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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十) 自请除名断亲(上)

    再次醒来已是天蒙蒙亮,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窝在温宴的怀里,腿被夹在对方的双腿之间,手伸进对方领子按在胸前,言问拙“轰——”得脸红了。

    莫非昨晚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动了动屁股,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将手缩回往后滚了一圈,早已醒来装睡的温宴忍不住道:“拙拙,小心滚下床去。”

    昨夜言问拙醉酒睡倒,温宴喊了白客一起帮忙将人搬上床,就近安排在床铺外侧歇息,言问拙再翻个身便要栽倒下去。

    “相公,你早就醒了呀。”言问拙抬脸讪讪道。

    轻薄自己的时候胆子挺大,怎么这会儿还不好意思起来。温宴忍不住笑了:“小醉猫醒了,快些起床更衣洗漱吧,一会儿还得去给父亲母亲敬茶。”

    言问拙的脸有些热意,他也没想到自己这身体竟是个一杯倒呀。也不知道昨晚醉酒有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

    屏风上已经挂好了今日要穿的里衣和常服。富贵人家规矩多,穿的衣服也是里三层外三层,光是看着都觉得热。

    二人今日的着装俱是内穿一件丝质月牙色长袍,外搭一件红色纱制外套,满满的情侣装即视感。

    穿戴洗漱完,言问拙满意地握着温宴的手,半扶着他的胳膊跟在白客身后。

    敬茶的地点在主院的会客厅。从温宴居住的岚院出发,要跨过小半个温府后院。一路歇了三四次,言问拙这才后知后觉,他们住的地方有多偏僻。

    路上碰到些下人,有的尚能恭敬地行个礼,有的干脆装没看到端着东西匆匆而过,偶尔还能听到些议论自己的悄悄话。

    嗯,果然小相公在府里是个没什么地位的。

    三人出门较早,虽带着温宴走得慢,还是及时赶上了。门口的小厮引着他们进入厅堂,檀木主座上坐着温老爷和王夫人。

    温宴携言问拙朝主座二人行了个礼,在厅堂左侧入座,王夫人身旁的丫鬟便端着茶盘上前,道:“请大少夫人敬茶。”

    得了温宴眼神安抚,言问拙朝他微点头示意自己没问题。

    先用托盘中小汤盆的水净手,擦拭干净后提起茶壶,往上好的青瓷茶杯中倒入七分满的茶水。两杯茶水被置入一个小茶盘,由白客端着跟在言问拙身后。

    言问拙在温老爷身前半米距离停住,双手持起一杯茶,恭敬地弯腰将茶杯递到温老爷面前,道:“父亲,请用茶。”

    虽看着男儿媳心情不佳,但婚事是自己拍板决定的,温老爷还是板着脸接过茶杯,浅酌一口放下,递了个红包过去。

    “谢父亲。”

    言问拙喜滋滋地收下看着分量不小的红包,殷勤地将另一杯茶递给王夫人:“母亲,请用茶。”

    想到今日敬茶后将要发生的大事,王夫人心情颇好地没有为难他。接过茶水饮尽,将自己手上的玉镯褪下来递给言问拙:“此镯乃是我当年的陪嫁之物,今日便赠与你,望你与宴儿日后夫妻同心,共同进退。”

    “多谢母亲赏赐及教诲。”

    言问拙面上笑嘻嘻地接过镯子,放在白客托着的茶盘上,回到温宴身侧坐着。

    敬茶后本就可退下了,温老爷和王夫人却没有放人的意思,言问拙只好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坐了会儿有些无聊,便开始数小相公的睫毛。

    一根,两根,三根......

    数到第十五根的时候,有个小厮引着几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进门,将人安排在了右边的座位上,正和言问拙二人相对。

    温老爷从主座站起,朝座首的老人拱手,道:“祖叔今日来府上,可是发生了何事。”

    座首的老人温复礼,乃是青州温氏一族的族长。旧时宗族权利大于官府,轻易能断人生死。即便如今宗族式微,族长的威严亦是不可侵犯。温成儒这一支乃温氏主脉,如今虽赚下一番家业,但他对这个祖叔一向敬重有加。

