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耽美小说 - 《熬鹰》在线阅读 - 第一章

第一章

    “得了吧,兄弟,你是打算让我真的留在这里,当你的奴隶吗?”

    黄面孔转向他,狭长细眼弯刀般刻印在眼窝里,他毫不客气地直呼那位将他以30个第纳尔买来的商人为兄弟,瘦削的脸颊与隆起的颧骨像是盖着血污般泛红,他像匹桀骜不驯的烈马打响鼻般从嘴里发出一声响亮的啧声,脖颈上拴畜生般栓着他的麻绳也没法减去些许傲气。

    “我知道你是大汗忠心耿耿的巴特尔,狗群中的一员,你的归心无法阻止,但你已经落败了。”萨利赫很耐心地坐在地上,好声好气地同被关在马厩里的瘸腿蒙古人说道。

    “你伤痕累累、奄奄一息,被人伢捉到论斤卖出去,如果不是我买了你,你多半已经成那些恨透蒙古人的可怜人的桌上餐了。”

    “你身上那些rou,能片出几碗rou汤?”

    蒙古男人沉默片刻,轻轻抚摸了两下旁边那匹低头亲近他的白马,藏着火星子似的褐色眼珠转动。

    “我愿为你这赎身之恩赴汤蹈火,如果你想要复仇,我很乐意去帮你把你仇家的脑袋取来,如果你想要财富,你只要给我一匹马、一把钝刀放我归队,过段日子我就能为你赶来一大群牛羊。”

    “如果你想要女人,”这个蒙古男人突然做出微笑的表情来:“我的家族有好几朵含苞待放的花儿,把任何一个献予汗都不嫌吝啬,其中有两个是我的女儿,嫁与你也是她们的福气。”

    “但我只是买了你。”这位商人摊了摊手:“别闹了哲布,我们都见过彼此流鼻涕的模样,你的女儿?我们拜过把子,她们也算是我干女儿!”

    “顺便别馋我的马,它可是我花重金买来的,比十个你都要贵。”

    被喊作哲布的男人讪讪挠了挠耳根那处狰狞的疤痕,那里一阵阵痒痛,大概是在长新rou,又恋恋不舍地抚摸马儿那雪白的鬃毛:“那看在兄弟的面上,让我回去行不。”

    “不,我花了钱,怎么处置你是我的事。”萨利赫站起身来拍去裤裙上的灰,敲了敲隔板,厚实木板被敲得砰砰作响,一阵阵尘埃落下来,他目睹那些灰尘沾在哲布油腻的发辫与遍身血污的身体上,这位商人皱得眉头能夹死苍蝇,甚至都浑身发痒了。

    “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有着落了。”

    “什么?”

    “洗澡。”

    马厩的隔板吱呀打开,哲布手掌撑地连着两下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最后还是被萨利赫拽了起来。

    新鲜从战场上捡来、半死不活就赶到远离戈壁荒原的哥乐城里、被急忙脱手的人有什么力气?那些投机倒把的人伢把他背上扎的几只箭挖出来顺便敷了点药好让他不太过病恹恹的就很体贴了。

    他的脚步虚浮,被扯着脖子上系的麻绳往前带:“要不是你,谁敢这么对我我早就掐死谁了。”哲布低声抱怨。

    “别对我这么说,别个人伢牵驴似牵你时你怎地不吭声。”萨利赫加快了脚步。他最近才搬回这儿的祖宅,好些仆从都还远在外边替他搬货呢,现在这边缺人手缺得很,所以他才会去哥乐城的集市里看看,找找人伢子看看能不能再添几个佣人。

