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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晴之日赴汉人城关/天地白雪茫茫间手把手教林秋骑马

    在这遐方绝域呆久了,难免想念市井繁华,自上次去布和已隔数月,云林秋脸上想忍也忍不住,简直和小孩盼除夕似的兴奋。

    翌日破晓,云林秋便起了个大早,先是仔细梳洗一番,又忙着翻找起衣裳来。

    赫连稷也是刚起,手撑脑袋侧卧在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人束发穿衣,哑着粗嗓提醒了句:“里头多穿点,路上冷。”

    云林秋哼哼了两声,算是听见了,找出一套入冬后还从未穿过的行头,是赫连稷专门让族中手艺最好的阿恰给缝制的狼夷冬衣。

    身后的伤处还一阵一阵抽着疼,云林秋动作有些慢,一层舒服的薄绸里衣,套好里袜后才去穿夹棉的中衣裤,自己也怕被塞外的寒风冻着。

    云林秋一层层裹得严实,最后才套上那狼夷人最常穿的扎脚皮裤,上身是件反毛皮皮袄,腰间束起黑色款革带防止漏风,足蹬一双里头带毛的软革马靴,比作汉人装束时更添了几分英气俊朗。

    世上哪有比美人换装更好看的戏码,赫连稷看得目不转睛,末了还鼓掌叫好,臊得云林秋直跺脚:“你怎么还不收拾!”

    赫连稷嘿嘿讪笑了两声,赤身裸体地翻身下榻,草草几下便收拾好了,装扮虽与云林秋相似,周身却是一股截然不同的勇武之气。

    云林秋刚想嫌他不修边幅,可一看这人的确生得高大挺拔剑眉星目,相比之下倒是自己矮小畏缩,登时感到理由不足,悻悻住了口。

    早饭专挑的热汤馕饼,又顶饿又暖胃,赫连稷看人吃饭时依旧垂着眼皮不乐意说话,侧过头低声问了句:“屁股还疼不疼?”

    云林秋差点没被烤饼噎住,灌了好大一口油茶才咽了下去,气哼哼地瞪了他一眼。

    赫连稷一副登徒子似的笑脸,非要把人惹急了不可,又逗了他一句:“不疼了就好,不然马上颠着可不好受。”

    “不去了!”云林秋气得要解腰带,很快被男人拦住了小手。

    “哥哥逗你呢,林秋陪我去,好不好?”赫连稷生来一张冷峻模样却低声下气地说话,一改方才的嬉皮笑脸,哄得人又没辙了,鼓着脸被他拉出了帐门。

    临上马了,赫连稷叫人拿了件雪白的毛氅子来,严严实实给云林秋裹住,又往人头上戴了顶雪貂帽,目不转睛地凝视了片刻,才终于满意地咧咧嘴,道:“这回真成白狐了。”

    “这是女子穿的大氅...”云林秋被抱上了马,暗暗咬咬牙适应臀上的钝痛,左右瞧瞧这毛氅,虽然轻软舒服还华贵得很,却漂亮得有些女气,不自在地冲马下的男人嘟哝了句。

    “这是美人穿的,不分男女。”赫连稷翻身上马,紧紧从背后贴了上来,壮硕的胳膊人绕过人身体两侧握住缰绳,低头照人面颊吻了一记,双腿一夹马腹,又哄了句:“马上冷,不比入冬前,别吹坏了。”

    这塞外糙汉真要温柔起来也温柔得紧,云林秋缩了缩脖子,没在与他争辩什么,目光望向前方,也辨不清是不是邺城的方向。

    冬日里的晴天最难得,马蹄在白雪上压出一道均匀的痕迹,云林秋回头,绕过男人的身体张望,只见渐行渐远的狼夷部族毡房错落有致,如世外雪乡般静谧祥和。

    赫连稷心中如有罗盘,在这不辨南北的雪原上纵马朝一个方向去,丝毫不需迟疑。此去邺城,一路景致的确与云林秋北上时大为不同,四处白雪皑皑,牛羊也不见了身影,仿佛天地间只余这两人一马般。

    今日虽天晴无风,但积雪的寒意还是把男孩的脸蛋冻得通红,赫连稷放马跑了一段才放慢马速,俯首看了看他,呼着白气问:“冷么?”

    云林秋摇摇头,刚要张嘴也呼了口雾气。

    “把毛领拉上一点,嘴都紫了。”赫连稷仔细又打量了他一会儿,将他大氅的毛领拉高,只剩眼睛露在外面。

    “要喘不上气了....”云林秋含混地说,将毛领微撤下露出鼻子,尽量不大口地吸气

    赫连稷生了些别的心思,带着皮手套的大手盖上男孩握着缰绳的小手上,突然凑到人耳边说:“你看,要让马小跑,便是这个力道。“

    “?”

