马虎。

    九月二十三日的傍晚,留燧明先乘电车再走小道,总算来到了对方所给的地址。他本以为像岗德里亚这样大火的作家应该会住在非常高档的豪宅,没想到矗立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幢老式楼房。

    留燧明站在楼房前面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后摁响了门铃。足足摁了三次,门后才传来开门的动静。留燧明提前摘下礼帽:“您好,我是前来拜会的……”

    他话到嘴边却说不下去了。因为对上了一双难以形容的瑰丽双眸。非蓝非绿,色浅而明亮,若说是春风拂过漾起涟漪的湖水太廉价,若说是璀璨的宝石又未免太死气。

    留燧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睛。

    “是留燧明先生吗?”站在门后的是一位个子很高的男人,眉毛与头发均是乌黑的更衬得他肤色白皙甚至于有些苍白了。五官分明俊美得超乎常人,淡色的嘴唇微动从其间流露出的声音也十分悦耳。那双异美的眼睛此刻正凝睇着面前手攥礼帽仰头望向自己呆愣住的青年。

    “您好,我是沃尔夫·岗德里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