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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6

    未来城上流阶层经常流传一些艳闻,由于金雀花王朝俱乐部近些年在未来城的崛起,费默生逐渐成为谈资中的焦点人物。

    人们谈论他的出身,他的财富,更重要的是他身边的这只宠物。

    据说在五年前,费默生带纪寻出席名流宴会,那是纪寻第一次正式在公众面前亮相。

    那时候见过纪寻的人,都知道他一开始并不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起初的他沉默寡言,气质相当冷漠,既不会跳交际舞,也学不会奉承,总像截木头一样杵在费默生身后。

    有时候因为他太不解风情,惹得宾客不开心,最后还要身为主人的费默生出面替他解围。

    好在纪寻长得足够漂亮,即使是在英俊到耀眼的费默生面前也毫不逊色,人们对一个美人往往要宽容得多。

    往后费默生吩咐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从社交礼仪到忌讳规则,就这样一点一点调教上道。

    纪寻聪明,不到两年时间就从伯爵身边的男仆成长为金雀花王朝的首席执行官,成为一名合格的“贵族白手套”。

    当然,在徐理看来,他并不觉得纪寻真有多么强的办事能力,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地位,不过是在床上讨了费默生的欢心。

    这种人通常没有什么血性,只要嗅见金钱与权力的气味,就会不顾一切地攀附上来,寻求更强大的庇护。

    白银汉俱乐部想利用这点将纪寻挖走,狠狠挫一挫金雀花王朝的士气,而身为白银汉俱乐部投资方之一的徐理愿意出钱促成此事。

    作为回报,他想尝一尝贵族精心调教出的男宠是什么味道。

    徐理盯着纪寻,说:“费默生怎么教你对待客人的?”

    纪寻很快微笑起来,坐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他身上有清冽的香水味,端着红酒杯的右手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甚至能看到淡青色的脉管。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徐理喉咙里有些发干,右手大胆地搭在纪寻的大腿,正要顺着往内侧抚摸,徐理忽然感觉头顶浇下一片凉意。

    纪寻手中的酒杯颠倒,红色酒液顺着徐理稀疏的头发和面庞淌下来。

    徐理一下愣住了。

    “抱歉,抱歉。”纪寻忍不住了,捂着嘴笑出声,“再玩下去,我怕这两天都会没什么胃口。”

    “你……你……!”徐理忙拿出帕子擦拭,气得说不出话。

    “嘘——”纪寻机械手指抵了一下嘴唇,笑容已经冷了,“徐会长,我敢保证,接下来的对话,你不会想让第三人知道,所以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大得好。”

    徐理不可置信地看着纪寻。

    从他进来开始,这个人就一直恭敬顺从,没有表现出半点攻击性,就像所有忠诚的仆人一样,不管遭受怎样的对待,都会保持着笑容。

    放弃尊严,这是他们这种人的生存法则。

    不过因为纪寻长相偏清冷,更像一只还没有绝对服从的金丝雀,正等待着被谁来驯服,所以在徐理看来,纪寻是一个绝佳的受虐对象。

    他不相信纪寻敢反抗他。

    “你怎么敢!”徐理震怒,“道歉,纪寻,否则老子让你今天出不了这个门!”

    “看来徐会长还不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纪寻说,“不过我倒是很了解你。”

    徐理对上纪寻的眼睛,舌根忽然开始发僵。

    刚才他还觉得纪寻是个受虐的极品,现在却不敢再做这种设想。

    那轻垂着眼、居高临下看向他的目光,那么的冰冷漠然,仿佛纪寻才是森林中拿着枪的猎人,而现在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徐理,你能有现在的身家,全靠你娶了一位好太太,岳丈又是未来城下院议会的副议长。

    在外人面前,你是个风光的大人物,但回到家中,独自面对你太太时,你又不得不低三下四,忍受她不算太好的脾气。”

    纪寻说话慢条斯理,嗓音轻佻。

    可这却实实在在刺激了徐理,他大吼:“你、你在胡说什么!”

    “胡说?我想正是因为这种差距,才让你在床上有了些见不得光的癖好,你喜欢通过虐待别人来找回自己那点身为男人的尊严,不是么?

    三年前你在冷翡翠酒店召妓时,还玩死过一个女孩子。

    当时你吓破了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还是你太太出面帮你善后,上下打点了不少人,才帮你遮掩过去这桩丑闻。”

    徐理眼睛越瞪越大:“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当时那件事被掩盖得很好,徐理既没受到调查,也没有被起诉,所以根本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纪寻笑了一笑:“难道你太太没有告诉过你?冷翡翠就是我名下的产业。”

    听到这句话,徐理浑身都发寒。

    纪寻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细香烟。

    “你太太当时来求我,是我出面付了一大笔抚慰费给那个妓女的家人,将事件定性为意外,所以你才不用去坐牢。当然,金雀花王朝能在那年顺利拿下联赛的席位,获得参赛资格,也少不了你太太在背后帮忙。”

    他一直没有找到打火机,最后只能看向面前的徐理:“有火吗?”