    他向来是不太乐意奴役别人的,年幼时还曾被那时就心里全是跟兄父驰骋草原抢出个家业的哲布嘲笑过。

    你就不觉得他们可怜吗?都是人啊,就这么被从家里掳走带去了再也见不着爹娘的地方,与人为奴。还不够车轮那么高的萨利赫反驳道。

    弱者都可怜,毕竟他们的爹没能力保护他们!那时就比萨利赫高了半个头的哲布从树上跳了下来,傲气地捉着那窝喳喳乱叫的斑鸠崽子,把其中一只丢进了竹马的怀里。

    浑身绒毛的雏鸟踩在他臂弯里,惊恐万分地扑腾着rou嘟嘟的翅膀,在他胸口屙了泡鸟屎。

    走啊,萨利赫,去生火。少年的笑声像是那天呼呼狂吹着的北风,狂放又愉快,让人想张开嘴把风都灌进嘴里,又想大喊大叫着与风对唱。

    这两个少年呵,多么无忧无虑,大人的一切俗事都与他们无关,生活里只有牛皮小弓、陀螺还有烤得滋滋冒油的斑鸠rou。

    萨利赫随手推上马厩那摇摇晃晃的木门,寻思着待会得安排人重新修理下马厩门,又拍了拍自家童年玩伴的肩膀,一边转过脸去嘱咐老仆人安排热水,一边感叹着命运的必然性。

    作为商贾之子的他是在边塞城那边长大的,他的父亲为开辟一条新商道的事在这边忙碌,那时有支牧民也正好在附近不知何原因常驻,于是他便与那家的孩子认识并成为了玩伴,那年草原诸汗互相争权夺利,隔壁王朝也稍显强势压得这帮草原强盗不敢作声,各个部族安分许多,他们才有了那么一段和平的童年。

    之后各国动荡,草原上的部族也开始蠢蠢欲动,萨利赫十三岁时他的祖父举家再次从边塞搬回了大食,他知道,那个少年多半会沿着他兄父曾行过的道路去烧杀抢掠,就像是萨利赫当年就已经开始接手父亲给的一些生意一样。他的父母也知道,离开的那天萨利赫严厉的父亲并不准他与那些强盗的孩子道别,自那之后,他与他的友人再也没见过了。

    直到在集市。

    说来大概是神的指引,也可能是他的善良有了回报,萨利赫带了买办十来个壮年奴隶都算得上富余的钱,本意是想要是碰见些可怜人正好为他们赎身,做做点有限的善事。然而,他在一张垫高的简陋木台边看见了一个蒙古男人。

    那人的颧骨及半张脸抹着血污,一缕缕乌黑的发辫沾在脸颊上,蓄着的胡须乱糟糟的。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畏畏缩缩,反而是挺直腰杆,昂起胸膛,血迹斑斑的肥袄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刀痕,露出青色的内衬。满脸是血污的他光着一只脚,还有另一只脚穿着牛皮靴,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台上,这个蒙古男人像是在战乱里刚刚从马上滚下来就被拉到这里出售了一样。那张熟悉的脸挂着更熟悉的傲慢与自信,用那双鹰般的锐利眼睛扫向台下,给人以一种如果不是麻绳勒得太多太紧,他可能会立马挣脱开从旁边看守的腰间抽出刀来,血溅高台,当然,泼洒的是他人的血。

    他被勒得实在是太紧了,两肋靠上边横绑的麻绳把他的胸脯rou托得格外显眼,那些藏在破烂厚甲底下的腰腹线也都被收紧的绳索暴露,勒得鼓鼓的腰rou让人想捏一把,那绑人的家伙可有一手。

    萨利赫听着身旁人隐隐带着害怕与yin欲的话语,多是“都是奴隶了还摆这脸”“把草原上的野狼调教成摇尾乞怜的小狗该多有趣”“买回去给种马配种看他还神气甚么”云云。他倒是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盯着那蒙古男人的侧脸使劲地瞧。

    虽然身子长长、长壮了太多,甚至还蓄了胡须,丝毫不像是当年那个少年,但萨利赫还是认出了他来。谁能忘记那种家伙呢?

