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老鼠
通往堡垒内部的通道并不长,只不过入口和出口两端几乎是封闭的,这也就使得整条通道内的空气极为稀薄,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约翰也不是没有一个人走过类似的隧道,但走这条路时他每走两步就得停下来喘口气适应。唯一的照明是手中的小手电,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灯光越是照向远方他越是看不到头,通道仿佛被无限拉长般深邃。 明明是十分钟的路程,约翰起码走了近二十分钟才走到头。 到达隔板下方时,他已经累得够呛。 隔板就在头顶,需要伸手才能触及,他按照耶露说的,对着隔板敲了三下,却没有人给他开门。 或许是没有听到,又或是上面的人顾不上他,总之他只能接着敲。地面上下仅一板之隔,他站在下方能清楚地听见上面的脚步声,脚步急促且混乱,动静十分大。 等待期间,只觉得隧道内的空气在争分夺秒般消失,之前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可能是周围太过狭窄与幽闭。他的呼吸开始急促,头也因缺氧而发晕。 约翰用手扶墙才勉强维持站立,在他瘫坐前,隔板才终于被人拉开。 为他开门的是个外表看上去近四十岁左右的混种人,留着络腮胡,身上留有明显的黑色部落纹身。和约翰在营地内看到的原住居民最大的区别就是肤色,这位混种人的皮肤是往白皙靠拢的浅棕。 男人把他从下面拉了上来。 约翰环顾四周,就跟耶露提供的情报一样,后厨内正为筹备晚宴的事忙做一团。两三个厨子正在灶台前反复颠抄,附近桌上摆满了需要呈上的菜品,而门口不断有人端盘进出,很是忙碌。 这样嘈杂的环境下,很难听到他敲击的暗号。 “你就是耶露的朋友?” 那位混种人开口。 约翰立刻点头。 “是,我叫约翰。” “瓦伦。” 混种人只是简单的说了自己的名字,其他过多的介绍就没有了。显然现在没有过多的时间闲聊,瓦伦把他拉到角落,并递给约翰一套工作服。 “把衣服套上。” 趁约翰换衣服期间,瓦伦为隔了许久才开门的事向他道歉。 “抱歉,刚才我们正在忙,没有听到你的暗号。门口接风的人说等下会有人进来,我们一直在等,没想到你这么久才到。” “对不起,是我走得太慢了。” 约翰连忙解释下面的空气过于稀薄,与此同时瓦伦挑眉若有所思地看向他。原先约翰自我介绍的时候瓦伦还没有注意到,直到此刻他的用词逐渐变多以后才发现不同。 “你的口音?” “我是从外面来的,学过一些惠尔顿语。” 约翰错开眼神,低头隐瞒了自己是惠尔顿人的事。他就算再愚笨也清楚,这个节骨眼上不该如是坦白自己的身份,说多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耶露可以接受他们外来人的身份,但不代表其他人就能毫无芥蒂地接受他们,在营地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点。 况且他的同胞们,惠尔顿的军队正奴役着这个星球的人! 他无法诚实的坦白一切。 果然,在听到约翰说自己是从其他星球来的话后,瓦伦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只是他没有过于表露态度。对于他来说,现在需要完成的是耶露交代的请求。 “就惠尔顿语而言,你学的不错。但你最好少说点话,以免被他们发现你不是我们的人。” 期间瓦伦背对约翰抽了根卷烟,转头见他快系好纽扣,才问约翰:“那么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是来找人的。” 同时把要去顶楼找虫子的事也一并简单地对瓦伦说明。 瓦伦深吸了一口烟,沉默片刻后把烟头扔到地上并用脚尖踩灭。 “很不凑巧,今晚我恐怕没工夫帮你把风,其他人也一样。不过等下我会带你进入大厅,楼梯在左侧,你可以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溜上楼。晚宴稍后开始,士兵大多都在一楼,小心点,最好别说话,并且表现的自然点,你看上去很紧张啊。” 要不是瓦伦说起,他都没注意到自己的手在抖。约翰把手垂在双腿两侧,用力抓紧衣服,好让自己平静些。 说实话,他的思绪很乱。明明首要任务是去顶楼解决母虫,但他听到瓦伦说大部分士兵在一楼的话后,他满脑子想的是在大厅会不会碰到奥特兰斯。 “走了。”瓦伦提醒他。 他所想的事,瓦伦并不知道。见约翰都穿戴整齐以后,他抓起桌上装有食物的托盘递到约翰的手中。 随后,瓦伦对在厨房内等待的其他几名混种说道:“都准备好了吗?” 他们点头。 似乎今晚这些混种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做,他们没说话,但相互间的眼神像是在交流。约翰看在眼里,却不敢问,他现在无暇顾及别人的事。 瓦伦让他排在上菜的队伍中,他们站成一排。约翰站在中间并不显眼,混种人里确实有不少白皮肤的,多亏他的长相并不出众,能够完美隐藏其中。 约翰老实跟在这些混种人身后,当前需要把晚宴用的食物端到大厅。 