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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养心殿内浅黄色纱幔低垂,御医起身收回手,眉间微蹙,神情令卧床的朱曦和心底一慌,他怕不是真中了黑衣人的毒,没救了?

    御医顶着张苦相的摇摇头道:“陛下暂无大碍,只是…陛下需得养上半月,这腿上的疤痕才会全消。”

    这说话大喘气的,朱曦和嘴角抽了抽,若不是御医说暂无大碍,方才真以为他命不长了。

    御医麻溜的背起药箱躬身行礼离开,殿内的朱曦和目送御医身影直至消失,借着纱幔阻碍视线,从衣襟里拿出前日黑衣人不慎掉落之物。

    令牌是白玉所制成,镂空雕花围绕刻在玉牌上的名讳,由于此人名讳太过普通,没让朱曦和想到什么。

    朱曦和掂掂手中玉牌,隐隐觉得玉牌有些眼熟。

    算着离沈玄谧回来的日子还剩一日,黑衣人那件事已然由东厂处理,朱曦和要想去调查幕后主使还得看沈玄谧脸色,更不用说那两个背地里耍尽阴谋诡计的大铛。

    他们不会给朱曦和好脸色,朱曦和是不愿意去他们那里吃苦。

    自从朱曦和腿受伤后,原本形同陌路的皇后凤辇光临养心殿外,她外披件毛团长比甲,上衣着大袄下马面裙,拢着身寒意步入养心殿。

    朱曦和坐立难安,坐立难安面对正对面坐着的皇后,难以启齿说声皇后。

    皇后却见怪不怪,起身背手过身后施施然打量起养心殿内的布置,她抬手摆弄纱帘镶边的玉珠,豆腐心嘴刀子说道:“表弟真是不改往日贪玩性子,表姐之前教给你的三脚猫功夫不会用?倒是叫jian人没折了你那条腿。”

    这声表弟说得朱曦和叹了又叹,眼前的人是他能文能武的表姐,这位表姐之所以会被收入后宫当上皇后,是有个手握重兵的爹。

    还有在深宫里柔柔弱弱的表妹,何尝不是在嫌弃朱曦和,那个表妹也不是什么吃素的,同样是有个手握重兵的爹,这位表妹却体弱多病,爱往皇后宫中待着。

    朱曦和回过神,尴尬的做笑几声,说道:“劳表姐费心了,表弟自知愚笨,学不来那三脚猫功夫。”

    岂止是学不会,是一生都不能习武,哪怕是别人嗤之以鼻的三脚猫功夫。

    皇后来养心殿是循了太后的意思来慰问皇帝,左右只说了几句你吃了没,我吃了的话语,半响便已待不住回去了。

    送走皇后的朱曦和松出口气,好在皇后对他并无夫妻情分也没有半点情愫之念,如若当晚宿在养心殿,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事来。

    半日过去,朱曦和便已经觉得百般无聊,摆摆手吩咐人去御膳房又做样润喉的雪梨银耳冰糖水。

    刚端进来糕点的宫女与快步去御膳房的内侍撞到一块,‘当啷’声响传出,朱曦和抬眸去看,无意间看到那熟悉的玉牌从内侍袖筒里滑落地板。

    宫女被撞倒前不忘护住糕点,神情掩不住的惊恐,先起身向那位内侍歉声道:“对不住…我替您拿!”

    说罢宫女弯腰去捡那枚玉牌,挽袖擦了擦没什么污渍的玉牌,战战兢兢递给跟前的内侍。

    雕花镂空的玉牌透出清润光泽,朱曦和暗地里摸了摸藏在袖筒中的玉牌,外形上看这玉牌跟袖筒中那枚如出一辙。

    翌日。

    朝堂群臣底下垂首窃窃私语,待朱曦和登上九龙金座,底下噤声行礼,响亮整齐道声陛下万安。

    并无启奏,朱曦和翻翻官职表又派空闲的官员前往他国贸易,顺便安排京都金吾卫近五月严巡城内城外。

    内侍大喊退朝,朱曦和抬手让伺候在旁的宫女虚扶他去中殿换下朝服,身后有人却快步跟上来,沉稳嗓音唤道:“陛下,您伤势可大好了?”

    朱曦和转头看向身后裴清规,应道:“多谢左丞相关心,朕已无大碍。今日无本启奏,左丞相不必去御书房整理奏折,先回丞相府罢。”

    裴清规点头应声是,规规矩矩行礼后便迈步离开太和门。

    离开太和门的裴清规碰到归京的沈玄谧,两人目光相对,眼神俱都冷凛带有敌意。

    裴清规淡淡道:“厂臣神情倦态风尘仆仆赶归京,是听闻了围猎场陛下遇刺之事才赶着归京的吧?”

    此言想必说中沈玄谧,他挑了挑黛青疏淡长眉,眸中泛露冷厉,冷冷发出声嗤笑,用尖细嗓音说道:“左丞相张口便断咱家心怀异心,是有何证据说明咱家为此事而来?话可别说得太早。”

    说罢甩袖带着身后几个内侍前往养心殿方向。

    仗着陛下宠爱,这个阉狗是越发嚣张,不把朝臣放在眼里。裴清规袖筒中的手虚握成拳,愤愤之下眼前对沈玄谧无可奈何,领路带裴清规出宫的宫女出声提醒道:“左丞相,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裴清规回过神,说道:“有劳了,走吧。”

    换下朝服的朱曦和此时正待在养心殿翻看话本,看到趣处便傻笑两声抬手去拿身旁茶几上的那盘桃花酥。

    几口嚼进腹中,殿外传出几声急乱的脚步声,殿中伺候的两位内侍互相眼神交流,快步迈出几步去迎归京的沈玄谧。

    多日未见,沈玄谧又消瘦几分,也不知是体质缘由还是去势后对他身躯造成损害,瘦得快要脱相。

    朱曦和看到时忍不住心里嘀咕,江南是很穷吗?怎么去趟瘦成这样,再好看的皮囊都经不住这么糟蹋的。

    当沈玄谧握起朱曦和的手,他顺势略有心疼的抚摸他干瘦的手腕,朱曦和道:“伴伴下江南是为何事困扰?瞧瞧都瘦脱相了。”

    谁不爱身旁有个美人养眼,朱曦和这问下来,沈玄谧顿了顿神情踌躇,黑眸闪过抹不明所以的笑意,说道:“左右不过是臣的家事,陛下是要听听?”

    朱曦和说道:“伴伴的事,朕自然是要听。”

    如此说来,沈玄谧出身应当是在江南,他愿意说,那朱曦和当然要听,靠蒙猜不能够知道沈玄谧下江南所为何事,即便是说了假话,也能思索知晓其中弯弯绕绕。

    “陛下可知道去势的内侍通常都会要重金从去势的师傅那里赎回自己的根,为的是日后哪天死了,带着入土能在地府找得到家人。”

    沈玄谧虽用极为温柔的嗓音缓缓说出,朱曦和定定的看着那只握住的手,也不知想到什么污秽,心里翻腾阵巨浪,强忍不住面色难看的甩开沈玄谧的手,背过身一阵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