    徐理此刻已经是大汗淋漓,连看纪寻一眼都心慌,上下去摸口袋里的打火机,双手捧着,哆哆嗦嗦地给纪寻点上烟。

    “谢谢。”纪寻冲他吐了一口烟气,“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有那么一位贤内助,怎么会笨到相信方化、乔瑞这两个蠢货?”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那你还来做什么?是专门冲着我来的?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纪寻抽烟抽得漫不经心,“刚才你们说,联盟委员会的副主席?我相信我的主人会对这个职位感兴趣的,到时候就请徐会长多帮帮忙了。”

    “纪寻,做人不要太贪心!”徐理被他一句话、一句话地逼到了穷途末路,更加不甘心,试图垂死挣扎,“说到底,我不过就是邀请纪先生一起吃顿饭而已,这又怎么了?我可什么都没干!”

    纪寻不会什么都没准备就敢来这里,他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

    照片是从很隐晦的角度偷拍的,一名纤瘦白皙的男孩子浑身赤裸,被绳子捆绑着,跪在地上接受调教,面前的人正是徐理。

    “你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纪寻看着徐理的脸从愤怒的红色,变成彻底垮掉的灰白,笑道,“如果让你太太知道你还是死性不改,徐会长觉得,这次她还会原谅你吗?”

    徐理一把将照片攥在手里,撕得粉碎,可他知道纪寻敢拿出来,一定还有底片握在手里。

    这最后一击足够致命,徐理终于崩溃认输,声音都虚了:“一切都好商量,别告诉她……”

    “那我就等着徐会长的好消息了。”

    带着火星的烟头捻灭在徐理的手背上,灼烫带来的刺痛让他大叫一声。

    他怒不可遏地瞪向纪寻,在撞上他充满轻蔑笑意的目光时又惶恐起来,再次深深地低下了头。

    纪寻心情大好,起身整了整衣领和袖口,堂而皇之地走出门去。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方化和他手下的保镖还守在附近,方化正和其中一个人谈论着什么趣事,乔瑞倒在一旁的花园里,他们把他打得很惨,鼻子嘴巴都在流血。

    看到纪寻出来,方化都傻眼了。

    纪寻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抬手替方化系好歪歪斜斜的领结,说:“多谢方经理牵线,徐会长真是个大善人。不过,白银汉俱乐部的邀请就算了,下次在联赛上,希望能看到方经理能带领战队先进个八强。”

    说完,纪寻走出院门,来到街道上,这时候方化才反应过来,冲着保镖大喊:“可恶!愣着干什么!把那小子给我抓回来啊!”

    一群人哗啦啦地追上去,眼看着纪寻就在前方,正要动手,忽然,一束刺眼的远光灯直直地打过来。

    这群保镖眼前一白,瞬间失去视野。

    对面那辆飞车发动机还在轰鸣,车身上喷满了荧光涂鸦,颜色嚣张又炫酷。

    很快,从车里走下来一个人,手中拎着个棒球棍,拧了拧发僵的脖子,准备好好松一松筋骨的样子。

    这个人正是周飞。

    等他清点好保镖的人数,周飞将棒球棍往肩膀上懒懒一搭,对纪寻抱怨:“就这点人?用得着让我亲自跑一趟?”

    “没问题的话就快点解决。”

    纪寻表情冷淡,径直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远远看着周飞打架。

    周飞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全撂了,不过两分钟,就拎着棒球棍回到车上。

    “你说这个老头子怎么想的?好好调查一下,都不至于有胆量惹到金雀花王朝头上。”

    让人走向毁灭的,往往不是无知,是傲慢。

    方化和徐理从一开始就没将纪寻当做一个“人”来看待,甚至对费默生都存有轻蔑之心。

    这未来城的夜色越来越浓稠,让人有些窒息。

    纪寻说:“回去吧。”

    乔瑞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起来,此刻冲到副驾驶旁的车门,拍打着车窗,情急地喊道:“寻哥,寻哥!”

    周飞带来的人一直开车跟在后面,这时候看乔瑞扒着车窗不放,走过来,揪着这小子两条胳膊,把他按住了。

    车窗滑下,纪寻冷漠地看向乔瑞。

    乔瑞被他这种眼神深深地刺痛了:“寻哥,你相信我,我不知道他们会做出这种事,我只是想帮你!我真的是想帮你!”

    年轻人半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帮我?”纪寻说,“乔瑞,当初在咖啡厅,拍照片的那个记者是你找来的人,没错吧?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乔瑞一愣,他没想到纪寻竟然知道这件事,开口就想否认,可又很快选择认错:“对不起,对不起寻哥,我就是喜欢你啊,我想让你多看我两眼……”

    周飞双眼一黑,实在有点听不下去了:“赶紧让他给我滚滚滚!”