因为瓦伦事先跟他说明了无法照顾他,约翰就在想如果晚上计划无法顺利进行就按弗洛德说的把营救任务往后推,等到熟悉整个堡垒内部后再做行动。 一个人行动,确实得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前往大厅的同时,他不忘观察周围,把路线牢记心中。和耶露所画的路线没有太大的偏差,从后厨出来就是一条廊道通往大厅。 城堡内部的装修算不上奢华,但就露西欧亚的生产水平来说,搭建出这样的建筑物需要花上不少时间。 石砖砌成的墙面毫不平整,兴许是为了掩藏简陋的装修,走廊的墙上挂了好几幅大小不一的挂画,然而唐突的装饰和四周单一的摆设完全不搭调。 一路上碰到不少士兵,他们端着酒杯靠在石柱旁闲聊,丝毫没有把路过端盘的混种人放在眼里。除去肤色外,光是靠服饰就能区分士兵和下人,放眼望去整个城堡内的下人都是露西欧亚人。 惠尔顿的军队不仅侵占他们的星球,同时还奴役他们。 到大厅内,约翰没看出举办的晚宴是为了庆祝什么,倒是一进大厅就看到了奥特兰斯。Alpha那头金发太过扎眼,几乎是一眼就能认出。 同时,像是默契似的,本低着头的奥特兰斯在那一刻也抬起了脸,视线在一瞬间中碰上。 奥特兰斯就站在餐桌一侧,目光触及后约翰的心都在狂跳,他连忙撇过头,害怕多看一眼就会打乱整个营救计划。 虽然劝说自己现在不是注意奥特兰斯的时候,可他的视线还是不由地往Alpha身上瞥。 他本该是趁着放下餐盘期间离开大厅的,却还是因为过分在意奥特兰斯而忘了正事。就见奥特兰斯站了起来,而后往中央落座的方向走去,随后弯下身子对坐在正位的一名红发男子的耳边说起了话。 坐在正位的是基金斯,入侵军的领袖。 基金斯是查拉曼的亲侄子,虽说过去是一名星际海盗,但他的长相却和粗狂野蛮毫不沾边,更倾向于冷艳,身穿的制服显得他身材高挑比例正好,抛开那头宛如鲜血一般的红色头发不谈,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右眼所佩戴的白色眼罩。 他的外表丝毫不逊色一旁的奥特兰斯。 结束交谈后,基金斯站了起来,他举起酒杯,优雅地用叉子敲击杯身,叫住了所有人。 “都暂停一下。所有人,在这个大厅的所有人都请站在原地,包括仆人。” 几乎是在他发话的一瞬间,原本嘈杂的厅堂顿时没了人说话,每个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基金斯身上。他放下杯子,然后沿着餐桌边走动,他的手指微妙地划过沿途每一人的身体,包括递送餐盘的下人。 他在瓦伦附近停了下来。 “你们应该都很清楚,这两天我的心情不好。为什么呢,有人能说说看吗?” 基金斯的声音穿透整个厅堂,他所问的问题在场的人心中都有答案,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回答他。 似乎都害怕回答会触及基金斯的怒火,没人吭声,大家的头都是低下的。 约翰也跟着把头低下,内心只觉得当前的形势不妙。显然奥特兰斯对基金斯说了些什么,让他把注意力放在了他们这些下人身上。 他这才意识到,不该让奥特兰斯看到他的。他们在森林里见过,在奥特兰斯追击耶露的时候。 很明显,他们视线交错的那一刻,就把所有人的命运推向了地狱那头。 “我看中的一位女仆,竟然能从我的眼皮子底下跑走。很奇怪吧,甚至都找不到她。她一个人能逃跑吗,我觉得不行,要是没人帮助的话,根本不可能越过城堡内重重守卫的防线。” 接下去基金斯的话若有所指。 “显然,我们城堡内混进了‘老鼠’。” 他把手放在了离他最近的一位混种人的后背上,“老鼠喜欢食物众多的地方,那么我猜后厨一定有很多‘老鼠’吧。” 骨节分明的手掌用力向下掐去,基金斯让这位混种人回答。 “说话!” 过分的手劲使得这位混种人立刻倾下肩膀。 被抓的混种人接连喊叫的同时说道:“没…没有。” 只是回答并不让基金斯满意,他把这名混种人推到桌前,死死按住混种人的头。 “你说没有就真的没有吗,证明给我看。我不轻易吃被老鼠爬过的食物。”说完他就让这名混种人把桌上所有端上的菜都试吃一遍。 面对基金斯无理的要求,身为奴隶的一方无法拒绝。混种人边哭边吃,挨个把每个餐盘里的菜都吃了一口。 没过多久,约翰听不到哭声。 他正低着头还不知发生什么,在用余光偷看餐桌后,他的身子不由颤栗了一下。 那位混种人死了,睁大眼睛趴倒在桌上,眼眶内流出的是眼泪与鲜血的混合物,并且嘴角也不断有血液涌出。 “是谁下的毒,给我查!” 基金斯把尸体推到地上,藏不住的怒气顷刻爆发而出。他喊了士兵把后厨内所有人员都抓到大厅内,好好的晚宴,突然变成了讨伐。 所有后厨人员都被要求跪在地上,包括约翰在内。接着一位看似是管事的人员开始清点人数,来回数了两遍,边数边对照通讯器登记的人员照片确认。 看到对照通讯器的那一刻,约翰就知道完蛋了。他的手心都在冒汗,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隐约是猜到了瓦伦在后厨和其他人话里的意思。 大概,他们本来想借助晚宴毒死基金斯,连同在场的士兵,没想到计划败露了。 而让整场计划失败的正是他与奥特兰斯对视的那一眼。 “报告,后厨人员不符,多了一个人。” “谁?找出来。” 随即,约翰被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