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尘
阿梅一路紧紧跟在周文身后,看着廖忠将人掺进房内。他抬脚欲跟进去,廖庄却一脚拦在了他面前,“大胆奴隶,主子未曾唤你,你怎敢进去?” 廖忠身子一僵,他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周文,见主子眉眼间似有倦意,似乎是因为阿梅一直跟在身边,今次喝醉了倒也没怎么发作,只是坐在榻上有些发愣。 他拉过一个靠枕垫在周文腰侧,快步走出门一把将廖庄拽走,“大庄,跟我走。”而后对着一脸温柔笑容的阿梅道,“主子唤你进去。” 主子赐了名,廖庄在一等侍卫里头算是排名老三,瞧着憨憨的,却十分听廖忠的话。他被廖忠扯着袖子往外拖,回头看了一眼正房门口,只见那个纤细柔美的奴隶轻轻推开房门进入,略微长了一些的狐皮披风拖曳在地,白绒绒的披风在关门的动作中扬起,而后又溜走。 他偏过头,对廖忠道,“大哥,我晓得的,只要主子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 阿梅轻手轻脚地走到榻前,在周文面前跪下,有些犹疑地抬起头端详主子的眼神。周文这次吃了酒后太过于安静,他有些摸不准主子是否真的醉了。 “看什么?”周文整张脸猝然放大,鼻息在他脸上轻吐,“看我做什么?” 阿梅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看来是喝醉了。 “主子今日怎得不高兴?”屋内一早就架了火盆,呆久了觉得身上又热又躁。阿梅站起身解开披风想搭在一边,却不想被周文一把抓住用力甩了出去。 阿梅手被扯到,嘶了一声,来不及去揉一揉,赶忙上前又跪在周文脚边,手搭在他膝盖上,靠近柔声问,“主子?” “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我很不喜欢。”喝醉了的人说话都有些含糊,周文目光有些呆滞,皱着眉在阿梅耳侧闻了闻。 阿梅也闻了闻自己,“刚回燕都,红梅还没开,去年炼出来的油用完了,主子闻不到阿梅的梅香了吗?” 周文一把将阿梅捞起,将脸贴在阿梅脖颈处嗅了嗅,“没有了,被旁人的味道盖住了。” “哪有味道……”阿梅有些无奈地笑了,脸上却写满了满足。“之前在马车里,奴隶的衣服扯坏了,换了件单衣来。方才在门口怕得了风寒,好几日不能来伺候主子,才央阿之将披风借给奴……” 周文皱了皱眉,向前咬上阿梅冰凉的薄唇,“不喜欢……奴隶……” 阿梅眉眼弯弯,眼中是无法掩盖的爱意,他伸手环住紧紧抱着他的人,将这个吻加深,“那我就不说了。” * 文白先生醉的太早,接风宴刚刚开始,菜还没上齐就结束了。 周灵玉端坐在桌案前,神色中有些不可思议,“这……大哥哥的酒量,怎得变得如此……” 席征揉了揉眉,“文白一向如此,方才在门口接风,看他饮酒的样子十分痛快,倒是忘了这茬。” 周灵玉面上皆是疑惑,“之前却未曾听过大哥哥竟是如此,早知该将那酒兑些水的。” “那他便又不悦了。”想到好友的糗样,席征嘴角勾起,“自古文人皆是海量。” 周灵玉摇了摇头,终是不再多言,道,“子端哥哥也早些歇息吧,大哥哥既已归来,明日怕是一整日都要在军营那边了。府中事玉儿来cao持便好,子端哥哥不必忧心。” 府里有个得力的助手,席征心里十分熨帖。他应言起身,倒也是宽慰了周灵玉几句,要她也早些歇息,后稳稳地走出了门,一眼就看到等在门口一张脸冷得煞白的林微。 他原本喜悦的眉眼瞬间耷拉了下来,朝着四周看了看,没见他赐给林微的披风,便皱着眉头对冷得瑟瑟发抖的林微道,“随我进来。” 林微一边在心中担心着随着文白先生去了的阿梅,一边随着席征进门,瑟瑟发抖地对着周灵玉福了福身子,“玉……玉姑娘万安。” 周灵玉见着席征带着奴隶进了主殿,微微瞪大了眼,而后面色如常道,“阿之怎得面色如此青白,宝青,快去取个汤婆子来。” 宝青是周灵玉的贴身丫鬟,俏生生地应了声,取了周灵玉团纹密织的粉色汤婆子来塞在了林微冰凉的手中。席征朝着周灵玉点了点头,带着林微走到了与主殿连着的偏殿卧房中。 “你的披风呢?”一进门席征就不悦地斥责道。 林微拢着汤婆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主子息怒,先前见阿梅衣着单薄,站在殿外似是有些撑不住,便私自将主子赐予奴隶的披风借与他。”说完,见着席征面色似有愈加阴沉之象,又道,“听闻北地有异动,文白先生好容易归来,正是要同主子议事的时候。若是阿梅倒下,文白先生身边没个熟悉的奴隶伺候,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误了主子的事。” “误了我的事?”席征大步上前坐在柔软的炕上,道,“你这嘴里没句实话的毛病,改了这么几日,现下又都回来了。” 林微吞了口唾沫,直起身仰头看着高高在上坐在他面前的人道,“怕误了主子的事,也怕阿梅着了风寒,他瞧着比在燕都时瘦了不少,奴隶不愿他再病倒。” 席征眯起眼,盯着林微的脸不说话。 林微朝着他笑了笑,“主子于文白先生交好,阿梅也是奴隶在这府中除了主子外最亲近的人,他待奴隶如亲人,奴隶……” “行了。”席征挥手打断林微的话,揉了揉眉心。今日说的话多了些,他有些疲惫,闭眼缓着神。周文白的阿梅,做事一向谨慎妥帖,对主子又是一心一意,他也不介意阿之和阿梅走得再近些。 林微安静地跪在席征脚边,热气逐渐笼罩了他,为他惨白的脸添了几分血色。 “大将军。”门外宝青的声音响起,“姑娘命奴婢送些东西来。” “进来。”席征睁开眼坐直身子。 宝青拎着一个食盒进来,对着席征福了福身,道,“姑娘说,家主醉得快,大将军许是未能尽兴。便命奴婢带着这些吃食来,配着安阳老家带来的安竹青,大将军可再用些。” 方才在席间确实只吃了一两口,现下还真的有些饿了。席征满意地点了点头,叫宝青将食盒里的菜都摆了出来。 坎字门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做事自然是手脚麻利,也惯会看人眼色。宝青从进门到出去自始至终都未曾看过林微,她将吃食都摆出来后便立刻告退,十分坦然地退了出去。 席征为自己斟了杯酒,低头见小奴隶白着张脸实在是可怜,便将酒杯递给他,“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