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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不速之客(修罗场)

    5,不速之客(修罗场)

    “洛大人,学生唐突前来实是抱歉,礼数上还望海涵。”

    洛晏端坐在正厅之上,对弯身行了一礼的温霖舒并没露出个好脸色。他方才哄着又发起高热的赵直喝了药下去,正值心疼对方的当口,没成想惹得他对赵直施行责罚的罪魁祸首竟连拜帖都不递就找上门来。

    “温大人有何事便说吧。”洛晏皱着眉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不仅不叫下人上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更是不耐烦地敲打着桌面。

    温霖舒一礼过后站直了身子,并不畏惧眼前这位颇得帝王器重的洛尚书。他身量虽不是特别高,却因清瘦的关系显得较为修长,如今腰板挺直,双眼炯炯便平添了份气势。温霖舒此番贸然前来主要是为了出使匈奴的事,他的宰相父亲虽未明言可他却从父亲无奈的口吻中听出此事的走向全指着洛晏是否松口。

    “是关于出使匈奴一事,学生以为自己刚就任侍御史便受此大任实为不妥。”

    洛晏唇角露出一丝冷笑,挑高眉头冷冷道:“哦?温大人是觉得圣上的安排极为不妥?”说着声音拔高,将对方的话给力压了下去,眼神锐利非常:“温大人既自称学生,想来是有念着你幼年时我曾教你识百家姓,弟子规的恩情。”

    “得师启蒙,受益匪浅,学生终生不忘。”

    洛晏点头,他就是要提醒温霖舒长幼官职有别,莫妄图与他辩嘴交涉,更别想翻过他这座墙头觊觎赵直。“那我便就出使匈奴这件事上再教你一次。一则,圣上亲封你为侍御史并不全在于你文采斐然,大半看的还是宰相的面子,所以出使匈奴既是对你的历练亦是对你的观望。二则,圣上择定你出使匈奴是天恩,你不但无从置喙,更不该抱有投机取巧之心跑来我这里。三则,你正是我力荐的出使匈奴的人选。”

    温霖舒咬紧牙关,听着厅上人字字直刺心扉之言不禁握紧了拳头,他会来王府虽是出于一时冲动,可父亲的默许却令他心中期盼甚深。一路上暮色沉沉兼具雨后泥泞,他想的是拉拢洛晏的千言万语,盼的是得个对方能在朝堂上不赞同自己出使匈奴的口头承诺。然而,他太年轻,也太莽撞,听到洛晏这番话后才幡然醒悟过来历相两朝的父亲默许他前来王府的真正用意。

    要他出使匈奴的不是别人,正是眼前之人,可他居然还天真地以为能够说服对方。温霖舒不解地问道:“学生不明白,先生为何要如此?”

    洛晏嘴角沁出一抹笑,正可谓华滋生彩,却又凭得叫人心凉不已。但见洛晏自座上起身,一步步走到温霖舒身前道:“平日里你对我家直儿很是照顾我极为感激,故特赠此磨炼令你能更好地劳筋骨,历练后方能堪得大任,来日可期。”

    依此番话来看洛晏的举荐似乎并非全然恶意,可也绝非完满善意。温霖舒不明白洛晏缘何对他心存不满,他不记得自己有在哪里行差做错得罪过对方。于是试探般问道:“不知学生在何处曾得罪过先生?”

    洛晏心内嘲笑温霖舒的驽钝,干脆挑明了道:“我方才说了我很感激你平日里对我家直儿关照有加。”

    温霖舒有些慌张,想到那日酒宴故意与同窗合谋灌醉赵直,他一直对赵直有意,当日本想成就好事,却被洛晏撞破,“我与直儿一见如故,虽交往时日不长却已情同手足。不过,其实我对直儿……我对他……”

    出了酒宴那桩事后若再行否认只会显得没有骨气,况且温霖舒早已动了与赵直共结连理的念头,此番事下便决定干脆将自己的心思直接捅开到洛晏面前,如此一来说不定就连出使匈奴之事都能有所回转。

    但温霖舒想得太好,甚至触及到洛晏最大的逆鳞,“直儿?呵,我竟不知道直儿在外有了个异性兄弟。”接着冷目横扫,冷笑道:“还是个觊觎着妃位的好兄弟。”

    这句讽刺着实难听刺耳,但有碍于洛晏的王妃身份温霖舒甚至不能反驳说自己要当的是赵直的王夫,若如此是要将洛晏的颜面置于何地?况且,洛晏在言语上不留情面是不假,但一方面他可能是怒急攻心,想要保护从小看养到大的赵直。另一方面自己与赵直用兄弟名义相交时确实用心不正。所以,洛晏可以下他面子,他却不能回嘴辩驳。

    温霖舒愈发诚恳道:“洛大人,我对直儿一片真心,天地可鉴。但洛大人有些话说得极对,我本身身无长物,富贵全凭祖辈福荫,官位又是仰仗父亲薄面。此番出使匈奴我定殚精竭虑,若侥幸施展出些能耐能令圣上看重,还望洛大人能够……”

    温霖舒话语未完,那一长串欲将说出口的情真意切就又被洛晏冷不防打断,“我听闻宰相府规矩素来严明,哼,现下看来是规矩多大,有人胆子就多大了。说起来,男子结契之事宰相那边的旁枝倒是多见,你这样的正统出身却是未出一个吧。怎么,你父亲不在你就敢在我跟前胡言乱语了?你是小瞧我们王府不成。”

    “洛大人我并无此意啊。”

    “那便是你为违逆圣上心意而故意扯谎使诈,编了套心悦直儿的说辞意图到我这里来剑走偏锋。温霖舒,十数余年的圣贤书你全都白读了。”

    “我没有……我……”

    正当温霖舒着急申辩之际,赵直拖着病体闯了进来,他早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先是为温霖舒的坦白感到吃惊,后是害怕洛晏发怒为难对方。赵直病中无力,额角发疼,脚底虚浮,才没走两步就险些跌倒于地,幸而离得较近些的温霖舒几个箭步赶至他身边搀扶住了他。

    “直儿,你没事吧?你面色不好,是生病了吗?”边说右手还边往他额头探去,可见二人素日里便是极亲近的。

    眼见洛晏目色若刀锋般瞥向自己这头,赵直连忙推开温霖舒伸向额头的右手,连带着人也朝后退了多步,显然是要远离这份亲昵的意思。

    温霖舒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这还是他第一次被赵直拒绝,再看对方瞧自己的眼神,立刻便明白过来自己先前的那番话都被对方听到了。

    温霖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说道:“直儿,我心悦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