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他就那么看着他的神明坠落在他的满眼星河里
孟浮生和莫琅回到客栈之后,同榻而眠,但是两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忽然就在莫琅翻身的刹那,孟浮生也同样翻了个身,两人在黑夜中相对而望。 月光恰在这时候透过门窗,洒落在两人身上,彼此的眉睫就那么一刹那落在了那对望的满眼星河之中,两人恍然之间都有那么一些慌了神,彼此的眼神里夹杂了那么一些神色匆匆。 这时候,孟浮生收起了眼底藏匿的那一丝慌乱,轻轻地说了一句:“阿琅,前行的路越发艰险难行了,不知道我们还会遇到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活着回去?如果.......”还没等孟浮生说完剩下的话,莫琅欺身而上,用右手覆盖住了孟浮生的嘴唇,打断了他的话语,然后那么深深地看着眼下的这个人坚定不移地说道:“没有如果,我要你,我要我们都活着,知道吗?”孟浮生看着眼前这个覆在自己身上的人,就像一个小孩儿一样,可是面对生死,却又那么执拗,然后紧紧地拥住了身上的这个人,轻轻地嗯了一声,两人便安心地睡去了。 第二日清晨,两人收拾好行囊,便继续向着北面出发,只是这一路走来,路上的情况,越发奇怪,如今的月份,越是向北而去,应该是更冷一些,不久就应该落雪了,可是越是向前走,不仅没有一丝寒冷的迹象,反而眼前所见却是繁花胜景,越是往前,灼灼的桃花越是簇拥得更盛了,可是又令人感到奇怪得就是这里除了灼灼桃花之外,地上无一杂草,林间无一杂木,那些桃树就像是装饰一般插在了沙海之上,恍若风沙袭来,桃花便会随风而逝。孟浮生和莫琅虽然对眼前的情景感到无比的怪异,但是为了找到休屠王城的所在,两人只能一往无前地走进这片死亡之海了。 孟浮生和莫琅走了很久,有些累了,便在桃林之中停了下来,准备休息一下,再继续前行。正当两人坐下喝水的时候,听得不远处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那声音就好像了穿越了千年的时间一般沉重而又渺远,一开始声音比较远,听得不是很清晰,后来老者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只听声音里清晰地说道:“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 孟浮生这才恍然大悟,莫琅也突然间明白了,两人一同脱口而出:“这里莫非就是通往休屠王城入口之处的邓林之海。”两人都为找到休屠王城又近了一步而感到无比喜悦,可是另外一方面,让两人无比担心的就是自休屠王城建立以来,有人跨过旸谷,走出月牙泉,但是所有人却都在邓林之海这个地方望而却步了,进去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出来过,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是尸骨无存地死在了邓林之海,还是活着走到了休屠王城。 传说中,通往休屠王城的邓林之海深处,只要一经涉足,便能让人心生幻象,沉溺于潜意识深处留恋的美好之物里,亦或被永久困死在潜意识深处令人绝望的存在之中,不论是谁,没有人能逃得过邓林之海深处对于一个人内心深处的引诱,除非林间的野鬼,黄泉的孤魂。 孟浮生和莫琅还是毅然决然地向着秘林深处走去,在死路面前,除了向死而生的勇气,他们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孟浮生和莫琅并肩而行,无比地谨慎小心,越是往前,那位老者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就在这时,周围越发异常,地上每一片凋落的、枯萎的花瓣开始再一次焕发昔日盛放时的生机,在微风拂动中,重回枝头盛放,接着重回树枝的每一朵桃花又重回之前盛放的姿态,然后又无声无息地收拢花瓣,隆回了花苞,一切的一切就像时光倒流一般,枯萎的桃花重回枝头盛放,盛放的桃花收拢成花苞的模样,直到桃树的枝干再一次变得光秃,失去生机,变成一片死寂,周围的空气瞬间又变得炽热起来,恍若一个巨大的火炉炸裂开来,突然之间,周围桃树的枝干在烈火中瞬间燃尽。 孟浮生和莫琅看着眼前的火海,恍若想起了远古的一个传说,说是伏魔天神义和欺骗众神,说炎帝被刑天压在炎谷之中,忍受炎谷之火的炙烤,然后又另外派众神去追击刑天的儿子后羿和战神夸父,夸父为了保护后羿,在一片沙海用手杖化作了邓林,隐匿后羿的行踪,躲避众神的追击。可是后来,那片沙海化作的邓林还是被火神祝融给发现了,火神祝融便用地狱之火,辅以三千孤魂,将那片邓林烧为灰烬,可是为了阻止火神祝融,在邓林的最后一片桃花燃尽之时,夸父的神魂却重新聚集化作了rou眼可见的桃林,只是在后来的传说之中,夸父千年的灵力早已渐渐消失,那片由他的神魂化作的邓林之海,会在有外力侵扰时,处于一种不稳定的状态,或是一片灼灼的十里桃林,又或是一片熊熊的炽热火海。 莫琅和孟浮生对着眼前的火海,想着那些渺远的传说,相视一笑,孟浮生在这时说道:“阿琅,我觉得这鬼火压根就不是什么鬼传说,世间无所谓鬼神,我才不信什么神佛鬼神,亦是不信什么天命,你我的命,当是由你我来定。” 莫琅听着孟浮生的慷慨直言,亦是一声长笑,说道:“那是自然,我命由我,岂由天定。你信不信我?”莫琅看着孟浮生坚定不移地说道。 孟浮生看着莫琅的眼神亦是坚定不移地说道:“哈哈哈,你觉得呢?自是信你,信得不能再信。” 莫琅看了眼孟浮生,看了眼那片火海,孟浮生便领会他的意思,两人如疾风一般穿越那片火海,莫琅依旧是那一身西凉人的服饰,耳垂上的孔雀羽,腰间的襟带,依旧随风而起,就像是一只浴火的凤凰涅盘一般,朝着火海而去,只为向死而生,脚踝的铜铃在烈火与疾风中发出如箭簇离弓时一般激烈的声响,孟浮生紧随其后,看着前面那如疾风一般飞驰而过的一簇红,听着耳旁那急切却又无比温柔的铜铃声响,眼前所有的危机好像化作了林间的清风,他无所顾忌,只需朝着眼前那个人疾驰的方向,一路向前。 孟浮生和莫琅就那么一往无前地冲进了那片火海,可是就在他们冲进去的那一刻,令人恐惧的危机才真正开始到来。 冲过那片火海之后,孟浮生和莫琅两个人却分开了,迷失在了邓林之海的深处。 莫琅在秘林中渐渐恍惚,逐渐失去了意识,可是在他倒下的那一刹那,眼前所见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周围不再是烈火焚烧殆尽的桃林,而是十五年前自己跟着母亲走进那座硕大的宫殿,接受群臣嘲弄诟病的场景。 十五年前,慕连笙身着一袭广袖长裙,那黑色的长裙之上绣的是一朵又一朵黑色的莲花,镶着金边,那颀长的脖颈,带着红妆的面容,青丝紧束,眉间点缀着一朵如烈焰一般的凤凰花,不亚于一朵牡丹的雍容高贵。慕连笙旁边还牵着一个小孩儿,那个小孩儿在慕连笙无比张扬的装束衬托下,却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那澄澈的眼神里流淌着天地间至真至纯的灵气,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如神明一般的他的亵渎。 人群之中的孟浮生就那么痴痴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如神明一般的人,后来他便将他视作了他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