    于是他想都没想就把他买了回来。那张冷峻坚毅的脸庞上所展示的冰冷在转向自己后便消融了,从略带迷惑到惊讶再到惊喜,不再是一副要生吃活人的样子,萨利赫没有在集市里跟他多聊,顶着身旁那群人戏谑的目光与口哨声,手里攥着儿时玩伴的卖身契,把他牵回了老宅。

    老仆大概是早就把热水准备了起来,以至于他很快就来低声告知一声水好了。萨利赫也就才刚刚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卸下来,又用剪子把麻绳从他的皮rou里剪开,哲布全身几乎没一块好rou,多处都因捆绑而淤青肿胀起来,有些甚至被摩擦出了血,现在已结了血痂。

    他对此只是摸了摸自己的小臂,向萨利赫笑道还好他们没有挑断他的脚筋,没有发汗颤抖更没有呼痛,只是眼里时时透露出一种阴冷的意味来。

    直到萨利赫把他一头按进了热气腾腾的澡盆子里他才一脸错愕,不再摆那副恐怖的表情。

    “也是,给你当牛做马也不能脏兮兮的。”哲布调侃了一句,揉了揉自己被拆开又打上了皂角的长发,颇为无奈地蜷起长腿坐在盆里,任使他的现任主子搓着他身上的泥。

    实际上萨利赫没敢用力,哲布那身伤着实吓人。那块软布在他宽厚的后背上来回搓擦,这位奴隶已经不再被麻绳绑着出什么弧度了,但胸脯rou与腰身却没减一分色气,山峦起伏般的肌rou因浸泡于热水而放松下来,前胸柔软丰满得像是塞满rou陷的rou饼,宽厚的腰腹肌rou上覆盖着一圈软rou,不见肥胖,只是在健壮之余让人感到一种莫名触感良好的丰润,污垢渐褪后的黄肤没有一丝女人那般的柔美,却带着被太阳与风霜打磨过的韵味。

    浑身湿漉漉的哲布侧身靠在木盆边,散开的潮湿黑发落在脸颊两侧,他笑嘻嘻凑到这位看入了迷的玩伴脸边低声念道:“怎么,你和他们一样也好这口?”

    “难怪你站在台子底下和他们挤在一块。”这位蒙古男人依旧对那些台下向自己口吐污言秽语的人颇有言辞。

    “我站在那里是因为看那个站在台上的瘸腿倒霉蛋眼熟。”萨利赫言语里带着无奈,手里软布偏了几分,心虚地没往哲布那看着就手感颇好的胸上招呼,心里寻思着要不叫几个仆从来给他洗刷干净。

    “你真是没有一点奴隶的自觉。”

    哲布微笑着,舒展开身体,任萨利赫擦拭他的身体丝毫不见外,随意扯开话题:“一开始我还以为我得在别人手下忍辱负重些天才能回去呢,结果是你,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了?”

    褐色的眼珠望向他,嘴角上扬,哲布是真挚地为再次与儿时玩伴相遇而快活的。

    “还行,只是继承家业。”他漫不经心地答复。

    萨利赫最后还是喊来了仆从,让他们来干这件事,这位蒙古男人很快被擦拭干水渍,换了身干爽的衣物,当他走出里屋,若不是那依旧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萨利赫还把他当是来家里做客的伯克呢。

    他还未给这位久别的兄弟安排一个住所,这段日子才认识的一个朋友便登门拜访来了,真稀奇,前些天他们不还是因为不敢上商道的事而焦头烂额没空串门玩闹么?萨利赫这么想着,亲自去了正门迎接朋友。

    “萨利赫!”一个头上裹着浅色缠头、身披花袍的年轻人窜进来,灵活得就像只瘦猴,手里提着个竹篮,笑嘻嘻向主人家打了招呼,便开始闲谈起来:“我刚刚得到消息就带上礼物来找你啦,他们还说你是个为神守贞的纯洁处子,一个娼妓都不碰呢,但我在头一次见你时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了。”

