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
“你，你怎么会说普通语？！你从哪学的？”尤利斯有些惊讶，暗族从意义上来说他们就是一群外星人，他们又怎么会说虫族语言呢。 暗族研究者不屑的冷笑一声道：“什么是普通语？你所谓的虫族不过是从我们文明里窃取了科技文化，还有语言，这本来就是我们种族的母语。” “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也不过是个‘半耳’而已——” 小蓝宝石对他的话语中的轻蔑视而不见，反而抓住关键词又问：“你说的‘半耳’是什么？” 科研者冷笑一声，轻轻撩起耳边发丝，露出一个略尖的耳朵，他回答道：“‘半耳’就是像你这样的小杂种，曾经背叛种族，然后和敌人生下的混血后代。” “所以你就毫不留情的把雄子做活体实验了？！” 小蓝宝石忍不住抬高音量，双手紧紧握住栏杆，道：“他们也有思维，也有情感，甚至和你说的同一种语言？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大概是那位暗族科研者见多了像尤利斯这种雄子，他并没有反驳，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继续低头忙其他工作。 “你怎么能下得去手？！”小蓝宝石压制怒火，低声质问道：“战争是一码回事，但是对另一些智慧生物做出这种实验又是一码回事……” “吵什么？安静！” 从其他房间里走出几个同样白发灰肌的暗族，他们厉声打断了尤利斯的话，轻描淡写了打量了他一眼道：“新来的实验体？看起来活力还可以。” 小蓝宝石沉默了。 他知道说再多也没有任何作用。 暗族已经把整个虫族、甚至同族后代的混血都当做了死敌和背叛者，用他们做再多的实验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暗族都是白发灰肌，由于肤色的关系，他们看起来没有太大区别，至少尤利斯无法分辨他们之中的长相。 其中有一个胸口别着名牌的科研者走到尤利斯身边，按照惯例，交代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对话里面交杂着很多专业性极强的词汇，他并不在乎尤利斯是否能听懂，这一切都是实验之前的程序而已。 “饿了渴了都可以按这里，饮食以液体为主，这次给你清洁身体，之后控制排泄次数，并且每次都需要重新消毒——” 尤利斯非常怀疑他们把自己看成了智商堪忧的实验猴子或者白鼠，墙壁上的按钮还有备注简单的功能示意图。 他们给尤利斯清洁身体之后，抽了一管血，然后匆匆的再次回到实验室。 留下小蓝宝石一个人。 …… 吃饭，睡觉，抽血。 几天之后，尤利斯隐约从实验室门外面能看到玻璃水罩里面似乎多出来一个新的杰诺斯异种，它瘦的如同恐怖片里面的干尸蜡像，眼窝深陷，瘦弱的身躯顶着一个巨大的头颅，面容畸形，骨骼排列甚至违背了生物的规律。 此刻，它黑洞般的眼睛望过来，胸口前空空如也。 它等待头颅。 就像之前看到的人头葡萄串。 …… 尤利斯的生命开始倒计时。 他越来越沉默，他偶尔会思考一下，比如战争，哲学，还有生命和死亡的意义。 之前，小蓝宝石总觉得不忍心面对战争之间的伤亡，甚至觉得暗族也是被拖下水的可怜种族之一，但是现在他突然有些感概， 小恩小惠，举足不定并不是真正的仁慈。 小善如大恶，大善是无情。 突然他有点能理解劳伦斯和格雷先生不择手段的想要得到资料，结束这一切。 如果他能早点意识到，说不定就会…… 深夜，监牢里已经熄灯，尤利斯突然被一阵爆炸声和警报声吵醒，实验室外传来喧闹声，几个暗族科研者被吵醒后匆匆赶出去查看，然后发生了争吵。 “他不行，你们不能带出去，实验即将完成最后一步，刚刚消除血液基因里排异反应，他的此刻数值分析符合实验标准，如果你们带他离开，又会增添很多不确定性的风险。” “大人，这是帝马埃德加陛下的命令，他说一会可以再给您送回来，暂时只借用‘实验体’一下。” “不行——” “这是命令，大人，我们只需要几分钟，会立即给您送回……” …… 最后不知道讨论的结果是什么。 几分钟后，穿着病号服的小蓝宝石就被几个士兵用枪顶着，快速的带到了帝马埃德加陛下面前。 短短半个月不见，帝马埃德加看起来更颓唐了一些，下巴都是胡茬，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仿佛几天几夜都没合眼一餐。 尤利斯突然感觉他精神上不太稳定，因为他见到小蓝宝石的那一刻发出了夸张的大笑，他眼神凶狠，笑的前仰后合。 紧接着，帝马埃德加陛下猛地冲过来推开几个士兵，从他们腰间拔出手枪，一把死死的抓住尤利斯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另一只手用枪口顶住小蓝宝石的下颚。 这时候尤利斯才发现，房间对面竟然是一块巨大的显示屏。 …… 视频正在时实直播通讯中，屏幕对面的陈设看来是在虫族联盟军团司令部会议室，背后悬挂着十五个颜色不同的帝国旗帜。 