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冤家路窄
黑衣劲装的刺客从窗户里重重的砸出来,砰的一声巨响,淮南王府侍卫被彻底惊动。青年在地上一滚,把力卸掉,起身见情况不妙扭身要撤,却听身侧响起破风之声,只得中断闪避,借力向前一推长剑迎上敌人刀刃,以进为退。右手持剑,手臂向外一扬。 “砰!”刀剑之间碰撞在一起,金属摩擦绽出火光,全力一击夹杂着内力,青年脸上的异兽面具被震裂,面具下露出的青年那张凌厉俊美的脸,一双异族人独特的绿色双瞳里流露出蔑视众生的杀意。 王爷邀请的贵客手搂着小家碧玉的美人,赏着美酒佳酿,坐在淮南王的穷奢极欲的阁楼上看着庭院里的闹剧。 这个青年的眼神让他很感兴趣,他想知道有这样眼神的人,怎么会甘愿受人驱使呢。 青年和淮南王府侍卫长对招皆受了伤,王府的侍卫却像流水似的不断涌进来,任青年再如何拼杀,也逐渐落了下风。 在淮南王府众人眼里,这个长相清俊的刺客。像是眼见暗杀无望,王府的护卫围堵上来。他抬手扯开腰间的瓷瓶将毒药仰头吞入腹中,秘制毒药一入口便化作液体。 看见青年这样狠决,阁楼上的贵客一惊,他没想到这个人寻死居然半点不犹豫,跟自己与他交手时那份惜命的样子完全不同。 青年只觉毒药途经的地方一阵火辣辣的席上来,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被幽冥的叛徒陷害,现在落入淮南王手中已是绝路,他绝不能让王爷从自己嘴中得到哪怕一丝,组织和先生有关的消息。 林先生制作这毒药的初衷是用在在遇到棘手的问题时解决敌人,现在为了避免官府牵连到幽冥,青年选择用密毒解决自己。如果还有机会他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但他没有信心在淮南王府的刑讯逼供,半个字都不透露,毕竟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 从先生给他毒药时,他便清楚自己的命运,如今静等毒发便好。 男人嘴角勾起嚣张的笑,身体斜斜倚靠在地上,手臂支撑着身体,闭着那双独特的可以勾人的双眼仰着头,喘息着,全然不顾四周的虎视眈眈。 府邸的主人淮南王看着倚在墙角的杀手,眼里全是愤怒,他向身边亲卫微扬下巴示意,亲卫面无表情的走上前,制住青年的护卫也将剑移开。 年轻的刺客双眼紧闭只觉一阵疾风斩来,紧接着腹部剧痛,弓着身子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墙角的青砖上,一口血混着才咽下毒药吐出,人瘫在地上胸膛急促起伏着。 淮南王不知什么时候命人搬来了两把椅子,和那位贵客稳稳当当坐着:“叶贤侄,今日招待不周了,没想到我的府邸竟然出现刺客。” 喝着才沏好的御前龙井,看着青年的惨状,对着淮南王行礼:“世伯哪里话,小侄冒昧打扰还望你多担待呢”。 淮南王手里端茶,目光看了眼地上的刺客,笑了笑:“叶贤侄,现在本王亲自要审问这刺客,你若不习惯看这些,可以先回去,明日世伯亲自带你逛逛淮南。” “哈哈,世叔您忘了吗,小侄和父亲在碧青岛这些年遇到的刺客数不胜数,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那就留下来吧,我们看看从这个刺客嘴里能吐出多少东西。” 叶淮之把目光转移到瘫倒在地的刺客身上,这个刺客他叶淮之再熟悉不过了,商船被炸有他,岛内的生意几次三番被搅和也有他的影子,最近一次在长佑山庄,自己抓住了他,可一时不察居然被他跑了,没想到今天在淮南王府竟然以这种方式见面。 青年还未缓过来,头发便被狠狠的扯住。疼痛让他抑制不住的皱起眉头,还未待疼痛稍稍舒缓,亲卫猛的挥拳,狠砸在青年刺客的小腹上,青年身子一颤,一口血喷射而出,溅在青砖上与泥土混合,这次带着些暗紫色的液体混杂着血液中,那是残留的毒。 身受重伤的青年,被淮南王的护卫轮流伺候,仍旧半个字也没有吐出来。几轮殴打,他的瞳孔已经有些无神,伴随着生理的抽搐,在他以为自己终于能昏迷过去时。 一直看着的淮南王开口了:“别再强撑了,本王看你不像个杀手,倒是更像是什么富贵人家豢养的男宠,把一切招了本王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青年盯着淮南王看了一会儿,暮光转移到他身旁的贵公子叶淮之身上。 