    架着乔瑞的保镖问纪寻的意见:“纪先生,你想怎么处理?”

    “把他扔去地下城。”

    周飞都有点愣了,这种身份上的降级对于一个从小生活在未来城的人是绝对无法忍受的,周飞没想到纪寻会这么无情。

    乔瑞更不敢相信,一直扒着车窗不肯放手:“不会的,寻哥,你不会这么对我!你不是也喜欢我吗?寻哥,别这样对我,求你了,求你了……放开,放开我——!”

    车窗合上,将所有的聒噪与吵闹阻断。

    周飞看着后视镜里那小子被越拖越远,不禁有些可怜他。

    “这事也要怪你平常太爱招蜂引蝶了,害得人家小子对你单相思。直接扔到地下城去,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纪寻淡淡地说:“周飞,如果是五年前,我根本走不出这道门,你猜到时候徐理会怎么对待我?”

    周飞怔了怔,目光慢慢落在他那条机械义手上,嘴巴里五味杂陈,说不出一句话。

    “对不起,你就当我在放屁。”周飞不想揭纪寻的伤疤,“说点开心的,那个姓闻的小子给我答复了。话说,你怎么留了我的联系方式?”

    他将手机里的那条短信给纪寻看,只有五个字——

    我接受,纪寻。

    周飞捂着嘴想笑:“你说这个狗崽子,是不是有点太拽了?真是欠揍。”

    纪寻只是匆匆瞟了一眼,说:“青训这块是你负责的,我不过问,再过一个月常规赛就要开始了,我的工作重心在这个上面。”

    周飞说:“不会吧?这么快你就对他失去兴趣了?”

    纪寻说:“说到底不过一个小孩而已,有天赋归有天赋,但能走到哪一步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你知道我跟老爹什么关系,看在从前的情面上,替我多照应一下,也不必太过优待。后续的事,你自己负责就好。”

    周飞短短地评价纪寻:“无情。”

    他送纪寻回到双子星塔,纪寻走后,周飞没着急上楼去,而是倚着车给费默生打了一通电话。

    他先简短地汇报了一下今日的事。

    听到周飞说,纪寻把乔瑞扔去了地下城,电话那头的费默生挑了一下眉,说:“真的吗?”

    周飞挠了挠脑袋:“是的,没错!我说啊,尊贵的伯爵大人,以后这种任务可不可以派给别人去干?让我监视自家兄弟,我太容易心虚了。”

    周飞是作为费默生的警卫而长大的,两个人交情要深一些,因此他跟费默生说话也是心直口快。

    纪寻对他的坦诚,让周飞很煎熬。

    他也很烦恼费默生的做法,挠了挠头,劝道:“如果让纪寻知道你一直在怀疑他,他一定不会开心的。”

    费默生不以为然,嗤地一笑:“你也太小瞧这个人了。”

    他挂下电话,费默生沉默着,望着窗外夜空下的海洋,手机在他指间转了一圈又一圈,叹道:“……信任吗?”

    到了深夜,费默生没办法安眠,一瘸一拐地走到阳台上,在潮湿的海风中给纪寻打了一通电话。

    那头传来纪寻有点沙哑的声音:“喂?”

    费默生望着天际雪亮的月,一瞬间笑得灿烂:“睡了?看到今晚的月亮吗?很漂亮。”

    纪寻说:“半夜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去看月亮?”

    电话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纪寻真的从睡意中挣扎着爬起来,就是为了去窗边看一眼费默生口中的雪月。

    没多久,他回答:“可惜,今天的未来城是阴天。”

    费默生愉悦地笑了两声:“没关系,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纪寻,我在想你。”

    纪寻回答得很温柔:“这是我的荣幸,伯爵大人。”

    费默生有时候分不清纪寻的回答是真心还是假意,毕竟这个人面对最讨厌的仇敌也能保持最漂亮的微笑。

    这还是当初费默生一点一点教给他的,如今看来,真有些自作自受了。

    不过就算是假的也好,至少证明纪寻没有背叛他的胆量。

    ……

    周飞第二次来地下城,还为闻骁准备了礼物。

    他打定主意要亲自训练这个孩子,因此获取他的信任是第一步。

    可当他来到西街杂货店,闻骁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纪寻!”

    等发现来的人不是纪寻时,周飞从这个少年眼里看到了一丝丝失望。

    “怎么是你?纪寻呢?”

    “妈的,至少控制一下你那失望的表情!”周飞气得差点将手里的礼盒扣到这臭小子的脑袋上,“纪寻没有来,以后去了俱乐部,你就归我管,你可以叫我教练,或者大飞,怎么称呼都行,我无所谓。但你要对纪寻放尊重一点,别一口一个‘纪寻’地叫,听到了没有,小子?”

    闻骁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神有些不对劲:“他是不是在躲着我?”

    周飞浓眉一挑:“你以为你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