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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到底是谁先靠近的已经很难说清了,旧时生活过的地方模糊了时间的界限,就好像他们一直生活在这里,从未分开,依旧亲密无间。

    陆锦年不再因为陆文元的吻感到错愕,但他还是没能完全从背德感里解脱出来,他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然后他听见陆文元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闭眼。

    他下意识地照做,当视觉消失以后,其他感官就变得更加敏感,陆文元的嘴唇是guntang的,每停留一处就点起一团火,陆锦年觉得自己快烧起来了,躁动的因子在灼热的空气里四处乱窜,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渐渐发生了某种变化。

    在陆文元把两块坐垫拼在一起后,大事不妙的危机感才决堤一般席卷而来,他对自己的变化感到恐慌和难堪,道德在天平上的砝码已经摇摇欲坠,他用尚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去推了陆文元一把,可这一下用的力实在太轻了,简直变成了欲拒还迎的引诱。

    “哥,”陆文元握住他的脚踝把他往后一拉,“别这么紧张。”

    这语气几乎是哄骗的语调,陆文元伸手揉了揉陆锦年的头发,软绵绵的触感,让他联想到新生的幼鸟,他垫住陆锦年的后脑将他慢慢放倒在坐垫上,然后俯身下去又吻住了他的唇。他们靠得太近了,以至于让身体的变化无处遁寻,陆锦年卡在他两侧的腿又往回缩了点,他安抚性地捏了下陆锦年的耳垂,撑起手来看他:“没关系,这种反应是正常的,”他又和陆锦年靠近了点,继续说道:“我也一样。”

    陆锦年无言地看着陆文元坦然的脸,他不明白为什么陆文元能在这样的姿势,这样的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这场面实在太危险了,理智告诉他要马上停止,可身体却迟迟没能作出反应,他仿佛被陆文元施加了什么咒语,从陆文元把那颗七角星放到他手里以后,他就基本停止思考了。

    七角星?

    他在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猛地撑着身子坐起来,认真地对陆文元说:“你还没有成年。”

    他在这句话里获得了抵抗陆文元强烈攻势的力量,在理智全盘崩溃的前一秒守住了最后的底线。

    正面典型和反面教材之间显然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陆文元挑起了半边眉觉得难以置信。

    “别这么看着我,”陆锦年收回了自己的腿,屈膝环抱在胸前,“你本来就不该这么做。”

    这话倒是从来没有人跟陆文元说过,他觉得陆锦年很有意思也没再继续下去,那点暧昧的气氛顷刻间被晚风吹得无影无踪。陆锦年顺势把头枕到膝盖上,他很喜欢这种把自己叠起来的姿势,当身边的人和环境都变得熟悉时,他的心情很快放松下来。

    “所以,你有什么愿望吗?”陆文元干脆在看台上平躺下来,他双手垫在脑后,没有修剪的杂草从看台的缝隙里扫过皮肤,留下酥酥麻麻的触感。

    陆锦年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念起来。

    “许了什么愿?”陆文元伸手挥走了眼前不解风情的飞虫,然后拽了一把陆锦年让他也一起躺下。

    身体与木头碰撞后发出闷闷的钝响,陆锦年揉了揉撞得发痛的右肩嘟哝了一句说出来就不灵了。

    陆文元笑了笑,不置可否。

    陆锦年抬头看天,原本广阔无垠的天空被楼房网成四四方方的样子,闪烁的星光蒙了一层薄雾,变得朦胧不清。萤火虫没有了,早先溪水边的蛙声也听不见了,只有院子里还残留着零星的虫鸣,固执又无可奈何地拼命留下痕迹,周围只剩这里还保持着旧时的样子,陆锦年侧头望了望陆文元,觉得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想不想搬回来?”陆文元盯着半圆形的月亮幽幽开口,“‘家’这种东西,还是原装的好吧?”

    陆锦年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没错。

    ***

    陆文元最近在学校表现得很好,不旷课也不早退,偶尔还会交齐作业,徐正南为此频频回头,觉得自己的好兄弟被人夺舍了。

    “文哥,今晚——”

    “不去。”陆文元头都没抬,毫不犹豫打断了他。

    “我话都没说完!”徐正南忿忿不平,“老五他们说新认识了个会玩的弟弟,绝对是你喜欢的那款,晚上一起去看看呗,咱们多久没一起了啊?”

    其实也没多久,距离上次打台球也才过去一个星期。

    “我现在喜欢稳重的哥哥。”陆文元把他往回推了一把,继续拒绝。

    “真换口味了啊?没关系,哥哥咱们那儿也——”

    “杨老师,”陆文元举起了手,“他不让我听课。”

    徐正南睁大了眼睛,觉得难以置信。

    下一秒,半截粉笔头准确无误地降落在他头顶上,顺便附赠了杨春燕的咆哮:“徐正南!就你这成绩还有功夫闲聊呢?abandon背熟了吗?给我滚出去站着!”

    徐正南万念俱灰,在好兄弟的背叛下目光呆滞地滚出去罚站了。

    “把书拿着!你出去走秀啊!”杨春燕的怒吼不依不饶地追杀过来,徐正南转身拿书看到陆文元正望着他恶作剧的笑,他定了定神,确定这是一种他没见过的表情。

    罚站完一节课就到午休了,徐正南舔着脸又蹭到陆文元旁边:“文哥,最近心情不错?”