他是碧青岛的少岛主,自己曾得罪的人,邢刃现在以自己最不愿意的方式再次见到他。 叶淮之调笑的目光和邢刃对上,眼神里充满了瞧好戏的意味。 又是轮暴风骤雨,不止是邢刃,施刑人和淮南王也已经等不下去了。鞭子打断两根,也逼不出半个字, 淮南王面露不满的打量着刺客,向府里的护卫下令无论如何必须让他开口。 “世叔稍安勿躁,小侄这有一个好办法。”叶淮之的脸在酒的作用下微微泛红,那双饱含恶意玩弄的眼神不加掩饰的流露,伴着他慵懒的声音吐出残忍的话:“可以找几个强壮的侍卫轮流强jian他……” 叶淮之言语歹毒讥讽:“这样受过熬刑训练的刺客,我们难以撬开他的嘴,叶淮之想,他毕竟是个男人,找四五个好好伺候伺候他,那这张嘴应该是会开了。” 邢刃跪在地上,双手被两个侍卫反绑着,低垂着头的邢刃大脑停滞数秒,缓缓抬眼看向叶淮之。 叶淮之仍旧是那副瞧好戏的模样,这是这次多了些别的情绪。 “杀了我。” 这是邢刃被俘后的第一句话,一切折磨他都能忍……可……他忍不了。 他语气颤抖几乎乞求的说:“杀了我。” 拷打了数个时辰也未得到一字僵局,被叶淮之仅仅几句话打破。 淮南王破天荒的地珍惜打量起这个传言中放浪形骸,不成气候的叶贤侄。他的父亲李政毕竟是皇亲国戚,哪怕和离国断绝了皇室关系,淮南王他们这些旧人还是有所照应的。 叶淮之的母亲亦是家世显赫的大小姐,嫁给李政后甚至没有冠夫姓,要知道那时的李政可不是现在的岛主,叶夫人的行为也说不上是李政太过宠爱她,还是根本就没有感情。 从叶夫人死后,李政就没有管束过自己这个侄子,现在看下来碧青岛这些年荣登江湖几大势力,叶淮之应该也有些功劳,这样手段狠辣的人,显然不是传闻中那样。 王府庭院外窸窸窣窣,刚才去找人的王管家而复返的,邢刃心中一沉,绝然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抬眼看着王爷和叶淮之。 叶淮之也似笑非笑的看着邢刃,在淮南王也顺着眼神看向叶淮之时,叶淮之把眼神一收,自顾自品了品杯中的茶,对外爷昂首夸赞茶好,一幅要冷眼旁观的模样, 管家从屏风后走出来,身后还陆陆续续跟着三四个强壮的男人。 邢刃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一字一顿从嘴里吐出,声音沙哑低沉而绝望。:“……我不知道。” 叶淮之缓缓看向地上的人,如墨长发凌乱的散开,咬破的嘴唇苍白的渗着血。青年皱着眉,认命般的垂着头,脸上坚毅凌厉的线条,透着微不可查脆弱,他现在的模样,让叶淮之心里涌出一种悸动……难以形容的悸动,他想让这个人露出更多这样的表情。 淮南王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不知道?这就是你给本王的答案。” 淮南王用那中年男人低沉厚重的声音说:“再去找!花钱找!给本王找二十个男人来!竟然他不珍惜机会,那本王倒是要看看你能有多硬气。” 几个侍卫把邢刃重新架起来,双手被绳索反绑在身后挂在庭院戏台的横梁上。“既然你不想活,那本王也绝不会就让你轻易的死。” 淮南王冷声吩咐:“给他上刑,本王要让他从心底和身体上都彻底做不成男人。” 邢刃喘息着,他想活下去,可中了柳烟这样精心布置的局,无论是谁都难以逃脱。 邢刃的脑子里响起了柳烟的声音: “邢刃,你怎么这么蠢。” 柳烟讥讽的说。:“杀人本来就是一件很令人痛快,我不过是把组织里那些活着浪费空气的蛆虫杀了,苏红韵就要这样对我。” 随意将手中差血的破布丢弃,目光移到邢刃身上。:“你也只是混杂在那些蛆虫里的一介蜉蝣罢了,你要拿什么来劝我?拿那些可笑至极的情义,还是我指教你的武功?” 柳烟为了让自己替她做替罪羔羊拖延淮南王府,才停下来这些话,邢刃明明知道这是柳烟的攻心之计,却还是忍不住的不停回想。 柳烟曼丽的身姿屋内的倒影里格外美丽,她嘴角轻蔑的咧开:“啧啧啧,但你的命运可比我凄惨多了,你这一生都逃不脱成为那些掌事者养的一条狗,现实些吧,多为自己好好想想。” 他真的想活下,但比起落入叶淮之手中,也许惨死在淮南王是自己最好的结局吧。 王管家办事很周到,不过多时便又从马房找来几个愿意为钱做这事的中年马夫。叶淮之站起身,走到受着毒打的邢刃面前,仅仅是等人凑齐的功夫,他这位暴戾的世伯便让侍卫将酷刑就地全部施加到邢刃身上。 隔着块布他挑起邢刃的下巴,叶淮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垂着头青年皱着眉,浑身湿漉漉的,血水一滴滴的顺着脚尖滴落。