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松萝共倚丹青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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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城内今日张灯结彩,街道上鼓乐齐鸣。 “看呐!是新娘子!” “新娘子的花轿到这来了!” 阁楼棂窗探出几名孩童,他们好奇张望街道上的花轿,忽然上方楼上撒下点点金光,街道上的人蜂拥而上。 人们捡起金叶子,各个喜笑颜开高声祝贺:“祝这对有情人琴瑟和鸣,芙蓉并蒂!” 几个孩童欢呼着点燃烟花爆竹,看热闹的人群跟上花轿,走过街道巷口,纷纷停在宅院门口。 院内宾客齐聚一堂,其乐融融观望门口停下的花轿。 围观的群众见院内出来几个人,为首的新郎官眉宇神采飞扬,容颜无俦,人群中惊叹声此起彼伏。 两位小厮跟在新郎官左右身侧,上前掀起花轿帷幕。 一端红绸轻轻被新郎官牵起,在旁等候的丫鬟伸手扶新娘下轿,牵红的另一端却不见新娘牵着,而是绑在手腕。 宽大的袖子遮住绑住的牵红,众人不觉有异样,各个伸长脖子抬首注视丫鬟扶着新娘跨过门槛前的火盆。 敲锣打鼓声响起,院内管家见新娘跨过门槛,高喊成亲贺词。 一行人穿过回廊走道,管家高喊的贺词随即响起,新郎新娘一前一后走到正堂大厅,管家兴高采烈笑道:“夫妻对拜!永结同心!” 新郎新娘换下外穿的婚服,满室宾客围住打量两人,院外群众见不到院内情景,便散的散。 丫鬟拿下新娘红盖头,露出头戴的十二旒冕旒,每道由十二颗红黄青白黑玉珠串成,珠帘虚掩了天子真容。 朱曦和微微垂首,珠帘遮住他神情,身穿一身庄重的十二龙纹章冕服,脚蹬朱红云头履。 这身冕服他穿过两次,第一次是在登基时,第二次是在他大婚时。 对面的沈玄谧穿着身赐服,华丽的玄红色飞鱼服勾勒出他清瘦的身躯,这身他通常只在东厂办事时穿。 丫鬟按着朱曦和肩头,让他弯腰垂首,玉珠碰撞声清脆,珠帘轻轻晃动,眼前珠光百转,他与沈玄谧碰了碰头。 在场的人没有丝毫惊讶,管家喊道:“礼成!送入洞房!” 屋外宾客喝酒吃菜声传来,逐渐地小声。 沈玄谧进到屋内便挥退侯着的丫鬟小厮,他拿起喜桌上的两杯酒,一步步走向喜床上一直默不作声的朱曦和。 “是药三分毒,这些汤药会短暂让陛下神志不清,甚至痴傻。想来你也对陛下用过药,只是这次半份的药量达不到实际药效,必须得下原本的药量。” 那日常青的话回响在脑海,沈玄谧失神的盯着朱曦和,他深邃黑眸多了份连自己都不清楚的晦涩情愫。 忽然床上的朱曦和动了动,他出声道:“我们成亲了吗?” 不等沈玄谧回答,他傻傻笑着伸手拿来红盖头,将红盖头盖到沈玄谧头上。 沈玄谧稍稍惊讶,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垂眸看着朱曦和下了床。 朱曦和找来喜秤,他挑起红盖头,笑眯眯道:“是我娶了你,你该叫我什么?” “夫君。” 红盖头滑落地板,两人异口同声。 朱曦和撩起珠帘,他眉眼弯弯,杏目秋水潋滟,露齿无声的笑。 两人相视一笑,交换酒杯,仰头喝下合卺酒,对视间两人双眸泛着层脉脉含情的水光。 朱曦和皱了皱眉头,嘟囔道:“不好喝…” 他眨了眨眼,缓缓阖上沉重的眼皮,手中的酒杯滑落,他踉跄坐到身后的床边,唇上覆上来冰凉的吻,轻轻的碰了碰他微启的唇瓣。 颤抖的呼吸喷洒他面容,guntang的水珠滴进了他嘴角。 朱曦和舔了舔嘴角尝了尝,是咸的。 慢慢地他软倒在床上,陷入沉沉的昏睡。 床边悬挂的鸟笼忽然摔落在地,敞开的鸟笼飞出只金丝雀,振翅穿过大开的棂窗。 “听说老爷娶的夫人疯了,一整天不是哭就是闹,整日怀里抱着枕头,吵着闹着要找奶娘给孩子喝奶呢。” “孩子?夫人不是位公子?真疯了?” 金丝雀飞过两名丫鬟头顶,它飞到天际,越飞越远。 夜晚的京都守卫森严,寂静黑夜里突然有人点燃烟火。 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看守城门的金吾卫发现了一辆可疑的轿子,他们先是禀报上面,得到了命令后,便派了两个人去检查轿子。 