    “还成。”

    还成就是挺好了,徐正南扒了几口饭突然有点感慨,他从初中刚认识陆文元的时候就没见过他有什么心情不错的时候,给人的感总是觉阴沉沉的,不好靠近,更别说露出今天这样的表情了。在他的印象里陆文元身上就没有过孩子气的时候,哪怕那个时候他们只有十二三岁,陆文元从不向人示弱,也从不有求于人,就好像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除此之外的任何人都是不能信任的其他人。

    “你跟你哥重归于好了?”

    “为什么这么问?”陆文元支着腿坐在cao场的围墙上,四周是长势很好的梧桐,正午的阳光透过叶子把稀稀疏疏的投影洒在他身上,他眯起眼睛,觉得今年的夏天格外的热。

    “你可从来没这么反常过,最近这段时间你身边不一样的不就只有你哥嘛。”天气太热了,徐正南没什么食欲,他把吃了一半的饭盒装起来继续说道:“不过你这样也挺好,我不知道具体怎么形容,但比我刚认识你那会儿要好多了。”

    陆文元嗯了一声,从围墙上跳下来。

    “今晚真不跟我们一起了?你这几天忙什么呢?”徐正南拿过陆文元手里的塑料袋一起扔到垃圾桶里。

    “没什么,你们玩。”

    高中的晚自习结束就快十点了,一般决定去玩的话他们七点多就会开溜,徐正南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四十五了,他往后侧了点,看见陆文元正撑着头百无聊赖地解着数学题,右手握着的笔时不时转动几圈。

    见了鬼了,徐正南暗自腹诽。

    巡逻的老师大概七点半会路过他们这一层,徐正南敲了敲了陆文元的桌子,告诉他自己要走了:“放心吧,稳重的哥哥,哥们儿指定给你留意着!”

    徐正南翻出校门后在门口的商店等人,老五那几个人不靠谱,说是外校还有几个meimei一起来玩,半天都没见人影,他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点了根烟,四下张望时发现后街的巷子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定睛看了看招牌——Medie。

    好嘛,最近很火的网红奶茶店居然开到这里来了。

    他掏出手机给陆文元发消息:「文哥,你哥在后街新开的奶茶店你知道吗?」

    陆文元刚写完数学作业,换物理的时候看了眼手机,懒得回他。

    他要是不知道每天挨到九点多才走是为了什么?

    「你哥真行!」徐正南又发了张图片过来,「这是准高三九班那小太妹吧,两个人聊得挺投机啊,这法子好呀,我改明儿也到高中门口卖奶茶去,你哥喜欢这款的?」

    陆文元看着照片上笑着的两个人皱起了眉,把物理作业塞回屉子里转身出去了。

    徐正南要等的人没等到倒是把陆文元等来了,他高兴地迎上去,以为对方回心转意了。但陆文元没理他,饶过他径直往奶茶店那边走,徐正南不明所以地跟在后面,不知道怎么了。

    “所以我说学理科的男生不解风情,根本就没有共同语言!”

    奶茶店里这会儿没什么人,毕竟旷课的学生总是少数的,顾佳的声音就显得很有穿透性。

    “佳姐,玩呢?”陆文元倚着门框没有进来,他的目光淡淡的,转向陆锦年时又笑了起来。

    店里的气氛陡然降了几分,顾佳没有说话,悻悻然给陆文元让了个座。

    “你怎么这时候跑出来?”陆锦年倒了杯水放在陆文元面前。

    “胃有点疼,就跟老师请了个假。”陆文元端起杯子装模做样地抿了一口。

    徐正南:“?”

    “胃疼?”陆锦年给他换了杯开水,“怎么搞的?”

    “中午吃饭受凉了吧。”陆文元端起杯子又抿了一口。

    徐正南:“??”

    “哥,咱们今天早点回去吧,我想睡觉了。”陆文元隐忍地皱了皱眉,很不舒服的样子。

    “行,那我早点关门,你等会儿,我去旁边给你买点药。”陆锦年作势要出去被陆文元一把拉住了:“不用了,这老毛病了,回去睡会儿就好,我不喜欢吃药,”他说着又去摸陆锦年的钥匙,“店也不用早点关,让徐正南在这看着,他明天再早点来开门就行了。”

    徐正南:“???”

    “等等,文哥!”徐正南终于回过味儿来了,“我他妈又不会做奶茶!”

    “我也没让你做啊,这店里不是还有人么,等他们都走了你再走。”

    徐正南拿着钥匙无言以对。

    “那就麻烦你了,”陆锦年冲他抱歉地笑笑,“改天请你吃饭。”

    徐正南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走。

    因为陆文元说他不舒服,所以今晚是陆锦年开的车,他没开过摩托车,刚开始的两百来米开得摇摇晃晃,陆文元在后面掌着他,一直到车子稳定下来才松手。他不敢开很快,沿着马路边子慢悠悠地晃,现在天色还不算很暗,路边的街灯把路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有种黄昏时的懒散感觉,陆文元往前挤了点,靠在他的背上。

    “怎么了?”陆锦年问他。

    “你和顾佳聊什么了?”陆文元的声音被风吹得有点失真,陆锦年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顾佳是谁。

    “讨论了一下地理题。”

    “洋流,港口,季风,诸如此类?”

    陆锦年无声地笑了笑,点头应他:“诸如此类。”

    “那你知道理科生会怎么说吗?”陆文元凑过来,炙热的鼻息带着点潮气涌进陆锦年的耳朵里:“有且仅有,”他停顿了一下,又把头埋进陆锦年的颈窝里:“存在且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