墨黑的长发沾染血与汗,遮住他伤痕累累的身躯。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之前派出去追杀另一个女刺客的唐侍卫回到淮南王身前。 他单膝跪地:“属下从女刺客身上拿到了摄政王的符章。”男人小心地把手里的东西呈上去,他们一路追击女刺客,刚好碰上淮南王府江湖上的朋友。云层拦住弦月,靠着月光还能照亮的路黑了一半,刺客与侍卫间你来我往,唐邵他们却还是占不到半点优势。 一阵冰风卷起月色彻底暗下去的刹那,女人扔出一团烟雾,然后身体极速的向后撤, 唐邵只觉得眼前一花,女人亮出寒光,切开自己与他们的距离,唐邵以袖遮面,运起轻功追了上去。 唐邵闪开砍向自己的刀,长剑与刀相互缠绵,他猛的想要扯住女人,却只拽下来块东西。 女人借着扯拽的力量反手给了唐邵一掌。 唐邵向后飞出,即将着地的时候被另外一个侍卫接住,俩个人简单交流过眼神,唐邵的同伴继续去追女人,而这时唐邵才看清他手中的事物,他动作明显一顿,那是张淡紫色的手绢,手绢内写满了苍蝇大小的文字,绢里包裹摄政王专属的特殊符文。 上面刻着的“赦”字,则是除摄政王亲王外人绝无可能拥有的。 唐邵也是跟着淮南王有幸见过一次,而现在摄政王要铲除其余异姓王,这枚符文出现在刺杀王爷的刺客身上,这意味着什么唐邵他不敢多想,第一时间带回来给王爷是他唯一能想到的。 唐侍卫拿回来的手绢上写着有关摄政王对淮南一带安排,以及指名命令那个叫做柳烟的女刺客独自一人进行刺杀,而那个符文则证明了这事的真伪。 淮南王爷的眼里漫上层阴霾:“啧”了声。王爷的目光注意到自己侄儿叶淮之,和昏迷的刺客身上。 看来这个刺客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恐怕只是留下来拖延时间的弃子而已。 淮南王面色不改,转头吩咐下属调查摄政王这几月的动向,这个刺客他丝毫没有放过的打算,现在也凑了十几个人,也就吩咐管家拉下去继续。 昏迷的青年被解开手腕上绳索的束缚,十几个男人里,有两三个粗使杂役模样的中年男人跃跃欲试,刚把青年放下来,那几个人就要去脱他的衣服。 “世伯。”平日的散漫悠闲的叶淮之,突然拦住了几个人的动作,高声向淮南王说道。:“这人对碧青岛曾做过些事情,他和小侄也有些过节,碧青岛和淮南王府他都有参与,小侄也想看看,如果用岛内的酷刑他会说出些什么有意思的,所以恳请世伯把他交给小侄。” 叶淮之露出一个认真的微笑轻声缓语:“如若他招出些什么,小侄一定时间通知世伯。” 刺客的闹剧上演了一晚,夜巡的更夫敲打着锣,夜风寒凉,王府的仍旧灯火通明。 淮南王和李贺是世交,甚至说,如果不是李贺他也不会成为淮南王爷,他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叶淮之和王爷打了声招呼,带着人昏迷的人坐上了马车。 车轮碾在青石板上发出嘎吱声,微寒的夜风吹着,马车里青年已经洗干净躺在车内的一角,叶淮盯着眼前的青年,薄唇微微抿了抿,他在这人即将要被那些从事马夫贱业的人糟蹋时,阻止了他们。 其实就连叶淮之自己,也无从解释为什么要救下他,自己本不应该救他才是。就算是喜欢他那种脆弱的神态,喜欢到每次碧青岛生意被人破坏,自己都希望来的那个人是他。 喜欢到让自己忍不住想要狠狠的欺负他,但看着他即将被那十几个人轮流cao弄,叶淮之心底渐渐涌起一些别的情绪,明明这个主意是自己出,愤怒和陡然萌生的杀意,差点将他十年的伪装暴露。 现在的邢刃和往日那种沉郁冷漠,却又狂傲不羁的样子截然相反。 自己想要这个人,想让他要变成自己的人。至于他幕后cao控的那个人,自己大致查到了,林无枫父亲的故人,唯一知道母亲死因的家伙。 躺在自己脚边的青年是他唯一信任的下属,这些年来替江湖上臭名昭着的毒瘤,退隐江湖后仍旧不安分的林无枫,在外肆意横行的武器就是这个他。 叶淮之的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健全的计划,他要让邢刃彻底成为自己的人。 多年后,当叶淮之从微若嘴里得知邢刃已经被林无枫捷足先登,只能恨恨的责怪自己,那时年轻不懂事尽顾着欺负邢刃,没做任何有意义的事,想要欺负他什么时候不可以,真便宜了那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