    王夫人已经退至屏风后,温成儒将温复礼迎上主座,自己在王夫人方才的位置上落座。

    温宴在看到温复礼等人到来时,心下有些模糊的预感。

    他拉着言问拙朝来人行了个大礼:“温宴拜见曾祖叔。”又指着言问拙介绍道:“此乃小子昨日明媒正娶的夫人,名唤言问拙。”

    “拜见曾祖叔。”

    温复礼冷哼一声,倒是还算识礼数,他今日便是为了温宴娶妻一事而来。

    温宴领着言问拙回了座位,脸上一贯的笑意淡了,他知道此次来者不善。

    下人们重新上了茶,温复礼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是今年的雨前碧螺春,好茶。若是往日必能令他心情愉悦,但想起昨日便传得沸沸扬扬的八卦,蓦得拉长了老脸,将茶盏重重地放下。

    温成儒被吓了一跳,赶紧放下茶盏,问道:“祖叔何故如此生气,可是成儒哪里做错了,还请祖叔指教,莫气坏了身子。”

    温复礼的脸色阴沉,老浑的眼珠蹦出锐利的锋芒:“你好意思问!你可知,如今青州到处都在传,我们温氏行事荒诞,竟威逼利诱让一个男子嫁入家门,实在有辱门风!”

    温复礼越说越气,指着温成儒的鼻子骂道:“今日你不给我个满意的解释,我只能请在座宗亲见证,将你们一脉逐出温氏,免得温氏百年清誉在我手中毁于一旦!”

    “祖叔息怒啊!”

    “族长息怒!”

    宗亲们往日收受了温成儒不少好处,更何况青州温氏如今一脉独秀,在座各位家中皆有亲眷在温家商铺内做事,哪里能答应将温成儒一家逐出宗族。

    宗亲们虽心里暗骂温复礼迂腐,却还是得说尽好话劝他消气,免得他一意孤行最后收不了场。

    而对于温成儒这个面子大如天的人来说,被宗族放逐可比生意破产要严重得多。此刻面对温复礼的质问,他又开始懊悔自己当初听信王夫人的枕头风。

    “祖叔息怒,容我禀告。此事乃是我那贱妻无知,听信了一个老僧进言。前些时日我儿温宴坠湖,性命危在旦夕。那老僧道他命薄,须得寻一个双命的阳刚男子借命,方能化险为夷。”

    “小子空有才学为病体所累,无法参加科举。若冲喜事成,以他的才学将来必能替温氏光耀门楣!”温成儒用手擦拭脸上的冷汗,解释道:“我也是为了温氏一族考虑方才钻了牛角尖,本想着盖头一遮谁也认不出是男子还是哥儿,谁知......”

    言问拙有些担忧地看了眼温宴。温成儒的言外之意便是如是温宴无用,他绝对眼神都不瞧他一眼。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前世的言问拙无父无母,无法体会到这种亲情。而温宴父亲存世,却和丧父差不离了。

    接收到身边人的目光,温宴朝他浅淡地勾了唇,示意自己没事。

    提及盖头,温成儒突然想起昨日言问拙并没有披上盖头,穿的亦并非自己原定的女制喜服。

    “看看你办的好事!”温成儒越想越觉得,一切都是王夫人没有cao持好婚礼的错。若是按照自己原定的计划,外人看不出新娘是男子,今日便不会出现流言漫天的局面。

    他将王夫人喊出,拽着她带到温复礼面前:“婚礼由你一手cao持,你向祖叔解释为何原定的女制喜服变成了男制!”

    王夫人是大家闺秀出身,成婚十几年温成儒对她也算敬重,哪经历过在外人面前被如此粗暴对待的时候。丢了当家主母的颜面,她端庄的眉目的掩饰下,心中满对温成儒的怨和对温宴的恨。

    “老爷息怒,祖叔息怒,贱妾亦是不知情啊。当日我命安福带去的喜服分明就是全套的女子样式,不信你们传唤安福一问便知。此事事关温家颜面,贱妾事事亲为不敢叫人知晓,谁能料到会变成如今这般。”王夫人说罢,掏出手帕默默垂泪。

    “来人,去把安福叫来。”

    “父亲且慢。”

    温宴从座位起身步至堂下,撩起衣摆跪了下来:“此事我可为母亲作证,当日母亲派人送去的喜服,确实是女子制式的。”

    “因为,那喜服是我命人调换的。”