而中间的是一位年轻英俊的雌性。 金发灰眼，看起来气势非凡，淡金色头发都被发胶固定梳在脑后，每根发丝都打理的整整齐齐。 一身黑色高阶军装，衣服熨烫挺直没有一丝褶皱，肩膀上面的星星多的都快数不清了。 ！！！ 是他。 克莱因军长。 …… 尤利斯低声吸气，紧接着就被武器顶住了太阳xue，冰冷的金属已经让尤利斯汗毛倒竖，但是架不住此刻帝马埃德加此时已经接近疯癫。 “呵，你再给我重复一边？！来，就现在，你他妈的再给我重复一次？！你不要你的情人了吗？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视频中的雌性毫不动容，冷酷的话语从他嘴唇里一字一句吐出：“帝马埃德加——你之前勾结异族、残杀雄性，一切所作所为已经被虫族文明联盟审查团立案，你已经违背了联盟法律第325条和第728条，你会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你来呀！你来呀！！！” 帝马埃德加狂笑着，挥舞匕首，死死的抓着尤利斯头发，此刻小蓝宝石咬牙忍着痛不肯发出一声，生怕一点响动为这种紧张的局面增添变数，给克莱因军长的工作带来巨大麻烦。 …… 帝马埃德加尖叫道：“你们才是一群背叛者！垃圾走狗！欺骗者！！贱人！！我才是真正的皇室！” 视频中的雌性面色没有任何变化，眼神冰冷，语速如常：“你有权利申请辩护，之后由十五个国家组成的陪审团亲自为你进行审判，你之前行为触犯国际安全法，战争律法，和帝国宪法——” …… “你不爱他了吗？看起来你把他玩腻了对吧？想杀我？哈哈哈，来啊，来啊，好，放心我肯定让这个黑发贱人给我陪葬！！那天，我会一刀一刀切碎送给你的！” 视频中的克莱因军长冷酷的如同一柄利剑，他冰灰色的眼睛没有任何感情，声音清晰简洁的从视频中穿出来。 “我们十日之后发起总攻击，至此，我仅代表十五帝国联盟军对您下达最后通牒。而十日之后再无任何人能阻拦联盟军团的脚步，长剑所指方向必将夷为平地。” “以上——” 克莱因军长修长的手指轻轻抬了一下帽檐，然后干净利落的结束了通话。 …… 屏幕黑了下去。 尤利斯并没有察觉到枪口离开了自己，他此刻脑子里混乱成一团，觉得自己四肢僵硬、浑身冰冷，他自己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各种情绪拧成一块，说开心吧，肯定不会，他明白自己已经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但是又难过吧，也不是，他可以理解对方，这毕竟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知道克莱因军长，他无论是处于任何境地都会立即做出最冷静理智的判断。 他只是哀伤于自己的无能为力，以及最后他都没有再看自己一眼。 等回过神时候，尤利斯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 “哈哈哈，你看你也被人抛弃了，你还能活十日呢，有何感想？” 帝马埃德加陛下笑的前仰后合，指着他大叫着：“我还指望你给我挡个枪子呢。你原来屁用没有，也对，你死了他就可以找别人，只要有钱有权，雄子还不是多的是么哈哈哈！” “放心，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尤利斯你这个贱人，只要我死了我必定不让你好过。” 面前这个雌性已经彻底疯了，他不停的咒骂着一切，说到激动的时候还忍不住摔碎眼前所有的东西，一边大叫一边咆哮：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突然他转过头，指着尤利斯大骂道：“你之前嘴巴不是最厉害了么，现在怎么一声不吭了哈哈哈哈，放心，我想到一个绝妙的注意——过两天我就找一百个人轮jian了你怎么样，然后拍个照片，再贴满大街小巷——” “还亲王——你也配，你不过就是一个散发铜臭味的商人婊子，我本来以为你的屁股还能值点钱……现在看来我真是高看你了……” …… 小蓝宝石沉默着，刚想开口—— 突然整个地下宫殿一阵地动山摇，房间里的花瓶陈设摔碎一地，室内几个人脚都站不稳，连金属墙壁的灯都开始忽明忽暗，闪烁不停。 “来人！来人呐！”帝马埃德加喊声大骂道：“又怎么了？快，快去派人检查，吩咐士兵把守各处要塞，禁止任何人通行！”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上方又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帝马埃德加陛下再次套出武器，拽着躲在角落里的小蓝宝石，狞笑道：“你别想跑，只要我死了，我必定会拉你做陪葬。” “轰～” 地下宫殿再次摇晃起来，门外侍从跌跌撞撞跑进来道：“陛下不好了，卫星外层处来个一个高等级序列雌性，第一军和他发生交火……已经全军覆没……禁卫军团恐怕拦不住他，现在，他要见您。” “废物！