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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多感谢它(自白)

    他的心上人与他并肩躺在稻草堆里,以往的清冷声线里掺了些鼻音,听起来稚气又粘腻。

    萧信然看着火光跳跃,在岩壁上投射下漆黑的影子。他想,此时此景真像小时候,每次他在外头惹了祸,父亲都要把他劈头盖脸一顿骂,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他不清楚父亲具体说的是哪一件,也是这般小心翼翼猜想的。

    彼时的他是犯错太多,唯恐说出不该说的,东窗事发,平白多挨一顿打。

    他的阿止不一样,他没有做错,却要绞尽脑汁想答案。

    他的阿止啊。

    今夜之后,日出东方,阿止还是阿止,却再不是他的了。

    萧信然想着,心里头沉闷,却又因为放弃这个行为感到平静和怅然。

    喜欢是真的,爱慕也是真的,那些感情如此炽烈和真实。萧信然喜欢那种灵魂被充盈的感觉,喜欢被人依赖,让人迁就。他天生享受别人爱慕的目光,甚至现在,心上人点了他的xue道,委屈又认真地“检讨”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恶行”,萧信然依然很喜欢。

    站在封止的角度看,确实很突然。

    他就是不想继续下去了。

    他好累好累。

    “信然,你希望我杀了他,我却放了他。所以你才会生气,才会不要我对不对?”封止试探着问,他觉得这个答案很荒诞,萧信然哪里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

    “凝之,别再猜了。你想做么?我忽然想到,上次我说要弄得你很舒服,你把我的xue道解开,我们zuoai吧。

    封止闻言去看萧信然的神情,瞧见他浓密的睫毛,长而柔软,在他原本就漆黑的眸子里播散下阴影。

    他很想萧信然抱抱自己,又觉得这个提议过于诡异,好似一场“最后的晚餐”。

    “你还累么?你想和我做完就走对不对!?你怎么能这样糊弄我!?”封止又开始哭,他一边哭一边亲吻萧信然。他的爱人目光温柔,躺在稻草堆里直挺挺地好像一具死尸,他想到好久之前做的那个启蒙似的噩梦——死去的莫真和流血的萧信然。

    他实在不知所措,几乎病急乱投医。

    “你若真的讨厌他,我去杀他便是!你想我杀谁我就去杀谁,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信然,别赶我走,我求你,别赶我走。我是真的很迟钝,我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够好,你不是喜欢我么?你不是喜欢cao我么?你别离开好不好,你说我可以留在云起山,可是我爱的是你,我的家是你。”

    封止趴在萧信然胸膛上,泣不成声。

    萧信然感觉自己的衣服湿了,在这样寒凉的天气里,湿得刺骨。

    “凝之啊,别哭了,你不想做我们就不做,索性夜色还深,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封止摇头,继续哽咽,没有终止那场漫无边际的检讨。

    他从最开始遇见萧信然时开始说,说他不该留了书信不告而别,说他不该默认周家的盛情,不懂拒绝……

    他事无巨细地深挖自己的“错误”,听得萧信然好几次想要出言制止,可他的阿止太害怕了,害怕他说出自己不想听的话。萧信然刚开口,封止就哭着用舌头塞住他的嘴巴。

    太奇怪了。

    听一个“正确”的人剖析自己的“错误”,实在太奇怪了。

    萧信然好想伸手把哭到哽咽的心上人抱进怀里。他想给他顺气,抚摸他的头发,可是他一动不能动,封止不让他张开那张会哄人也会伤害人的嘴巴。

    终于,九曲十八弯之后,封止又回到了那场分别的导火索。

    他已经说了很久,说到声音都沙哑。

    萧信然早就把xue道冲开了,可他依然一动不动躺在那儿,他怕他动一动,他的心上人该哭得更狠了。

    “我错了,我不该放走他来着。”封止的眼睛肿得不成样子,他的嘴唇很干,似乎要裂开了。

    萧信然终于忍不住,将他抱进自己怀里。

    剑客愣了一下,甚至贪婪的蹭了蹭他的衣襟,随即开始剧烈挣动起来。

    “凝之,别怕,别怕,我只想抱抱你,别担心,我没有内力打不过你,你要是实在不安,一会儿再点我的xue道好了。”

    他的阿止闻言终于安静下来,偎在他怀里,大口呼吸着混杂了萧信然熏香气味儿的空气。

    “你还累吗?”他又问了一次。

    萧信然沉默。

    封止抽噎了几下,继续他的反思行为。

    他从“私放”轩与的“自私”说到身中无可解的惶恐,说到他爱莫真和萧信然的点点滴滴,说到他对未来的打算,说到他出发点诡异却逻辑正确的“原谅思路”。

    “我也很害怕,我也很惶恐,我第一次躺在陌生的房间里,发现自己正被人用yinjing捅屁股的时候也又惊又怒,恨不得要死。”