轿子的帷幕掀开一角,金吾卫神情惊愕,他抓着帷幕往上用力掀开,清冷皎洁的月光洒进轿子内,一身庄重威严冕服的帝王安静地躺在轿内。 上报的金吾卫快马加鞭进到城内。 很快丞相府邸通火通明。 裴清规骑上马来到城门口,他急匆匆起床只穿了中衣中裤,披了件外裳。 抬到城门口的轿子刚放下,裴清规长发披散急步来到轿前,他弯下腰目不转睛看着朱曦和,伸出手微微抬起朱曦和下巴,冕旒珠帘斜过一边,将朱曦和转醒的面容露出。 指腹触碰到的柔软温热,裴清规压抑内心欣喜,竟有失而复得的感觉,他轻唤道:“陛下…陛下…” 嘈杂的声响吵醒朱曦和,他眼睫轻颤睁开眼,呆呆的坐起身从轿子内下来,他环顾四周,似是在找什么人或是找什么东西。 裴清规伸手握住朱曦和柔弱的手腕,看朱曦和神思恍惚,他不禁担忧询问:“陛下是在找什么?” 朱曦和听见熟悉沉稳的声音,他愣了愣,抬首望着裴清规,忽而笑了笑,他抱着裴清规右腕撒娇的晃了晃,口齿不清道:“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语落惊人,裴清规心里一惊,连忙捂住朱曦和嘴巴,他冷下脸扫过面前噤若寒蝉的金吾卫,一把抱起挣扎的朱曦和上了马,他命令道:“今夜之事不许你们透露一分一毫。” 金吾卫齐声遵从,目送裴清规带着朱曦和往皇城的方向而去。 浅黄色床幔放下,宫女避开两侧,暖色烛光洒落朱曦和垂泪的面容,把脉的御医摇摇头,“许是受了什么刺激,陛下才会如此。不如让陛下好生静养几日,到时候再看看。” 站在龙床边的裴清规眉头紧锁,他挥退御医,唤宫女哄哭闹的朱曦和睡下。 裴清规隔着床幔注视朱曦和满是泪痕的脸,俊美的眉目间浮现抹怒意,“一定是那个阉狗害得陛下如此。” 接下来连续几日,朱曦和依旧痴痴傻傻,只知道抱着枕头当娃娃养。 裴清规只能将这件事压得死死的,不许任何人见朱曦和。 次日御医来到养心殿,几日一如既往放下的纱幔今日收起,前阵子卧榻傻笑的陛下如今坐在案几后,翻看起裴清规处理过的奏折。 全然没了一副几日前痴傻模样。 御医向朱曦和行了行礼,把脉时细细看了朱曦和平静的面容,见无任何异样便请礼告退。 朱曦和身穿红色天子常服,他唤来侍奉的宫女,边看奏折边吩咐道:“去传左丞相和中央将军。” 宫女立马动身去办。 殿内朱曦和手指在奏折上抚摸过裴清规字迹,他跟着字迹比划了两下,夸赞道:“人如其字,左丞相写得一手好字,要是我的字也能这样就好了。” 在养心殿等了半响,裴清规先到殿中。 见朱曦和面色如常,神态自然,裴清规总算神情没有那么冰冷,他行了礼,语气竟有些心疼:“陛下这些时日受苦了。” 朱曦和一时难以言喻,从被沈玄谧带走之后,他一直用两人的感情在赌,赌沈玄谧是不是真的对他动心。 他知道沈玄谧心中有所求,与他背道而驰。 他也不会用感情做筹码,来以此要挟沈玄谧放弃,他知道沈玄谧不是那种因为感情而轻易放弃的人。 他一心求回宫,沈玄谧最后真的放手,将他安全送回京都。 两人静默一阵,朱曦和问起江南谋反之事,原以为他回宫那天沈玄谧便会发兵动乱,没想到许多天过去,江南一点风声都不出。 裴清规问道:“陛下想作何打算?还是要先发制人?” 朱曦和摇摇头,他走到书柜前抽出那份江南地图,在裴清规面前展开。 “江南是小京都,设有应天府等各个州府,粮草江南是充足的,江南水路四通八达,海外贸易繁荣,绝不会是第二个辽东都司。” 朱曦和叹了叹气,“这看来是长久战,真打起来双方都吃亏,没有利只有弊。” 裴清规琉璃凤眸露出丝宽畅欣慰笑意,他点点头,也有些意外道:“臣还以为陛下什么都不知,看来是臣低看了陛下,臣想不到陛下真的长大了。” 被两人忘记的中央将军在殿外干站着,抬头数起了琉璃瓦。 好在宫女进去通报了声,两人这才记起殿外的中央将军。 朱曦和疑惑道:“朕不是传唤了左丞相和中央将军?为何中央将军被拦在殿外?” 见裴清规吩咐宫女去传中央将军,朱曦和隐隐不安,他心神不宁甩下地图,不悦道:“朕的旨意还需左丞相同意?” “朕算什么皇帝?” 朱曦和走到案几旁,他神色些许凄厉,他拿起数本奏折砸到跟上来的裴清规,他杏目怒睁控诉道:“朕是你们的傀儡?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