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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我来接你回家

    第三十三章 我来接你回家

    墓园中哭红了双眼的少年,被冷风吹干了眼泪,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道:“爸妈,我走了,明年再来看你们。”即使他心里有很多话想同他们讲,可每当他清清楚楚意识到再也看不到他们的时候,心脏就无比巨痛,所有话都堵在心口,根本没法好好说出来。

    邢言一个人从墓园里慢慢往外走,墓园中的冷风比外面更阴冷许多,身着黑色的少年背影落寞而孤寒,他脚下每迈出一步,仿佛踏入裂开的冰面,裂痕一步步扩大,冰面随着裂痕不断扩大变成断层,少年踩在寒冰之上,抬头看到了墓园外街对面的色彩,寒冰一瞬间全部化作一潭春水。

    马路对面,淡棕色的头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人穿白色的T恤外面套着一件米色开衫卫衣,帽子两侧长长的绳子坠在肩膀两侧,下身是灰色的运动裤和白色的球鞋,与灰暗的墓园形成分明的对比,色彩在顷刻染满了世界。

    少年皮肤很白,在阳光下仿佛透明一般,眉角眼眸清亮,高耸的鼻翼下是微张的红唇,在两人视线互相胶着时,唇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邢言就那么愣在了墓园的门口,有风吹过,他西服外套的边缘被吹起。陆初见的头发被风吹散,在头顶翘起来,看着空无一人的马路,少年跑了起来。

    邢言一口气跑到了陆初见身边,他看着那双清亮的眼睛,仿佛装着整个世界的色彩一般:“你怎么会在这里?”口气中没有疑问,取而代之的是微颤的身体。

    陆初见眉眼慢慢弯起,一个他熟悉而又温暖的笑容展现在对方的眼瞳中:“我来接你回家。”

    邢言心口一滞,那种难以呼吸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他看不透眼前的人,更看不清他的眼眸,他心口鼻尖全是密密麻麻的疼和酸,无法宣泄的情绪全部化作委屈,控制不住的液体争先恐后地从眼眶中往外撕扯他的脸庞,他低着头微微颤动着身体。

    陆初见猛然一把抱住对方,将邢言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口。他轻轻抚了对方的后脑,短短的头发扎在手心里,微痒的触觉让他感到仿佛穿过那层短发,对方的体温也传到了他的掌心。

    陆初见低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邢言被拉进了陆初见的胸口,他低着头,泪水毫无征兆的猛然向外掉,鼻尖很酸,后脑被人轻轻安抚,整个身体被人温暖的拥抱住,仿佛两条腿感到有些软,他身上大部分力量都靠在对方身上,两只手紧紧揪住对方敞开的衣襟,指骨用力到泛白,两手微微颤抖。

    邢言从未在同龄人面前如此失态,他没有分享自己痛苦的乐趣,也不愿与任何人敞开心扉去诉说自己的悲痛,可是此时站在这里的陆初见,犹如汪洋之上那块浮木,又好似飞蛾缠绕的那堆火焰,让他奋不顾身让他倍感微暖和安全。

    陆初见什么也不再说,只是静静等待,慢慢安抚着对方的情绪。

    邢言很快收住了情绪,他用衣袖擦干自己的脸,回抱了陆初见一下。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少年的体温在初秋清冷的早上,穿过层层衣物,成功传递给了对方。

    邢言下巴放在对方肩头,在陆初见耳边轻声道:“谢谢你。”温热的气息划过耳骨,他的声音带着刚哭过的嘶哑,一下一下撞击进了陆初见的脑海。

    陆初见拍了拍对方后背,无需多言就是最好的安慰。两人自然分开。陆初见拉着邢言,上了叫好的车。

    邢言眼睛还是很红,昨天一夜基本没有睡觉,一上车人就有些昏昏欲睡。

    陆初见先带他回了姥爷家,拿了行李,和姥爷打过招呼,又将人带回了金州市。

    两人折腾完回到家已经天黑了,邢言匆匆洗过澡趴在床上又沉沉睡着了。

    陆初见能理解,他心里压力肯定相当大,看起来那么冷清高傲的人,竟然会哭成那个模样,回头再想他都有些不好意思。陆初见整理这两天的笔记,复习完功课,时间又到了凌晨。他悄悄从邢言门外看,邢言还是睡得深沉,他没有进屋打扰,自己也回房睡觉了。

    第二日两人一去学校,正赶上月考了。早上刚上完早读,那边老师就开始发卷子了,前桌传过来的卷子到了陆初见手里,他分出来自己的那份,扭头递给邢言。

    邢言脸色依旧不是很好,显得有些苍白,陆初见趁着传卷子的功夫,短暂的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邢言裹了裹身上的校服道:“还好,就是有点冷。”

    陆初见很担忧,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有些温热。

    陆初见小声道:“你可能发烧了,一会考完去趟医务室。”