    封止完全不知道萧信然发作的点,更不敢随意点火,只用“他”字代替莫真。

    “我要恨死轩与了,可是我又好感谢他。那个人,那个救我的人,我毒发,他来帮我解,开始那个毒发作的好频繁,做一次两次还可以,一连十日哪里有人吃得消,可他一次也没有喊累。”

    “大夫来了,我吃药,只是胃难受了一点儿,不怎么能吃得下rou,他也要为了我去和神医交涉新方子。我好喜欢他抱我,喜欢攀着他的脖子,腿夹着他的腰,整个人都悬空。每次他给我解毒我都好舒服,舒服得我自己都害怕,觉得想逃。”

    “有次他来晚了,别人碰我的时候我就想,他什么时候回来,他在做什么,他说一定能赶上是不是在骗我。我被那个人碰的时候胃疼得快要死了,他回来,我就一点儿也不难受。”

    “我那时候想,要是能让他一辈子给我解毒就好了,这样的想法也让我害怕。我让他狠狠弄我,他照做。我被他弄得浑身都是伤,后面撕裂一样,疼得要死了。可我还是想,要是之后给我解毒的人都是他就好了。”

    萧信然第一次听到剑客关于那次“强jian”的心路历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抚摸封止的头发。

    “傻凝之,你不告诉他,他怎么知道呢。”

    封止闻言又哭了起来,继续说:“我觉得自己好不要脸,偷偷离开了泣冥山。可是刚下山我就后悔了,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毒发,周围有男人的时候害怕,周围没有男人我更害怕。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怪物,快要被那种不安折磨疯了。”

    “可是我马上就遇到你了,信然,我肯定没有说过,我觉得你真好,觉得天下人都该喜欢你。你长得真好看,眼睛好看,嘴巴也好看。你好会说话,我是一个这样无趣又畏缩的人,可你从不嫌弃我。”

    “我好喜欢你,那时候是作为朋友的喜欢,现在是作为恋人的喜欢。你和我相处一两天我就想和你一辈子当朋友,可是我不敢跟你一起走,我怕我毒发了身边只有你,我怕我为了活命对你做不好的事,也怕你看见我服了春药的样子。”

    说到这里,萧信然早猜出那次不告而别是因为什么,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毒发了身边只有我,我哪里会看不起你,我萧信然求之不得。”

    封止闻言又哭,他的泪腺没了闸门,泪水流不完了。

    “我因为太害怕,所以又跑了,跑的路上我好后悔,看见树想到你讲的故事,看到月亮也想到你。我想我怎么过得这么憋屈,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谈得来的人,却要因为无可解落荒而逃。”

    “我好恨啊,恨自己没有多长一个心眼儿,恨自己总是逃避,更恨那个给我下毒的人。我做了好多不好的梦,出了房间又看见你。我看见你在客栈底下坐着,唤我凝之,叫我品尝桃花酿。我当时就想,去他妈的无可解,去他妈的yin毒发作,我就要交这个朋友,管他之后会不会因此看轻我。”

    萧信然从未听过封止骂人,且是边哭边骂的,他笑了笑,去吻心上人的额头。“傻凝之,我怎么会看轻你,我爱你还来不及呢。”

    封止还是哭。

    “还有那一次,我做错了事,不小心伤到了他。我不是故意的,可我还是把他弄伤了。我看见他的眼睛,那个目光好陌生啊,我现在做梦还能梦见那个场景,他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我好害怕。”

    萧信然闻言去吻他的眼角。“别害怕,你刺得并不深,那道伤口早该愈合了。”

    封止在他怀里不住摇头。“不!一定很疼的,他一定很疼的,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我好想告诉他,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想看看他的伤怎样了,看看他是不是有事。我都追到渝州城了,都看见他的朋友了,如果我没有中毒,是个正常人,我就可以追上他,找到他,照顾他,哪管他要杀我解气都好。”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信然,我灰溜溜地回到那间小店里想,要不我就这么死了吧。就这么死了,一了百了。”

    萧信然从不知晓他为这件事如此痛苦,轻拍他的背。“凝之,一切都过去了。”

    封止把他抱得更紧。“可是,信然,后来你来找我了。”

    “信然,你来找我了。”

    “我有多恨那个毒,就有多感谢它。要不是那个毒,我怎么能遇到他?要不是那个毒,你怎么会来抱我,cao我,怎么会这样亲吻我呢。”

    萧信然闻言心口一痛。“凝之……”

    “我好恨它,又好感谢它。信然,信然,你别离开我好不好,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