    云林秋不解地偏过头,不知这家伙又要弄什么名堂,余光只见赫连稷眉眼带着笑意: “学好了骑马,这次带你去冬猎。“

    “真的?“学骑马可是一直说好却未付诸行动的,云林秋瞪大眼睛,毛领子也从嘴上滑了下来。

    “还能是假的?”赫连稷好笑地捏了他面颊一把,很快变了副严肃面孔,像教官似的沉声命令:“看前边,握好缰绳。”

    被他这么一吼,云林秋便下意识紧张起来,只听赫连稷喑哑的声音在耳后又训斥了句:“别绷着身子。”

    “若放马驰骋,要将缰绳放松,上身伏低,双腿夹紧马腹,眼睛只盯前方。”赫连稷一拍马,前倾俯身,贴着后背将云林秋压到一个角度,道,“这么低。”

    男人认真的声音就在耳后,鼻息霸道而温热,云林秋微微打了个激灵,竟有些心猿意马的趋势,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

    “不许分心。”赫连稷声音三分带笑七分严厉,松开一边握缰的大手,拍了他臀侧一下。

    云林秋红着脸,尽量敛起心神,忍着颠得麻痛的屁股,目视前方,按着对方的指挥行事。

    “若想马慢下来,就将这缰绳逐渐收紧,“赫连稷放马跑了一会,再把着人手收缰,教他感受力道:“若非危急,切记不可在马快跑时突然拽紧,这样马会前掌立起,容易把人掀下来,明白了么?“

    “唔...”云林秋低低的应了声,鼻尖竟在寒风中沁出了层薄汗。

    “若让马步行,则直起身子,方便收缰。“

    马慢了下来,压在身上的力道消失,云林秋随着男人的动作直起身子,心中开始有了些体会。

    “这次换你自己握这缰绳。”赫连稷蓦放开大手,毫无征兆地来了一句,双手盖去环少年的腰,悠哉地在身后坐着。

    “?!”

    这才刚有了些心得就赶鸭子上架,云林秋登时紧张得身体僵硬,既不敢松了缰绳又不敢自己控马,惊叫道:“我不行!”

    “怕什么,按我说的做便是。”赫连稷满不在乎地拍拍他大腿:“方法教的记住了没有?没记住的话回去我可又要揍了。”

    记住倒是记住了的,可也不能就这么撂自己手里呀!

    马背上一晃一晃地颠簸着,马儿没感受到缰绳的力道开始小跑起来,云林秋惊慌失措地求救,身体下意识往背后靠,小嗓门怕得发颤:“赫连稷,我真不敢...”

    赫连稷不顾这可怜巴巴的求情,冷下脸低吼了句:“目视前方,松缰绳!”

    说完扬手拍马,马儿便立刻奔跑起来。

    云林秋大骇,差点就失了平衡,幸而身体被男人紧紧抱着才没摔下马,只听赫连稷后头喝令一声“俯身!”,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骑。

    赫连稷按这法子,让人马奔跑、小跑、步行,如此往复了几遍几次,云林秋终于渐渐有了些手感,自己控马时终于不再那般慌怕,紧张得快抽筋的小手也松了下来。

    “回去你挑匹喜欢的马,再好好练练。”赫连稷且算满意他的表现,奖赏地揩了把男孩的嫩脸蛋,笑道:“怎么样,不难吧?”

    “那...我还得多练练...你再多教我些...”云林秋偏过头,露出的一边面颊上还有浅粉的指印,脸上的紧张神色还没褪下。

    “骑马哪用教?都是骑着骑着便会了。”赫连稷终于重新握住缰绳,逗弄道:“像你那般铺纸研墨是学不会的。”

    云林秋觉得自己又被调侃了,气的干瞪眼:“方才我是让你开学堂在纸上教我骑马了么!这样强词夺理!”

    “说笑也气,怎么脾气越来越大。”赫连稷把人往怀里紧了紧,威胁意味十足地沉声说:“是不是还是收拾得少了?”

    云林秋打了个冷颤,想逃又无处可躲,被迫靠在人胸前呆想了片刻,再从不确定地开口问:“你真要带我去冬猎么...?一部五位勇士,我岂不占掉一位...”

    “只要你想去,就带着你。”赫连稷言简意赅地回答,放马一路小跑:“林秋告诉我,你想不想去?”

    “倒是也想...去看看的....”平时虽然喜欢闹别扭,可一想到不知多少时日都看不见对方,蹲在部里连个听得懂他说话的人都没有,云林秋便难免忧心。可一边也不明白冬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犹豫地又问:“可我是汉人,有什么都不会...岂不拖尽后腿?”

    “打猎又不是赛跑,你给我老老实实跟着就行。”赫连稷似乎从来不需要担忧输赢,满不在乎地笑起来,朗声道:“我如今不怕你拖累,就怕一日见不着你我想得慌。”

    云林秋脸蛋瞬间烧了起来,再不好意思多说什么,紧紧攥着缰绳,赫然发现天边似乎出现了座青石碉楼,百感交集地后背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汉人的地盘了么...

    “往年冬日除了冬猎,这么些年过的都是一样的日子,”赫连稷像是自言自语,目光也落在天际线上,嘴角翘起浅浅的弧度:“若不是掳了你,八成还得再无聊一辈子。“

    这番情话倒是别致,云林秋心脏愈跳愈快,半晌才回了句:“我可不是用来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