    “你买来的那个蒙古人呢?”他东张西望,压低嗓音小心翼翼地同萨利赫问到。

    “啊他在那里!”这个年轻人仿佛被雷击般倏地缩回脑袋,躲在萨利赫的身后。

    哲布正龇牙咧嘴恶狠狠地瞪着这不速之客,萨利赫轻叹一口气,挥挥手示意仆人把他带下去。

    他显然很不乐意,两个家丁猛地扑向前去,哲布抬拳打中其中一个的眼窝,让他眼冒金星踉踉跄跄往前走了两步便被绊倒在地,还被踩了一脚,随即他又揪着另一人的衣服将其摔在地,提膝压在胸口一拳打歪鼻梁,在他痛打了这可怜仆人几拳后甚至还直起身子一瘸一拐向萨利赫和客人的方向走去,直到第三个姗姗赶来,提着棍棒重重抽在哲布的后背上,又一记把他推倒在地,这个伤势未愈本应该没什么力气的蒙古男人才被七手八脚地按住,手脚锁上被拖回了后院。

    萨利赫略带歉意地朝朋友微笑,招呼他在前庭的小亭下落座:“让你看见这种不堪的场面了,居鲁士。”

    被唤作居鲁士的年轻人摇了摇手,依旧兴致勃勃地凑在他身边,似乎刚刚被那蒙古人吓到的不是他似的,口中啧啧称奇:“那就是你买来的,蒙古马,啊?真是匹烈马!你可真是捞到好货了。”

    “你来我这就是为了这个?”

    “当然!”居鲁士乌黑的眼眸忽闪,他欢快地指了指他带来的竹篮,神神秘秘地念叨:“这是为你准备的,在哥乐城各位富商家里必备的好东西,他们兴许嘴巴上从来不提及这个,但——”

    他得意洋洋地从竹篮里掏出一沓点心,又翻倒了一小会,从最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瓶:“他们可都在用这玩意调教不服从的性奴,再傲再倔的人都能被灌成荡妇。”

    “他……”萨利赫差点脱口而出,却堪堪止住,无可奈何地望着这位刚结交没几天的富商家次子,转而改口说道:“我认识,我知道这药的价值,无功不受禄,说说看,给我这东西是为什么。”

    没想到这一句话竟让居鲁士刷地红了脸,他白嫩没吃过什么苦的脸蛋像是细细刷了层胭脂,扭扭捏捏半天才说明了他的来意:“呃……就是……如果你玩得差不多了……能不能……”他越说脑袋越低,声音越细,到最后几乎都快听不清了,“能不能把他借我几日?”

    “什么?”萨利赫吃了一惊。

    “当时我也在那里,也是打算出手买下他的,可是我没那么多钱……”他抬头看了眼萨利赫,旋而又垂下头来:“先前我看你那眼神就知道你不会随意把他再脱手的,就是想借几次,我很早就想尝尝这款啦,可惜他们在远离游牧地的地方一直都是稀罕货。”

    可不是吗?巴特尔,在蒙古语言里可是指拥簇于诸汗、如群狼围猎黄羊那般肆意妄为,驰骋于草原之上的英勇无畏的勇士啊,他们当是掠杀活人、烧城灭国的强盗,而不是被玩弄欺辱的玩意。

    直到将恋恋不舍的居鲁士送走,萨利赫也没有张口同意,只是苦笑说着下次再商量罢,宅里那小亭子里的石桌上依旧放着那瓶药。

    他转过身去,老仆来与他说明那新买来的蒙古奴隶已经安置在了厢房里正在被锁着上药。

    “主人,是否要给他喂点……”

    萨利赫揉了揉太阳xue,面无表情地走向了厢房,老仆跟随左右。

    “不用,你不必太cao心他了,我会处理好的。”他又想了想:“但如果他打算逃……就掺点到酒里给他吧。”

    他边走边说着:“反正库房里多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