    邢言点头。

    陆初见把自己挂在凳子靠背上的外套拿了下来,递给邢言:“你先穿一会。”

    邢言依言,穿上了陆初见那件毛茸茸的外套。

    整个身体被包裹在绒绒毛料之中,那衣服上有陆初见特有的味道,阳光,清新,干净。虽然他们用的是同样的沐浴液同样的洗衣液,可是陆初见身上特有的味道,他一下就能闻出来,还有一丝淡淡的栀子花香。

    邢言捏笔的手感到一阵酸痛,膝盖也隐隐有些疼,他咬了咬牙,坚持考完了第一场。两场中间休息时间很短,来不及去医务室,只好硬着头皮继续。

    陆初见担忧的看了他好几次,被监考老师投来几次警告的眼神。陆初见只得如坐针毡般继续写卷子。

    好不容易熬完了早上的考试,陆初见拉着邢言就跑去了医务室。医务室的老师给邢言开了两片退烧药,让他躺着休息一会。

    陆初见把人安顿好:“你睡会,我去买饭来。”说完就往食堂跑。

    章博在食堂已经吃上了,看见陆初见问:“怎么了?”

    陆初见一边打饭一边道:“邢言发烧了,我给他买点送过去。”

    章博问:“那你呢?”

    陆初见:“我买了过去和他一起吃,你先吃吧,下午还有考试。”

    章博:“知道了,需要帮忙你随时叫我。”

    陆初见打了两份饭,也顾不上好吃不好吃,赶紧就往医务室跑。过去才发现,邢言又歪着头睡着了。

    午后医务室里白色的窗帘在他头顶飘过,阳光洒在洁白的床单上,少年的身影显得单薄而憔悴,他时长张扬而灵动的双眼紧紧闭着,又长又翘浓厚的睫毛如同两把刷子,覆盖在眼帘之上,遮出一片阴影。薄唇轻轻抿着,血色淡薄。眉头轻蹙,显然睡得不舒服,身体很难受。

    陆初见伸出冰凉的手,覆在对方的额头上。guntang的额头一接触到冰凉的手,仿佛立刻获得了片刻的安宁,紧蹙的眉心也渐渐舒展开来。

    陆初见就这么按在对方额头上,看着熟睡之人的侧颜,心不知道飘在了哪。

    医务室的老师再来的时候,看到两人围着床边的小桌子在吃午饭。

    老师问:“感觉好点了吗?烧退了没?”

    陆初见:“刚给他量了,这会退烧了。”

    老师关心道:“下午如果再烧起来,晚上就要去挂水,知道了吗?”

    邢言点头:“谢谢老师。”

    老师摆手:“赶紧吃,马上考试要开始了。”

    两人匆忙吃完饭,来不及收拾就往教室跑。

    下午先考了英语,后考理综,考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陆初见担心邢言的身体,跑去给小姑请假,带邢言先回了家。

    果然,晚上邢言又烧了起来。

    陆初见摸了对方的额头,担忧道:“去医院挂水吧,这样反反复复发烧不行。”

    邢言披上衣服,走路都有些晃:“我自己去就行。”

    陆初见穿好外套:“怎么可能让你自己去,我陪你。”

    邢言有些不好意思:“我已经麻烦了你许多,你都照顾我一天了。”

    陆初见故作生气:“你这样见外是什么意思?”

    邢言一时口吃:“我……”

    陆初见瞪他一眼:“别废话了,赶紧走。”

    邢言只得乖乖跟着下楼,去挂水。

    护士拿着邢言的手,尖锐的针头一下刺入发青的血管中,红色血液顺着吊针管往上反,接着护士将针管一挽,药水推了进去,血液又安稳的回到了血管中。

    陆初见高高提着吊瓶,将邢言安顿好在床上,又拉了被子盖子他腿上道:“你看着针,我去买饭,想吃什么?”

    邢言没有什么胃口:“随便就行。”

    陆初见皱眉:“随便是个什么饭。”

    邢言叹息:“随便就是你随便发挥。”

    陆初见笑:“那我发挥去了,你乖乖等我。”说完还贴心的给他掖了掖被角才走。

    小护士在旁边乐呵道:“你和你同学关系真好。”

    邢言垂着头也笑:“嗯,他人特别好。”

    小护士:“刚才给你扎针的时候,他两个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邢言笑了笑,躺下看吊瓶里的药,一滴一滴从针管里坠落。

    他苦涩的想起来,自己仿佛在父母去世之后,就没有人这样照顾过自己了。自己身体一向很好,很少生病,即使病了,吃两天药,马上又生龙活虎起来,可是这次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整个身体都隐隐发疼,头也很晕,心也很疼。

    可是当你一个人在外,病倒的时候,有人忙前忙后照顾你,给你买饭,替你挂号,担心你打针,你睡着了他守在你身边,这样的人,是多值得珍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