废物，该死的，一切都乱套了！！！”帝马埃德加气的七窍生烟，一边再次命令属下将视频接进屏幕里，一边死死的抓着尤利斯不让他离开。 奥瑞利欧的帅脸毫不意外的出现在屏幕里。 “尤利斯！！！！” 和冷酷的克莱因军长相比截然不同，奥瑞利欧殿下此刻恨不得把脸贴进屏幕里，眼睛死死的盯着黑发雄子每一寸肌肤，手指死死的攥成拳头，捏的骨节发白，牙齿紧咬导致俊脸都变了型，他已经红了眼，焦急道：“尤利斯你怎么样了？！” 帝马埃德加志得意满的冷笑一声，抓着尤利斯强迫他抬起脸，用武器顶着小蓝宝石的下巴。 其实从画面上看来，奥瑞利欧殿下大概处于荒星或者什么废墟里，他此前必定遭受了一场战斗，否则帝马埃德加的下属不可能拿他毫无办法。 都打上门来了，还满足他这个狂妄的要求——亲自会见帝马埃德加陛下。 然而帝马埃德加陛下也不是傻子，奥瑞利欧殿下情真意切的神情看在眼里。刚刚在另一个雌性吃的亏，这一次他打算统统找回来， “尤利斯，你怎么样？！你和我说说话——你还好吗？”奥瑞利欧殿下焦急的快要抓狂了，他厉声道：“你们快放了他否则……” “我如果不呢——” 帝马埃德加得意的抬头，然后用更大的力气抓着尤利斯的头发，将他带到镜头前，满怀恶意道：“杀了我？威胁？不，我不怕反正我也快死了，抓一个陪葬够本了你说对不对，还是个大美人呢临死之前我还能多睡几次——” 视频中红发的雌性眼睛里带着血丝，厉吼道：“你敢碰他，该死！你这个渣滓垃圾！” “听说你是S序列雌性，哟挺厉害的，我属下说你一个人就解决了一个军团，啧，真是闻所未闻。” 帝马埃德加陛下不快不慢道：“这样吧，你帮我把虫族联盟军团挡在外面，如果闯进来一个人，我就割这位大美人一刀，闯进来两个人，我就捅他两刀——” “好，我答应你，你千万不要伤害他，他会害怕——”奥瑞利欧殿下仿佛没有听进去任何事，他贪婪的盯着视频中小蓝宝石的脸，这一刻，只要能救尤利斯，哪怕让他杀光全世界都…… 突然，小蓝宝石抬起头。 他们的视线隔着千里交汇着。 小蓝宝石其实心里很清楚了，其实早在克莱因军长结束通话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明白—— 现在，没有任何人能救得了他。 无休止的战争、残酷令人发指的活体实验、尤利斯的安危在种族存亡面前太过渺小，他贪生，但是此刻却也并不怕死。 奥瑞利欧殿下爱着他。 他也同样。 他不愿奥瑞利欧殿下掉进这个无休止的勒索漩涡之中，他不愿意奥瑞利欧的名字被钉上耻辱柱上，他那么强，那么年轻，他应该是虫族的英雄而不是罪人。 只是好可惜，一切太迟了，他没办法在对方耳边再说一万次我爱你了。 尤利斯低声道：“奥瑞利欧，你听不听我的话～”在对方疯狂点头之后，小蓝宝石突然笑了，他眉眼如画，笑容春暖花开，他第一次这么温柔。 小蓝宝石温声道：“亲爱的——不要去，你不可以对上联军，记住，杀我的是帝马埃德加，是暗族！！” 这时候身后的皇帝陛下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急忙冲过来捂住黑发雄子的嘴巴，但是失败了，尤利斯急切道：“这不是你的错，奥瑞利欧，你就当我死了，你要为我报仇，你要记得呜呜——” 帝马埃德加气急败坏的狠狠的给了小蓝宝石一巴掌，打断了他下面的话。 “啊啊啊——” 视频中奥瑞利欧殿下像野兽一般发出哀嚎，他崩溃绝望跪在地上，他最心爱的人仿佛离得那么近，隔着屏幕，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用拳头一下一下砸着地面，将坚硬的岩石砸成粉碎，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去，最后混着灰烬滴落在尘埃里。 奥瑞利欧是那么骄傲的人。 他的眼泪仿佛是刀子一般割在尤利斯的心上，一寸一寸捥割搅动，尤利斯的心此刻同样在流血。 …… 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早就爱上了对方。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太多太多。 比起自愿接受死亡的事实，他更看不得这个骄傲如同烈阳一般的那个雌性无力而痛苦，他此时突然明白伴侣更深的含义——奥瑞利欧的荣耀就是他的荣耀，他们快乐相同，痛苦也互通。 小蓝宝石在帝马埃德加的钳制下疯狂的挣扎，尖叫道：“不许哭，奥瑞利欧，我永远都爱着你，你不许流泪——” “替我，复仇——” 帝马埃德加陛下快要气炸了，他眼里手快的拔了线，最后的画面让他心惊rou跳。 视频结束最后是那个红发雌性抬头看过来的眼神。 很难形容那双眼睛，只要见过一次就再难忘记，仇恨和悲伤化为实质，他从未相信竟然可以在雌性身上看到如此浓烈的情感。 仿佛是绝望，空洞，崩塌之后又再次凝聚，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 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