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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沈知晗久久不敢睁眼,甚至觉得脸蛋发烫耳朵发热,直到听见指尖敲击剑鞘与周清弦轻轻呼出的一口气。 “幸好如此。” 沈知晗不明所以,茫茫然睁开眼睛,看向周清弦。 周清弦手指抚上剑鞘,眼底平静无波,“师兄可记得,当年我才拿到画影不久,急于找你比试,却因掌控不好力度伤了你。画影剑削铁如泥,只是轻轻触碰,便在你臂上留下了一道两寸长伤口,深可见骨,血流如注。” 沈知晗不明白为何周清弦忽然谈起这件事,下意识抽动了一下小臂。 画影剑乃神器,这道伤疤一直留在他身上,成了一道浅浅的红。 “那时我难得惊慌,毕竟是第一次用剑伤人。”周清弦待画影如同一个心爱的宝贝,剑鞘纹路深深,玄铁在常年细致照顾下光泽润亮,称得上工匠手中最完美的作品,“后来我想,也许我那时的心情只是激动,而不是慌张,可你却以为我因为伤了你而不安,不顾淌落的血滴与手臂痛楚,反倒先来安慰我。” 周清弦面容在此时才变得柔和几分,眼中倒映剑影幽蓝,“你说不要紧,你一点也不疼,第一次用画影便能使出如此剑意,这把剑与挽尘果真最适合不过。” “我很开心,沉浸在画影的锋利中,也就忘记了你的伤口还在流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偶然看到你手臂上的疤痕才想起,是那一天你让我拥有了杀伐决断,战无不胜的剑意。” “我对你抱有感激,视你为知己,所以不追究你盗窃我南华宗武学秘籍,让你从小苍峰顺利离去,圆你心愿,让祁越入南华宗,是念及你我二人师兄弟之情,感谢你多年照顾。” 周清弦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师兄该知我对男人并无想法,只觉恶心,幸好你不再对我产生不该有的情意,那你我二人来日再见,我仍旧能称你一声师兄。” 亲耳听见周清弦嘴里讽刺,纵使过了十一年,沈知晗依旧涌上一股难过辛酸,好像这话语有了形状,是一只形同枯槁的手掌,将他心脏攥在掌中挤压揉碾。周清弦从小受阿谀奉承长大,向来直来直去,喜爱的便大胆偏颇,讨厌的论是再伏低做小,也不愿多给一个眼神。这番话说出来虽是给了沈知晗台阶,却也算是彻彻底底讲明二人绝无可能,令沈知晗莫要再有任何痴心妄想。 沈知晗在这一瞬间无比感谢祁越,能在自己最难堪时候充当一个遮了羞耻的挡箭牌,他喉咙哽咽,讲出的话语结结巴巴: “你放心……我定然不会,再有那些想法了。” 周清弦答道:“那便最好了。” 与祁越一道成为内门弟子的,除了程蔓菁,还有一名为梁月笙的男子,家就住在南华山脚小镇上,许是从小受着修行气氛熏陶,竟也误打误撞自行领悟了修炼之道,不到十六便已是筑基后期。 祁越对于程蔓菁不满溢于言表,没了沈知晗,多一个眼神也不想给他。程蔓菁不以为然,转头去找了梁月笙讲话,叮嘱他一些事宜,分明自己也只是新入门弟子,却表现得熟稔,倒让梁月笙不知所措起来。 祁越目的不过是在南华宗灵气充沛处加快修炼进度,再寻一位长老拜作亲传,早日增进境界好报当日灭门之仇,于其他一切皆兴致乏乏,行了入门礼便不再与他人往来。 梁月笙当日也在小苍峰,从他人闲言碎语中知晓些旁支末节,便好奇道:“常人都说周清弦与沈知晗师兄弟反目,周清弦恨他怪他,却为什么又让他离去?” 程蔓菁与他同在南华宗藏书阁里,听罢向后一靠,悠然道:“在你看来,沈知晗是怎样一人?” “阴险,贪婪,谎话连篇。” “这是你从他处知道的吗?” “是吧……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那是不是也说周清弦恨不得没有与他成为师兄弟,后悔那十几年相伴呢?” “有的有的。”梁月笙眼睛一亮,因宗试上沈知晗现身,南华宗弟子皆是偷摸着讨论,他也跟着听了不少,此时意兴盎然,急忙要把听到的故事都分享与程蔓菁。 他讲的无非是些已经传了遍的沈知晗如何求而不得,因爱生恨,又讲周清弦如何大度,师兄弟一场,最终还留了几分薄面,若换作他,早将沈知晗做的糟践事广而宣之,令天下人皆口诛笔伐了。 程蔓菁在一旁惬意听着,靠着藏书阁棕木架子懒懒扶腰伸背,梁月笙兴致勃勃讲完得不到回应,当下委屈拉着脸,好奇道:“你怎么不听我讲呀。” “你讲的又不是真事,我听得这么认真做什么?” “谁说不是真事!” 程蔓菁嗤笑一声,手上随意捋着自己散在胸前的几缕发丝,眼波流转,“你又不是周清弦,也不是沈知晗,怎么就知道事情真假,发生了哪些事呢?” 梁月笙这下不乐意了,“可人人都这么说——” “那也是他人,倘若我和你说周清弦忘恩负义无恶不作,你可相信?” “那自然是不信的!”梁月笙瞪大眼睛,一幅“你怎么能这么说”的表情,“周师兄可是我从小到大敬仰的人,他的品性大家有目共睹。” “为何我讲的你不信,却信他人?” “这……这当然是因为……” “因为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讲,而沈知晗却有成百上千人去证实。”程蔓菁拍拍他的脑瓜子,笑哼道:“可是他们也没有看到,三人成虎,若是我再找百八十个人到处宣扬周清弦是个作恶多端的少宗主,专骗你这种单纯小孩,你一样会相信。” 梁月笙焉焉反驳:“我不是……” “好啦。你认为怎样就怎样吧。”程蔓菁翘着嘴唇,眨了眨眼道:“但你可不能在祁越面前说这些,他听了会生气,说不定还会找你算账。” 梁月笙听到祁越名字便打了个激灵,宗试与祁越行过一战,那时便第一次尝到何为有心无力,必败之局,不过三招便被剑气逼退场外,祁越屹立场中,如同一座坚不可摧的石塑。 他赶忙道:“我不会的!” 程蔓菁晃悠悠溜达离开。 正式入宗门之前她见了一次沈知晗,对方给了她几件衣物与些许碎银子,知道自己与祁越不方便再见面,请她帮忙转交。 程蔓菁觉着好笑,沈知晗自己一身狼狈模样,还记着便宜徒弟,问道:“你知道祁越已将自己与你关系撇得干干净净了吗?” 沈知晗:“他没与我说……但我想,这也没错。” “你就毫不在意?” “那我能如何呢?”他回道:“本就是两厢情愿,缺一人都不行的事。他有自己的想法,我总不能死缠烂打,大声宣告是他负我——难道这样他就会回来吗?之前种种辛苦竹篮打水一场空,反会厌憎我才对。” “他连你也可抛弃,你竟还为他讲话。” “推己及人,曾为一日师,便会对他负责到底。” 程蔓菁只接取衣物,令沈知晗自己将银钱留用,说什么也不肯收了。她将一物留予沈知晗,晶石而制,状似贝壳,有千里传音之效,以便要事联系。 沈知晗才离去,程蔓菁便将衣物通通找了处荒地扔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